《采桑子》扶风笑伊

2、第二回

　　阳光暖暖的铺在地上，一树的桃花开得热闹极了。一阵风吹来，下起了一场花雨。一个约摸十二岁的少女趴在石桌上睡得香甜，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微微上翘着。花瓣间或落在少女脸上，梦中的少女无意识得抬手拍开。远处走来的少年见此情景不由一笑，待走到前来，恶作剧地伸手一把恰了少女嘟嘟的脸蛋，那动作，实在说不上温柔。
　　这下少女可是再睡不下去了，睁开眼睛，纷飞的花雨中，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少年澄澈的瞳孔，深黑色的瞳仁印着一个少女白皙的面孔——那是自己。少女脸上飞上一抹红云，被恶意吵醒的恼怒瞬间被羞涩掩过。“大师兄……”少女的声音透着羞恼。
　　少年这才大声笑出来，风扬起满地的落花，视线一片模糊。少女也笑眯了眼，大师兄笑起来好好看。异变突起，少女突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胸口，那里插着一把刀，花瓣簌簌落下，眼前的少年微眯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嘴角是一抹得意还是嘲讽？少女迟钝的痛觉终于感受到疼，她捂着胸口倒了下去！耳边是少年阴测测的笑声。
　　“啊！！！”白慕风突的坐起，僵直的身体瑟瑟发抖，像是从极寒之地逃出，一身的冷汗浸湿了中衣。“林琛，为什么？为什么？！”她终于忍不住低声哭出来。
　　隔间的观雨睁开眼睛，轻轻翻过身，直到白慕风那边消了声音，才又闭上眼睛。
　　天山恨天教大殿上，教主穆澜翊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听着下属的情报。“嗯？玄冰决？”似突然来了兴趣，穆澜翊少有的打断了下属大段的情报。站在首位的右护法萧祎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殿中央的男子点了下头：“是的，百年前桃花谷主创了玄冰心法，后来他娶了洞庭安家安笑妱，夫妻俩将安家剑法与玄冰心法共悟出玄冰决。二十年后，他们的儿子凭借玄冰决和一腔正气斩尽天下奸佞，然而树大招风，当时武林世家的声誉一降再降后，以莫虚有迅速将他抹杀，玄冰决也不知下落。直到10年前……”10年前的事情穆澜翊也是听说过的，有谣言说安陵白家竟然是当年桃花谷遗裔，虽然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武功秘籍的诱惑太大，以嵩山羽衣派掌门越德宗为首的武林人士显然不是什么智者，时值国家政事更迭，北夷入侵之际，越德宗迅速安了个通敌卖国的大罪给白政清。
　　这一招着实够狠。皇帝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政策，何况白家也算是小富，财总是壮恶人胆的。
　　然后就是白家的灭顶之灾，白家兴起于三十年前，白政清以弱冠之龄成立了无双镖局，为人正直仗义，渐渐在江湖上有了威名。后来又娶了江南首富之女陆无双，一时风头也盛。可是娶妻多年也无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夫妻怎么情深也敌不过后代的重要。
　　白政清还是背着妻子在置了一房外室，终于诞下一子。而纸里包不住火，终于陆无双发现了丈夫的外室，素来体弱的身体一气之下竟然病倒了，苦熬了三个月后就这么撒手人怀。这下可伤了江南陆老的心，白发人送黑发人，悲愤之下迎回陆无双的灵枢，与女婿绝了关系。而丧偶的白政清，大抵真是夫妻情深，竟然为了安妻子在天之灵，不让外室之子入族谱，并且发誓不再娶亲。越德宗兵至府前时，白政清提前听到风声，秘密送走了儿子——尽管不能让他入族谱，好歹也是要给白家留下香火，尽管白慕风并不能替白家传宗接代——当然，这是后话。
　　是夜，白政清搂了新纳的小妾正要入梦，忽听得大门外一阵喧哗，急急起来套上衣服出去。朱红的大门外，越德宗瞅瞅自己带的这群人马，满意的捋了捋胡子。火光照的透亮，越德宗似乎看到自己学得绝学称霸武林的未来，越发忍不住开心起来。“吱～呀～”厚重的大门艰涩的被打开，越德宗回过神来，清了清喉咙，打算开口。毕竟是老江湖，白政清推开门，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抢先开口：“这……越掌门深夜拜访，何妨如此大的阵势，淮阳之地虽然不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可出门还算是安全的。”这分明就是在嘲讽越德宗了，那越德宗却只是笑笑不说话。这时越德宗右边走出一个熊腰大汉，那汉子打着赤膊，瞪着铃目，脸上一道疤看着十分狰狞，寸长的头发，却是个和尚。白政清认出这是南少林的弃徒戒嗔，生性好杀，却也只杀不义之士，实在有违少林立教之本，是故被逐出少林，江湖也无人苛责与他。白政清祖上确实与桃花谷有关，他的武功确实也有几分玄冰决的影响，但是武功秘籍他确实是没有，然而他也知道不会有人相信，此番实在是无妄之灾。那大汉把大杵往地上一插，朗声道：“奸贼！我等是来拿你的！”
　　越德宗不易察觉的蹙了下眉，这莽夫！赶紧开口，一脸正义道：“白政清，你稳居淮阳，安享富贵，何苦做出如此通敌卖国之事？！”白政清心下一凛，没料到是这样的大帽子，浸淫武林多年，深谙这些所谓正义之士的手段，心知此番决然逃不掉，却还是镇定开口道：“白某虽不论品德高尚，但自认还算得上安分守己，不知越掌门何出此言？”越德宗没料到白政清如此镇定，心下冷笑，此番有备而来断不会有闪失。他掏出一叠书信：“此番兴师动众，自不会只为了冤枉你而来。这些，皆是你与北夷及吉可汗的来往书信，上面有你无双镖局的印信和可汗的印信。你还有何话说？！”立刻就有小的递了信过去，白政清接过一看，脸色刹白。本来以为只是欲加之罪，没想到……几月前，有人找上门来要运货到北地，这是常有之事，以为只是普通生意，没想到竟然是大批枪械草料。越德宗不免有些得意，立时就要差人动手拿人。白政清还欲再说，哪里知道这些所谓武林义士中泰半都是趁火打劫之辈。此刻一呼而上，饶是他武功高强也不免寡不敌众败下阵来。大乱中，不知道谁打翻了烛台，火舌舔上门窗弥漫开来。越德宗制住白政清，一剑割断他的脚筋，“玄冰决在哪？”他贴在白政清的耳边，看似亲密，然着实残忍。白政清自是回答不知，此番抄家灭族之恨，只为子虚乌有的一本秘籍，着实可恨！白政清转念，便说：“这里人多，你且附耳过来，我只说与你听。”越德宗心下一喜，不疑有他急急俯下身去，白政清看着心中冷笑，一发狠狠狠咬住越德宗的耳朵，生生咬了下来！越德宗吃痛之下痛拍一掌，直把白政清拍开一丈有余。待回过神来，要去找回耳朵，才发现白政清委在地上，已然是死了。越德宗恨得牙痒，不解气的踹了一下地上的尸体，捂着耳朵冷眼看了四下哄乱的场面，目光一沉。
　　后来，就没有无双镖局了。一把火过后，什么也没有留下。过了这么十年，又有人提起玄冰决，自是把目标定在当年那个孩子身上。穆澜翊轻嗤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挥退了一干属下。
　　白慕风一觉醒来舒服了不少，正是夜半，内力施展也未洞察到观雨的踪迹，微微蹙了下眉。披衣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一阵凉风扑面而来。白慕风打了个寒颤，紧了紧披风，一步一步向池边走去。月光如水，四下寂静。恍惚间，似乎又看到树下的少年少女，少女在花色中笑的娇羞，突然就是一把刀递至胸口……一阵剧痛，白慕风无力的跪下，捂着胸口。明明伤口已经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