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黑巫师和他的城堡》妄影

14、第十四章 银色的死神

　　“预兆！？”瓦尼斯不自觉拔高了音调。他猛地坐直身体，差点弄洒了手里的果汁。

　　他实在是太吃惊了。要知道，虽然巫师当中确实流传着一些相对固定的预兆形象，也有一些被视为经典的教人如何解读预兆的书籍，但真正拥有预言天赋的实在太稀少了。绝大多数时候，巫师们都分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所谓“预兆”，究竟是巧合还是别有深意，更别提主动引发什么预兆了。——虽然他对占卜学没有研究，但也敢打包票常规预兆中绝对不包含“果汁”这一选项。

　　——况且，萨拉查这么强大，实在和命运巫师们被公认的体弱特征相去甚远。

　　“没什么大不了的。”萨拉查淡淡地说，“只是对于占卜稍微有些研究而已。”

　　“哦……”瓦尼斯释然，又软趴趴地跌回宽大的椅子里，然后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指挥水晶壶又一次满上萨拉查手里的空杯。

　　通过后天的修习获得一点对于即将发生的、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的敏锐直觉，这样的巫师虽然不多，却也算不上稀罕。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确实没有惊讶的必要。

　　“那么，什么时候带我去那个白雾山谷看看？”萨拉查轻巧地转移了话题。

　　自己是命运巫师的事情，萨拉查并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因为命运巫师们，往往都是野心家们千方百计争夺或者暗杀的目标。尽管拥有不惧任何人、任何势力的自信，他也不希望过多地被人所打扰。——罗格纳斯不是人，况且这个世界上存活至今的古代巨龙大概半只手就数得过来。而在普通人们看来，巫师会预言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瓦尼斯站起来，舒展几下因为没有坐相而不太舒服的全身骨头和肌肉。他在原地走了几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明天吧，现在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萨拉查轻轻点了点头。

　　“说起来，”瓦尼斯又说，“要趁现在去看看那个炼金魔偶的研究吗？”

　　“不。”甚至没有经过思考，萨拉查就毫不犹豫地回绝。

　　“为什么？”瓦尼斯诧异地问。在他看来，既然对方也对炼金术颇有研究，那就不可能会对莱特修斯家族核心级别的炼金术无动于衷。这也是他，身为历史悠久的炼金术世家的一员并为之感到高度的认同和骄傲，从而生成的无可比拟的自信与自豪。

　　“其实……”萨拉查用持杯的右手的食指轻轻摩挲着光滑冰凉的水晶杯的外壁，微微有些苦恼地说，“虽然我感兴趣的东西非常多，但我本质上也是个研究狂呢。所以，研究的时候常常会忘记周遭的场合，而研究被打断的话，我会非常容易就杀气腾腾。”言下之意是，就一个晚上，大概不够用的，所以还是不要去看比较好。

　　“……”瓦尼斯瞪大了眼睛。那模样，仿佛瞧见了一群巨怪在跳艳舞。

　　萨拉查不去看眼睛瞪得几乎比家养小精灵还要大的瓦尼斯，神情淡定地研究手里色泽艳丽的什锦果汁。——虽然他不觉得这有任何值得难为情的地方，但对方这样的反应依然让他有种“这是应该觉得难为情的事情”的错觉。

　　半晌之后，瓦尼斯终于不再像家养小精灵一样瞪着他了。

　　但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扬的、无礼的、毫无风度的大笑声陡然爆发，打破了夕阳金红而寂寥的余晖照耀下愈发显得古老而沉静的莱特修斯庄园，引得附近匆匆而过的几人不由得驻足观望。

　　会客厅里。

　　萨拉查稳稳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装满金红色液体的精致水晶高脚杯，神情淡淡地瞅着滚倒在地板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莱特修斯当家。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绿宝石般的漂亮瞳孔不时有几丝微光闪过，仿佛在研究着什么新奇的物种。——他真的不觉得这个事实有什么值得笑得如此夸张的。毕竟莱特修斯本身就盛产研究狂人。

　　好不容易，渐渐地瓦尼斯终于不再笑得那么夸张了。他满脸都是笑出来的泪花，使劲地喘着气，不住地揉着自己笑痛的肚子，时不时还从嘴角溢出几声没能及时忍住的嗤嗤的笑。

　　看对方冷静得差不多，萨拉查淡淡地说：“有那么好笑吗？”

　　然而，萨拉查的话让瓦尼斯又开始笑了。

　　为了及时回答稍微挑起了一边眉毛的萨拉查的问题，瓦尼斯一脸痛苦地强行忍耐下来嘴角不断溢出的笑意。他努力地要将脸上的肌肉绷紧以此来止住笑意的行为，反倒是让他的脸看起来无比扭曲，像是在抽筋。

　　“不，不，不！这一点都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嘴上如此强调着，但瓦尼斯仍然在笑。“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噗嗤——哦，好吧！好吧！只是我突然就想笑而已。哦，一个斯莱特林，居然像个莱特修斯！噗——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好不容易爬起来又差点笑趴、浑身发抖的暗金发瞳的青年，萨拉查非常、非常淡定地翻了个白眼。

　　深邃的、晦暗的天空，幽冷的光芒不知从何处而来，没有风，没有声音，就连空气也是冰冷死寂的。

　　——这是一个连所有的快乐与热忱都会同化成孤寂与清冷的世界，也是一个静谧而安恬、适合深眠与酣睡的世界。

　　懵懵懂懂地，萨拉查这样想到。

　　隐约地，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一声轻浅绵长的、似有若无的叹息。

　　萨拉查蓦地惊醒。他几乎是惊吓般地，猛然睁开双眼，身体下意识地往远离声音的方向蹿出。

　　待到双脚坚坚实实地踩在地面上，又因为方才那一下用力过度的跳跃已经拉开了不少距离，萨拉查这才惊魂甫定，有功夫回过头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吓到了自己。

　　那是一个银色的人形存在，一种清冷的、淡然的银色。银色的斗篷，银色的袍子，银色的长发，银色的瞳孔，就连嘴唇，亦是带了几分银色的。全身上下，就剩下那一点裸.露在外的皮肤只能形容为白皙而算不上银色。

　　那个人形的存在，此时正静静地、堪称温和地看着萨拉查，并没有因为他失礼的举动而产生什么不愉。

　　看着那个银色的人形，无端地，萨拉查油然而生起一种明悟。

　　——死神。

　　他是，死神。

　　——可是，诸神不是已经离开这片大地了吗？

　　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的时候，萨拉查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他所熟悉的人间。

　　仿佛知道萨拉查在想些什么似的，银色的死神声音轻柔地说：“这里是死者往生的幽冥之地，可以算是依附于你所熟悉的人间界的次元空间吧。”

　　“……”萨拉查沉默，他不知道应该如果应对才好。就算是他，站在真正的神祗面前的时候，也会觉得无措。

　　银色的死神嘴角轻轻弯起，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

　　“我的名字是阿利斯，阿利斯·佩弗利尔。”他温和地看着他，仿佛一个慈祥的长辈在看着一个令人倍感欣慰的孩子。“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直接叫我阿利斯。”

　　——似乎，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信息。

　　可是，它是什么呢？

　　强烈的即视感让萨拉查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些迷惑。他竟然就这样当面无视了死神的搭茬，直接杵在原地发起呆来。

　　被忽略掉了的死神并不着恼。他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微微弯起称得上是清秀的柔和精致的眉眼，带着点点笑意静静地望着茫然出神的萨拉查。

　　……佩弗利尔。

　　脑海中一道风驰电掣的光芒闪过，被萨拉查敏锐地抓住。

　　是了，佩弗利尔家族。和斯莱特林同为远古时代传承下来，神秘的中立巫师家族。

　　没有想到，这个家族，竟然和死神存在着这样紧密的关联。

　　仿佛看穿了萨拉查的想法，银色的死神——阿利斯·佩弗利尔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让萨拉查的神思终于又回归当下。

　　他有些懊恼，面对着那样一个深不可测的神祗，自己竟然会一而再地毫无防备。——虽然他大概也知道，对方对自己，其实并不存在什么恶意，顶多只是有些好奇。

　　——但这并不能构成放松的理由。

　　这样想着，萨拉查微微蹙起眉，心下有些不快。

　　然而现在不是自我检讨的时候。虽然就目前来看，对方的脾气还算不错，但这不意味着他可以继续放肆无礼下去。

　　因此，萨拉查暂时刻意压制下对自己的不满，谨慎地打量着对方，仿佛才刚刚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般，略带拘谨地说：“您好，阿利斯先生。我是萨拉查·斯莱特林。”

　　“是‘阿利斯’！‘阿利斯’就好。”对方看着萨拉查，一脸认真地强调，“说真的，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敬称。”

　　萨拉查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满足了对方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小小要求。

　　“……那么，阿利斯？”他略微有些别扭地说。再怎么样，对方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神灵，这样直呼对方的名字，多少还是让他感到有些许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