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夫人》南柯璃梦

2、第二节

　　从那男子住下来已经过去了三天，要说三天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烟珞还是有点担心地看了看变得越来越虚弱的男人，皱了皱本来就不存在的眉头。她倒是可以借助自己诡异的形象将人保护起来，但是那之后呢？她不需要进食不需要饮水甚至不需要呼吸，可是一个正常人不吃东西只靠喝水过了三天，精神和身体早就都已经垮了下来。

　　“或许我还是逃不过去这一劫吧。”三天的相处，让男子已经不怎么对烟珞怀有疑惑，再加上日渐虚弱的身体，他也实在没力气再去害怕或者疑惑什么了。烟珞知道了他叫若尘，也知道他从小被父母遗弃，最终被医馆的老伯捡了回去。她还知道若尘从小身子很弱，总是动不动就生病，所以医馆的老伯才交他学习医术，等到老伯病逝后，一边方便打理医馆，一边也方便保护自己。

　　“我去找吃的。”烟珞最终还是打定了主意，站起身来写到。她磨尖了石子握在手上，方便随时在各种地方写字。

　　“你……你要出去？”若尘轻轻地抬手抓了她手一下，烟珞顿了顿，还是把手抽了出来。

　　“你想饿死？”烟珞有些无奈地问道，这人不会还是没断了自杀的念想吧。

　　大概是察觉出烟珞心里在想什么，若尘摇了摇头，又说道：“我不是想死，但是你要怎么找吃的？都尝试过那么多遍了，也该死心了。”

　　的确，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找吃的。这个世界的水果蔬菜她不知道哪些是能吃的哪些不是，至于那些个飞禽走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些有生命的东西，她怎么都杀不死，就算是直接捅进鹿的心脏，过一会儿那头鹿也会像没事儿一样爬起来又跑走。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若尘上吊的时候她还是救下了他而不是失手直接将人勒死。可是如果没办法打猎，那么想要弄到吃的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买。

　　从这种家具上都是厚厚的灰，主人都死得只剩下白骨的宅子里，要怎么搞到钱？况且就算搞到了钱……她能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下山去集市里买东西？那可是行走的骷髅架子啊！她觉得她刚走出就会吓得所有人都跑掉，再然后就是一群人过来捉鬼了。

　　“要不，我回去买点东西再回来，如果我足够小心，应该还不至于会被发现……”若尘不止一次提议应该由他下去买东西再回来，可是上山下山这么远的路，一个是因为他身子虚，另一个是因为山下正有人对他虎视眈眈……她怎么能放心的说句那你去吧然后就让他离开？救了一次也是救，救两次也是救，都救了三次了，现在让她撒手不管实在是有点挑战她的价值观。

　　可是放任若尘饿死同样是挑战她的价值观。

　　“你晚上去想办法拿点食物或者钱，我跟着你。”

　　“诶，不会出什么事么？”若尘显然有些犹豫，毕竟自己身边跟着女鬼的话，回到镇子上一定会引起慌乱的。

　　“偷偷跟着你。”烟珞也知道自己这样实在是行动不便，可是放他一个人回去又太危险了。“你回去，我在镇子附近等你，如果过了久了你还没回来我就去找你，告诉我医馆的方位。”

　　“……也好，医馆并不在城中心，反而离入口很近。这里只是个小城，也没什么人把守，应该不会有事。”若尘笑了笑，虽然他一直说着不会有事，可是这次回去最慌乱的其实是他。若是遇上了齐家的人……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比起被人羞辱，他宁可咬舌自尽。他在心里想着。

　　若尘的紧张烟珞心里明白，虽然她并不想在没搞清楚一切之前引起必要的骚动，但如果不跟去一定会出事--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这样的预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女鬼，烟珞总觉得能从若尘的脸上看到若有若无的死气，不浓重，但这足以证明若尘很快就会遇到些危险。

　　当晚，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烟珞从破破烂烂地柜子里翻出来些布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住，虽然说在她看来这根本一点效果都没有，但是既然若尘坚持，为了让他能放心也只好接受。烟珞看了看自己，就像是游戏立绘的骷髅法师一样……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骨骼随着自己的动作发出“咯咯”的碰撞声。

　　“真的没问题么？”若尘还是不放心，不过人都已经走到了镇门口，现在回去也实在是太可惜了。

　　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他们之间没有很多时间能让烟珞和他慢慢交流。

　　若尘长呼了一口吸，紧接着向自己记忆中的街道走去。夜晚的小城没有什么声音，这个时间更夫也正好巡视到城的另一端，他不断地安慰自己不会出什么事。直到成功的溜进自己的小医馆。

　　虽然做好准备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惨状，但是在看到被大闹一番的医馆，若尘心里还是很难受。瓶瓶罐罐翻倒在地上，药柜里的药撒了一地，本来是用来给人看病的柜台上居然有刀砍过的痕迹，看来那位大小姐是真的被自己惹怒了啊。他摇了摇头，只能苦笑自己运气实在是不怎么好。

　　推开房门才发现房间里更是一片狼藉，被撕碎的衣服和划开的枕头。若尘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被齐家的大小姐找到，那么下场应该会比这些无辜遭殃的衣服更惨。他摸索着从船板下面打开了暗格，重要两本的医书和一些钱财毫发无伤。他松了一口气，正想离开，转身看到的却是一个女人得意洋洋的嘲弄的笑容。

　　“你还真是狗胆包天啊，居然真的敢回来？怎么，破宅子住的舒坦了，还想搬家不成！”来人靠在门上看着若尘瞬间绝望下来的表情，笑得更残忍，“还是说，终于晓得镇子的好了，还想偷偷住回来？”

　　“……齐大小姐，夜这么深了，光临在下的医馆有何急事？”若尘咬着牙不让自己因为害怕而站不稳，一句话说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急事？哦，迫不及待的要了你算不算急事？”女子快步上前狠狠地推了若尘一把，后者本来就有些虚弱的身子根本支撑不住就那么倒在地上。

　　“住手！就算你是有钱有势的大小姐，这种事情……”

　　“少废话，你难道以为我还会哄你逗你明媒正娶你不成？下贱的东西。”齐虹越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然后揪着若尘的领子把人上半身抬了起来，“我也不过就是觉得你长得还不错，既然你这么不领情，那就干脆只要你的身子，像你这种下贱东西，等我好好吃过再扔给那些个勾栏院去，到时候你就得感叹小姐我的温柔体贴了。”

　　一边说着一边粗暴的开始解若尘的衣服，她身为齐家大小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这个男人既然敢从她手里逃脱一次，她就必然要让他万劫不复。

　　“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也不知从哪里抽出来的绳子，齐红越将若尘的手反绑在身后，然后左手牢牢掐着他的下颚，右手直接向身下探去。想到面前这个人可能会咬舌自尽，她狠狠地锢着对方的下颚，生怕出点什么差错。她想要人，可不是想要死人。

　　这回若尘是彻底绝望了，他没想过这个大小姐居然如此执着。也不知是派了人盯着，还是根本就自己盯着，他一回来就被抓了个正着。从小学习医术，最多也就是碰一碰捣药锤的他，怎么可能抵挡得了孔武有力的女人。而且偏偏……身子不争气，不管自己心里觉得有多么恶心，被触碰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还真是……下贱的东西啊，若尘自嘲的想着。下颚被牢牢钳住，他连咬舌自尽都不被允许了。也许这就是命吧，这世间的男子命运大多悲惨，而自己平平安安地活了二十余年头，甚至活过了普通男子成家生子的年龄，已经算是幸运了吧。

　　只可惜这条让人救了三次的命，终究还是躲不过一个死字。

　　“天知道还有的人曾多么想活下去。”他突然想起初次见面时烟珞写给他的话。他不是没见过悲惨死去的人，也不是没有人抓着他的衣服恳求他再救救他。可是有些时候，有些痛苦，是只有死才能解脱的……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估计是齐红越用力过猛地掐到他的脖子了。这样或许也好吧，最好让那头野兽不要反应过来，就这么掐死了自己也一了百了了……

　　意识迷离之际，他突然感觉禁锢着自己的力量全部消失。一边贪婪地吸着空气，一边渐渐恢复清明的眼里，映出的是挡在自己身前的一袭黑影。

　　“烟……珞姑娘？”

　　姑娘？如果烟珞现在可以翻白眼她一定不会吝啬地翻一个，自己现在是个骷髅架子，这个白痴居然还这么有礼貌的喊自己姑娘？

　　若尘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的烟珞，后者只是回了一下头，然后又转过身去死死盯着一个方向。那边倒在地上的，是被烟珞狠狠踹出去的齐红越。

　　“你怎么会来？”

　　烟珞憋了满满一肚子气，若是她能说话，她一定毫不犹豫的回头痛骂若尘一顿。若尘前脚刚走，躲在一旁的烟珞就发现城门口亮起了火光，一个看起来颇为眼熟的男人快速的跑走。她仔细想了一下，忽然记起那人就是三天前在院子里面想要捉若尘的家丁。她赶忙追了过去却跟丢了人，转念一想有危险的是若尘，又急忙折回原路开始找若尘的医馆。可是对方只是告诉她一个大致的位置，他根本没说医馆建在住宅区里，她一进来就迷了路，要不是听到响动，估计直到若尘被掐死了她都不会找得到地方。

　　不过现在她没时间把这些全写下来，被踹出去的齐红越已经站了起来，原本空空荡荡的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砍刀。妙龄女子手持砍刀--在这个世界还真是没啥违和感。齐红越看上去接近一米八的个头，身材中等，但是从轮廓看上去非常结实。再想想若尘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烟珞倒是有些认同了这个世界以女为尊的法则。

　　“什么鬼东西！”齐红越此刻目露凶光，手里拿着刀全神戒备。她本来是来这里强抢民子的，突然被人打断还被踹了一脚，自问在这个镇子里无人敢惹的齐家大小姐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她恨不得现在扑过去把碍事儿的人砍成碎片，然后扔到若尘面前告诉他这就是反抗的下场。而且听若尘那小子的亲昵语气，八成他那么躲着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了吧。

　　由于披着厚厚的布，又正好站在阴影里，齐红越只能看到若尘身前挡了个看起来身材较小的人影。（烟珞的身高差不多是一米六出头）

　　“说话啊，也让姑奶奶我看看是怎样的巧舌如簧，敢哄骗姑奶奶的男人？”

　　--我倒是想说话呢，不过我连声带都没长啊。烟珞很想再翻个白眼。

　　“齐小姐，咳，在下与你，咳咳，并无半点关系。”若尘的性子很是倔强，也有为了逃脱这人不惜上吊的勇气，再加上此刻已经脱离控制，实在不济，大不了咬舌自尽。只是他不容许面前的人接着在语言上侮辱他的清白。

　　烟珞把身子向后挪了挪，伸手拍了拍若尘的肩膀。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这个紧张过度的人冷静下来，但是他再这么挑衅可能事情就不好办了。烟珞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齐红越，刚才那一脚就已经是她的全力了，这具身子没肉没筋，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少废话，等我解决了这个贱人，你自然就是我的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坏人都喜欢用不好听的词，总之在烟珞听到“贱人”的一瞬间，一股火气直接炸开在她脑海里。无知所以无畏，她就不信这女人看到自己以后还敢这么嚣张！她抓起裹在身上的布，一边往下拽一边往前走，走到窗边借着月光露出自己的骷髅头。

　　“嘶”烟珞听到齐红越倒吸一口凉气，向后连忙退了几步。她很满意这个反应，满意的故意磕了磕牙发出“咯咯”的声音。

　　“这是什么鬼东西！”先前的怒火被浇灭了大半，齐红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看到一具骷髅朝自己走了过来，还咬了咬牙似乎想要说什么！

　　“滚”就着月光，烟珞在身旁的墙上刻着字，“他是我的。”然后指了指若尘，指了指自己。

　　“骷髅？妖怪？”握着刀的手有点颤抖，不过作为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家大小姐，齐红越没有表现的异常恐惧夺门而出，甚至开始分析起自己究竟是什么，这让烟珞心里有些不安。

　　“齐小姐，这位是山中废园的主人。”似乎看出了烟珞想要吓退齐红越，若尘在旁边补充道。

　　可是效果明显也不佳，倒是面前的齐红越突然止住了细微的颤抖。

　　“哼，不过是一具骷髅，姑奶奶打散你！”人面对恐惧的时候通常有两种表现，要么吓得动不了，要么吓得夺路而逃，不过也有少部分人，在面对非常大的恐惧的时候，会突然发疯了一样反扑……很不巧，看来面前齐家的大小姐就是这样的人。

　　齐红越毕竟是练过武功的，一把砍刀破风而来，烟珞知道这下被砍中了绝对要散架，可是偏偏自己行动一点都不灵活，根本躲不开。

　　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砍的瞬间，一抹白衣突然挡在了自己面前。齐红越也是瞪大了眼睛，她刀已经近在咫尺，现在收刀也已经来不及了。

　　烟珞不想有人为她死，她根本死不了，但是被正正挡在身后的角度使不上力，没办法推开面前的男子。

　　若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