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宫调

62、第 62 章 抉

　　最后沈杳杳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蹲了好一会儿，只闷头闷脑地起身洗了手脸就进屋补眠去了。凌窈窕紧随其后也进了屋，一边准备换洗的衣物一边仔细想了想，始终觉得这事匪夷所思得不像能在现实里发生，可沈杳杳又没理由对她说这么幼稚的谎，她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左右为难了好一会儿，只得暂时抛开了不去想这一茬，所幸沈杳杳一觉醒来就恢复了正常，除了几次被顾昕拿青璇打趣时脸色有点难看。
　　时间平稳地过渡到十一月后，天气忽冷忽热地多变了起来，就连一贯漠视一切的安纤蝶，这几日说到天气也忍不住皱起眉头，但也多亏如此，凌窈窕又发了几次烧也没太惹人注目，只是沈杳杳的担忧日渐明显，看着她一副想上山去又不愿面对青璇的纠结表情，凌窈窕都忍不住同情起她来，直到十一月过半，青璇突然以一种让沈杳杳想咬他一口的方式传来了消息。
　　那一天她们正和隔壁两个班一起在梯形教室里上大课，下课铃声刚响门口就有人清晰地叫了声“大嫂”，叫得一百多号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看过去。叫人的是个笑容看起来很憨厚老实的高个子平头男生，见一嗓子就招呼上了所有人，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走到目标人物跟前去了。
　　“大嫂，大哥让我提醒你准时赴约！”
　　凌窈窕虽然也很惊讶，但到底是旁观者，很快反应了过来，看着沈杳杳目瞪口呆的表情，忍着笑问：“时间和地点呢？”
　　男生又挠了挠头，笑答：“大哥说大嫂知道！”
　　直到此时沈杳杳才终于自极度震惊中找回神智，伸手一拢桌上的书，站起身来绕过传话人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男生随着她的动作转了个身，第三次挠挠头，加大了嗓门喊：“大嫂，大哥说这回有正经事，不逗你！”
　　“噗！”凌窈窕终于忍不住弯了腰趴在桌子上闷声大笑，周围的人也陆续醒过神来起哄着，整个教室里顿时热闹无比，就连没来得及走的老师都在沈杳杳经过讲台时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学校不禁止学生恋爱喔”，气得沈杳杳撒腿就跑，甩起门来动作格外的利落。
　　凌窈窕几乎要拍桌打跌，捂着肚子好不容易笑够了，抬头见那愣头青还傻乎乎地站着供人围观，一时善心泛滥花了点时间提醒他传完话得回去报告，然后才顺着沈杳杳跑走的方向追去。沈杳杳并没有走远，只停在教学区与生活区之间的小公园里恨恨地踩草泄愤，凌窈窕很快就在一棵茂密的花树后找到了她。
　　“明天晚上七点，你到上次的小码头等吧！”看了凌窈窕一眼，沈杳杳抬脚用力地甩着沾在鞋面上的枯草和叶屑。
　　凌窈窕很辛苦地忍着笑回答：“人家约的是你！”
　　“应该是那朵花的事情查出结果了！”沈杳杳似有若无地扫了凌窈窕的肩头一眼，“后天一早我就出发回家，明晚还要收拾东西，就不去了！”
　　凌窈窕这才想起后天开始是长假了，青璇把出发时间选在明天晚上，难道是要去的地方很远？不对啊，也没交代她带行李，明天晚上应该就是纯粹地通个消息吧……也不对，若只是要说什么，山上的别墅里应该是更合适的地方，再说了，若不打算出岛，约在码头反而显得多余……
　　“那就是个疯子，你猜不着的！”显然沈杳杳对方才那场发生众目睽睽之下的戏弄仍难以释怀。
　　凌窈窕斜一眼过去，不厚道地捂着嘴笑了。
　　沈杳杳一跺脚：“你笑什么？”
　　凌窈窕干脆笑得弯下腰去。
　　“你……”被笑得满脸通红，却又无计可施，沈杳杳连连跺了几下脚，伸着手指“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气得转身要走，却冷不防被扯住了手臂，顿时更加恼羞成怒地大叫，“笑死了我也不管你，快放手！”
　　凌窈窕手上顿时攥得更紧，咳了两声才勉强直起腰来，脸上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也收敛不下去了：“我突然想到个办法，你要不要试试？”
　　沈杳杳停止了挣扎，狐疑地回头看她。
　　“你说，脸皮厚的人怕什么？”
　　“……怕不要命的？”
　　你倒是打算怎么个不要命法啊，沈姑娘？凌窈窕一个白眼翻过去，硬生生忍下了掐她两把的冲动：“是怕脸皮更厚的！”
　　沈杳杳眨眨眼睛，似乎明白了些：“可……总不能要我装着去倒贴他吧？”那根本是正中他下怀！
　　凌窈窕直想叹气：“我再问你，逗小猫小狗的时候，你是觉得逗起来会跑会躲会撒娇的好玩，还是不管你怎么作它都无视你的有趣？”
　　“当然是会跑会躲会……啊！”沈杳杳双眼一亮。
　　“明白了？”
　　沈杳杳使劲点头。
　　“那明天陪我赴约去吧！”
　　沈杳杳却还是摇头：“明晚我是真的要收拾行李，得赶着末班船出岛……我已经买了后天最早一班车的票……”
　　凌窈窕立刻甩开她的手转身往餐厅走去。
　　无风无浪地过了一天，吃完饭回到宿舍时凌窈窕果然看见沈杳杳在收拾行李，她本打算拿件外套就走的，可临出门前犹豫了下，最终找出个背包装了木盒，再把外套叠好了也塞进去，然后才和舍友们告了个别。因为要出岛的学生众多，校方照例从外面多雇了条船，两艘船已分别在六点和六点半的时候出发，六点走的那条更是已经在不远处叫嚣着快回到码头了，此刻校门口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凌窈窕低调地在人群背后悄悄拐了个弯，没走多远就看见了青璇，他倒是一身轻松，只手上提了盏灯。
　　三两步跑过去，凌窈窕打了个招呼，青璇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背着的包，又看看她的肩膀，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她脸上，说：“今日需要你做个决定！”
　　凌窈窕一顿，突然对要做决定之事有了些预感，收起笑脸微微紧张地点了点头。
　　青璇也点了点头，开始慢慢地说明： “那朵花一直是依附着你的生命力存活的，维持生存的同时也在慢慢强大，或许是因你借由梦境恢复了前生记忆的缘由，它所需要的供养突然远远地超出了你所能承受的范围，你的身体已经对她产生了排斥，所以我需要你赶紧决定，是要强行拔除这个花妖，还是到它该在的地方去将它放生？”
　　最后这一句凌窈窕听得有些糊涂，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青璇继续解释：“若强行拔除，它从此灰飞烟灭永不超生，若要放生，你就得承担一些风险了！”
　　“什么风险？”怎么她还是听不太懂？
　　“据我所知，它最后的踪迹，是在青松子入世的第二十六年与龙尧龙瞻一同出现在了忘川河畔！”
　　凌窈窕忍不住将眉头皱得更紧：“可那已经是过去的……”
　　“所以你得承担风险，穿过时间的间隙是有危险的！”
　　这下子凌窈窕彻底明白了放生的意思，忍不住震惊地后退了一大步：“你、你的意思竟是要我……”穿越吗？别开玩笑了！且不说相不相信，穿越这种事也是她想就能实现的吗？
　　青璇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只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而他这种姿态也使凌窈窕明白了他不是再开玩笑，心里更加紧张，瞬间觉得喉咙都有些发干，忍不住用力地咽了口唾沫：“不能维持原状吗？”
　　青璇一皱眉，反问：“你想与它同归于尽？”
　　凌窈窕赶紧摇头，但，不希望琉胭就这样消失是一回事，全然相信青璇这荒唐的提议却又是另一回事，她踌躇复踌躇，还不时瞄他一眼，直到远处的渡船载满人后再度“突突突”地渐行渐远了，她才终于咬着牙做好决定：“放生吧！”
　　青璇仿佛松了口气，但仍再问了一次：“确定了？”
　　凌窈窕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该怎么做？”
　　“先跟我去见个人！”他一跃上了快艇，再转身带上了她，小艇便趁着夜色乘风破浪着往对岸驶去了，凌窈窕紧抓着船舷，早已穿上了外套，却仍耐不住水面上寒凉的空气，青璇却没有在意这些，只专心地看着前方。船行不慢，两人很快到了对岸，上岸后青璇没有停留，径直领着她来到繁华的中心城区停在了一栋小楼前。他一按门铃，小楼里便有人迎出来，一看见他表情便不太友善了，但还是引着他们进了大厅，那里的沙发上已经坐着个女孩，看起来非常年轻，看人的眼神却非常冷漠。
　　青璇走到她对面的沙发旁，没有坐下，只笑着介绍：“叶楼主，这就是我说过的人！”
　　女孩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没有说话，只一径地打量着她，凌窈窕硬着头皮站了好一会儿，被看得差点要临阵脱逃了，才突然见她伸出手来：“幸会，我叫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