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夫人》南柯璃梦

27、第三节

　　今后该怎么办，说实话烟珞并没有想出来。

　　封烛的所在很难找到，在对方目的都不甚明了，实力也比自己强很多的现状下，直接设法接触封烛是最不可取的。

　　寻找一些有实力人入伙是最简单的办法，可说来容易，她却不知道该去找些什么人。鬼界内部的问题，导致了大千世界的灾祸，这件事如果大范围的说出去总是不好，还难免落得被世界的原住民排斥。原住民不帮忙便罢了，烟珞只怕到时候还会变成他们的阻碍。

　　剩下的办法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这是最笨的办法，而且对她来说有个致命的弊端。大世界的鬼气和鬼界完全不成比例，而且几日来她尝试修炼，还发现世界对她有所排斥，事倍功半，真的用起来，流失的力量根本就无法得到有效地补充，更不要说修炼变得更强。

　　“我还是认为我们应该双管齐下，一边寻找伙伴，一边增强自己的实力。”凝寒看了看表情凝重的另两人，开口说道。

　　周围下了严密的禁制，以防走漏一点风声。

　　关键的事情还是只能和地位比较关键的人谈，凝寒可以算是大世界的代表势力了，而白令则同她一样，利害共同。若尘在回来之后身体就有些不适，被烟珞勒令在房里休息，瑾夜则是一副没见过民间疾苦的样子，拉着刚回来的玖笙又去了城里。

　　“我不同意和大世界的势力搭伙，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碍事。”白令的话说的很不中听，但也是事实。

　　这听上去就近乎是在打自己的脸了，可出人意料的是凝寒只是抿了抿嘴，吞下了反驳的话。
　　烟珞没有说话，两人的表情她也都收在眼里，她知道白令自始至终在排斥这这个世界，她又何尝没有担心呢。但她也知道凝寒是真的想帮忙，为此他其实也破了不少自己的规矩，揽了一身麻烦，不应当受到排挤。

　　“白令。”注意言辞。后面的话用不着多说，她相信白令可以明白。

　　“抱歉。”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白令扭过头和凝寒道了个歉。

　　“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们都不相信我，毕竟我是道士，按说和你们不是一路人，哈哈。”大概是没想到会被这样道歉，凝寒有些无措的向后挪了一步，摆了摆手说。
　　小道士也没有完全信任白令吧，烟珞叹了口气，就连已经入伙的同伴都是如此，要怎么去找更多的同伴呢。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道门和我们终归不是一路人。道长帮我们我们自是感激的，可若是师长怪罪下来……”

　　“……没事，我，我暂时不回去了。”

　　“道长？”这是烟珞问的，她可没想过会听到这种答案。

　　“啊，你别误会，我不是说我要叛门，左右我是在下山游历，短期内不回去也是正常的，我之前和门内的书信联系也从来没有提过你们的事。”犹豫了一下，凝寒还是说道，“我希望你能至少相信我，我只是想帮你……你们。”

　　“我相信你。”这是真话，烟珞身为无常鬼，可以看穿邪心。她从凝寒身上可真没发现任何浑浊的负面心思，反而是少见的纯真率直，即便是有愤怒有失落有担忧，也是一目了然地挂在脸上，根本不需要去费力查看。

　　“那你还道长道长的叫……”

　　细如蚊蝇的声音，烟珞没有听清，可是她想追问的时候凝寒却已经低下了头不和她交换视线。

　　没再多问，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吧，烟珞又重新低下头查看白令写好的报告书。鬼界虽然也走了现代化的路子，可是古风的东西也不是没剩下，本身鬼界之中就还有完全保留古风的区域，以供不愿意改变的“古人”居住，身为鬼差，一手毛笔字还是要会写的会看的。

　　“说来，你们不是鬼界的黑白无常么，为什么都不想着去寻找鬼界的帮助呢？”

　　“不是我们不想找，”白令看了看烟珞，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大小姐失了记忆和索魂链，即便空有无常体也是不被承认的，无法回去鬼界。而我是追着大小姐来的，并未携带鬼差的令旗，困在这里成了孤魂野鬼。如果我想要引起鬼界的注意，那就只能把自己变成恶鬼，去吃一两个活人什么的。道长一定也并不想看到这样吧。”

　　凝寒一噎，要是白令真的成了恶鬼，他是收还是不收呢……

　　“不对啊，鬼差不是负责引渡的么，你变成了孤魂野鬼不是应该早就被引渡回去了？”

　　事实上烟珞和白令在给其他人解释的时候，并没有详细说明鬼界的运作方式，毕竟每个地方的神话体系不同，凡人脑补出的鬼界也各不相同，浴凰国的传说中，鬼界称为地府，阎罗审判鬼差勾魂什么的，是各种传说中比较正统的那一派。

　　不过那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个世纪前的事情了，如今各个大世界里的“冥界”“鬼界”“地府”“阴间”什么的，早就已经从有人驻扎的鬼界分部变成了监控用的大屏幕，虽然有的地方依旧有人驻扎，可是已经少之又少了。

　　浴凰所在世界明显是只有大屏幕的，不然不会都这么久过去了，鬼界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就算不是大屏幕，封烛恐怕也有办法将驻扎在这里的鬼差全部都清理掉，而他和烟珞不被承认为鬼差，压根就连界壁都无法穿越，渴望获得鬼界的援手是不可能的。

　　“坊间传闻，不可轻信。鬼差司掌捉拿恶鬼，众生魂魄自会归于鬼界。”烟珞想了想，还是解释道。

　　“其实我还是不太明白……”

　　“等道长修炼有成，飞升以后就明白了。”大世界的修士，飞升之后会直接去往混沌界。烟珞现在不能解释的太清楚，毕竟凝寒修道，还需要他自己摸索，若是直接将世界的构造说给他听，不知道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而且封烛既然在此，我担心即便大小姐拿回索魂链，也离不开。”白令补充道，“现阶段我们无法获得鬼界的支援，还是自己想办法的好。”

　　其实烟珞心中也有和白令相同的顾虑，甚至更多。封烛在此经营多年，却不被鬼界发现，很可能做了更多他们无法预料的事情，她的记忆不全，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白令毕竟是大世界出身，很多东西也不如她熟悉。

　　若是能恢复记忆就好了，烟珞有些无奈地想到。

　　“果然还是只能去找些适合修炼……等等，有人硬闯外面的结界！”白令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凝寒本来想立刻追出去，却被烟珞拦住了。

　　“你……”

　　“想想上次。”烟珞指的自然是凝寒来的那次，那次来攻击大宅的是凝寒，这次保不准来的会不会又是道士，凝寒还是不要出面的好。

　　应该是听懂了烟珞的话，凝寒脚步一收，干脆重新坐下，表明自己不会轻易离开正厅了。正厅里套着另外一层结界，凝寒只要在里面，就不会被轻易发现。他也不想这时候遇到同道，自己和妖怪鬼族在一起行事，解释起来甚是麻烦，要是万一是自己的同门，被师长知道了，才是真正的倒霉。

　　他能接受的理由，可未必能说服所有人。何况他其实也有些不为人说的心思……

　　等到烟珞追出去的时候，白令已经和来人战成一团，一时间白光黑光红光飞来飞去，好不热闹。

　　烟珞能看出那白光是白令飞行的残影，黑光则是他的鬼力，至于那红光，应该就是闯入者了。

　　烟珞有些诧异，虽然白令无法恢复鬼差正身，力量有损，但他依旧很强。来人是谁，可以与白令战到这个地步，甚至让后者已经渐露败相。

　　又是一次对撞，白衣的身影直接被撞飞了出去，烟珞一惊，黑雾聚起形成黑翼，拖着她的身子直冲云霄，堪堪接住了白令。

　　“大小姐，小心。”白令说完就想将烟珞推开，烟珞自然不让，僵持之下红光已然冲到了面前，伴随着一股浓重的腥气。

　　叹了一口气，黑雾猛然散去，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挡在红光之前，那红光被阻了一下，不得存进，盘旋在两人一步之外，片刻后，终于偃旗息鼓。耀眼的红光逐渐消散，出现的是一个双目赤红，长相妖冶的男人。

　　“啧，到口的美味飞了，小丫头可要怎么陪本尊？”男人的声音低沉带有魅意，让烟珞想起了蛇类。悬身静立，吞吐蛇信，看似无害，只为了一招毙命，亦或是温柔地缠绕在周围，慢慢收紧，绞杀猎物。

　　而说起蛇类，烟珞恰巧知道浴凰国内最强的那一条是谁。

　　“东方尊者大驾，不知为何出手便要伤人？”知晓蛇类的性子，烟珞没有解除无常体，甚至连打出的屏障都没有撤去。

　　男人被点明了身份，也没有任何慌乱，只是更加好奇地将烟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很快又摆摆手兴致缺缺地说道：“不打了，不打了，怎么跟了这么死板的主子，小白你可是愈发无趣了。”

　　小白？烟珞愣了一下，低头便看到白令双目放空，表情甚是奇怪。若是烟珞少修炼些时日，或者多去上上鬼网，可能就会明白，那是一种叫做生无可恋的表情。

　　“你们认识？”烟珞自然不会明白，所以她直接问了出来。

　　“当然认识，只可惜这负心人一走就是五百多年，可叫我想念得紧。”男人掩嘴轻笑，一句话愣是说得百转千回，饱含哀怨。

　　“大小姐你别听他胡说！”眼看着话锋越来越不对，白令赶忙从烟珞怀里挣开，颇有几分气急败坏地看着男人。

　　烟珞虽然情绪少，却不是不谙世事，按着男人的话想，或许他和白令之间的关系，比认识还要再亲近许多，但是男人说的话，烟珞却不怎么相信。于是她没再开口，而是用一种探寻的眼神看向白令。

　　白令当然想解释清楚，若是让烟珞有了奇怪的误会，那他可不知道要上哪里去给谁哭才好。
　　“大小姐，这人是我以前还在人世时候的好友，并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他这人有些不着边际，刚才出手也不是真要我性命，大小姐不必着急。”

　　“哼，我早该想到你这人本来就无趣的紧。”没等烟珞回话，男人哼一声，暧昧的笑容立刻碎裂，重回一副玩世不恭地表情，转头冲烟珞说道，“这位便是最近传闻中的白骨夫人了吧，小丫头也不过两百余岁，何必把自己叫得这么老呢？”

　　“烟珞。”察觉到男人的敌意已经散去，烟珞略一点头，说了名字之后便撤去了无常体。

　　“嗯？骨龄更小了……这倒是有趣。”

　　男人压低声音的感叹并没有传入烟珞的耳中，她操纵黑雾降落到地上，白令和男人也依次落了地。

　　落地的时候，白令已经对男人开放了结界，所以他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男人本想再说点什么刺激一下白令，刚张开嘴却看见后者连一个余光都没分给自己，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既然小烟已将真名相告，那本尊也不能藏着掖着了，本尊玄焱，如你所知，是东方妖尊……之一。”

　　话音落下，三人之中，足有两个人愣在原地。

　　“你，你，你怎么能这么称呼大小姐！”

　　“本尊比她大五百岁有余，年龄都够做她太爷爷了吧，叫一声小烟怎么不行，你想你也叫啊。”说道最后，玄焱暧昧地朝着白令眨了眨眼，竟是瞬间就看穿了自己好友的心思。

　　白令闻言，耳尖微红，别过头去没有再搭话。

　　“我的父君……今年一千三百六十一岁。”终于找回了被称呼惊飞的神智，烟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这次换玄焱一脸惊诧，他之前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烟珞居然如此认真的反驳了他。

　　“大小姐，玄焱这人不着边际，他的话，你基本不用放在心上的。”白令深知自家大小姐的脾气，她真没任何吐槽玄焱的意思，只是针对玄焱的话，陈述了一个事实，告诉他这想法不对而已。

　　虽然看上去非常像是吐槽吧。

　　白令又道：“大门外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烟珞点了点头，玄焱也没有反对，于是光芒闪过，几人已回到了方才的正厅。

　　“可算回来了，刚才我感觉到不小的力量波动，是什么……咦！东方妖尊？！”烟珞回到正厅的瞬间，凝寒立刻迎了上来，然后瞠目结舌地看着身后的玄焱。

　　玄焱也是一个挑眉：“小烟你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啊，身为鬼修，居然还敢把玄灵宗的道士放在身边？”

　　因为不想接触道门势力，所以烟珞并未多加打探，再加上茹茹以前虽在北方部族，也只是个实力弱小的附庸，对妖族势力了解更多，对道门知之甚少，也是可能。

　　不过这倒是错怪茹茹了，若是烟珞稍微问起她几句，虽然知道的少，可是玄灵宗的名号她还是说得上来的，毕竟是当世第一大隐世道宗，只是玄灵宗的人少有在世间走动的，倒是常常让人忘记它的存在。

　　正厅内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奇怪，然而当事人的凝寒却半天都没有找回状态。他的脑中只有玄焱最开始的话一直在回旋着。

　　小……小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