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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难兄弟 妹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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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秦非这厢提留着三个小不点,当然小女怀里抱着,一个在后面跟着,另一个被两个小厮搀着,差别待遇搞得很明显,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内堂,等三人一一歇息,早已天光大亮,但三人都当没看见,大被蒙头,倒头便睡。
等元封两人起身时,早已日头偏西,觉倒是补足了,肚内却无半点余粮,正待祭祭五脏庙,却被秦非叫了过去,一一问明缘由后,便认定那封飏是个匪首,就让他去后院柴房里跪着去,今天不许他饭吃,且让他掉掉膘。元潜虽然处事得当,但身为长兄,不知规劝,也一旁陪跪。
说罢,拂袖而去。
这就真有些蛮不讲理了,元潜虽也晚间偷跑出房,陪着他们混闹,未尽到规劝的义务,但到底也是爱护弟妹的缘故,总不成让他去偷偷的作耳报神,给作师父的通风报信不成,并无太大过错,且当时情况危急,若不是他取舍得当,也许会闯出更大的乱子,也算是功大于过,那该陪着封飏一起跪着?而封飏之过,也是事出有因,根儿都应在尹沅身上,如此这般不问元凶,只敲打两个从犯,也真是掌心煎蛋,偏心的很了。
这偏心的主子却又想着尹沅睡了半天,醒来必定饿了,又巴巴的在尹沅房里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等着,也不叫醒她,见饭菜冷时,也只让人在将那菜一一热过便是。
这厢尹沅悠悠转醒,闻到饭香,便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也不梳洗,披散着头发,只在外面套了一身外衫,就忙不迭的跑了过去,低头一闻,便觉得好似又活过来似的,麻利的拿过竹箸,风卷残云般的开吃了。
这时已是深秋,正是贴秋膘的好时候,桌上正中搁了一个古董锅,这也是这几年刚刚时兴起来的吃法,炭火上架锅,锅内浓汤沸腾,便咕咚咕咚的响着,这时用筷子挑着切薄的猪肉兔肉并一些应季蔬菜之类,入锅涮煮,在蘸取一些香辛调料,秋冬季吃它,很是熨帖。市井闲人尤是爱它,就用那咕咚咕咚的响声将其称为咕咚锅,后来传的差了,也就有了古董锅的诨名。
秦非见她已吃了七八分饱,手下慢了,这才将一根乌木镶玉制的芙蓉簪子放在桌上,也不说话,只看着她。
尹沅猛地放下筷子,拿过那簪子,翻来覆去的看看,发现原来磕掉的一些流苏都一一修补完好,松了口气。那玉制芙蓉簪子,乃是尹沅亡母的遗物,是前几年秦非找棺木入药镇魂时顺手带来的,也是给她留个念想。她自小便很爱惜,若不是尚未及笄,怕是要日日戴在头上,这番被封飏弄坏了,一时生气,便想难为难为他,没成想倒出了这事,她用手指揉揉鼻子,破罐破摔似得坦白道:“前几天,封小二拿了我的簪子去看,毛手毛脚的就给弄坏了,他怕我告状,就说晚上陪我讲故事解闷,才出了这事儿…”她说完,偷偷的抬眼看秦非的表情,发现他绷着一张脸,便忙得换上一副谄媚封嘴脸,伸手挟了一块羊肉,涮好了,站直了身子,举高了手,作势喂给秦非,“阿爹,张嘴,啊。”
秦非见尹沅微微长大眼睛,眼睫毛忽闪忽闪,奶声奶气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软,少不得张口接了,就听他小女小大人似得在一旁说道,“吃人嘴短,阿爹,吃了我的东西,可不许生我气了。”
这一番孩童痴态倒惹得一旁侍立的婢子捂着帕子笑。
秦非用手在她头上轻轻打了一下,又帮她把半长的头发全部拢到脑后,道:“都这般大了,还这般散漫,起身了,也不梳头,看将来那个敢娶你。”说过了也就罢了,又拿过一双竹箸陪她吃饭,说是陪,也不过是挟些尹沅爱吃的菜色一一放到她碗里罢了。
忽的听到屋外闷雷滚动,豆大的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打着窗栏,倒是一场骤雨,尹沅身旁的大丫头糖醋茄子给屋中侍立在门侧的几个婢子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便鱼贯而出,将门外不堪雨淋的东西一一收进一旁的厢房。这边,尹沅倒是匆匆停了箸,让人将屋里的窗都掩了,只略半开了门使屋内不至于太过昏暗,又亲自开了一旁的酸枝百子柜,从中抱出来不大的一条羊皮褥子,仔仔细细的给秦非铺在膝上,这才重新坐下,道:“整天防着,倒不如一齐治好了,倒免得再受这膝盖的罪。”
看她那熟习的动作,便可看出她贯做此事,那份亲厚与细致熨帖,倒不怨秦非这般宠她,市井俚语皆说,小女乃是母亲贴身的棉袄头,这尹沅也可称得上是秦相公的贴身小汗衫了。
正说着,尹沅听着窗外的雨声,倒忽的道,“封小二和大哥哥在这会也该醒吧了,这下雨天倒是睡觉的好时候,也该吃些热的,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秦非在一旁冷笑道,“怕是后苑的青石砖醒神的很。”
尹沅一愣,却已明白那两个小鬼头怕是已经被关了黑屋了,不由得腆着脸在一旁求情,“好阿爹,你看外面那么冷,跪在青石地上,寒气进了体,就免不了要生病,生病了呢,就免不了要吃药,就要好些银子,这不是白白的浪费阿爹的钱财吗,这样想来,还是不要生病的好。是不是啊,阿爹。”
秦非伸手拿筷子在面前的杯碟上一敲,笑道,“不怪温琦说你早慧,瞧瞧这舌战群儒的样子,寻常孩童哪有这辩才,世人皆说项橐七岁为孔子师,甘罗十二拜相,我看我家小女怕也不遑多让了,也罢,总得让他们受些罪过,那就再过半个时辰,再半个时辰,你再去趟后院,偷偷放他们出来也就罢了,也让他们承你的情。”
尹沅低了头,勉勉强强咧开嘴唇,也不答话,倒是寻了个由头将屋内的婢子尽皆赶了出去,这才轻声问道:“阿爹…阿爹也觉得…我颇为早慧…有异…常人”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