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宫调

60、第 60 章 避

　　本质上来说，凌窈窕是个相当矛盾的人，平常看着比较利落洒脱，连视金钱如粪土这种疯偶尔也抽得，可一旦需要决断，她却常常犹豫不止，就像她有不少朋友，只要找对了话题跟陌生人也很容易混熟，但这些人里真正能让她全心信任的极少，到目前为止沈杳杳算一个，青璇因为情况特殊勉强也算，再多就没有了，大约是由于自小身处的环境复杂过了头，她总习惯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考虑，习惯去怀疑别人任何不合理行为的动机，所以即便此刻怀揣着琉璃瓶子和灵璧珠壳，找不找仙人对她来说仍是个世界性的难题，不找她怕自己悔恨终生，可当真找到了，她又怕纠缠太深会生出什么祸端来！就这么等了七日也纠结了七日，到了约定的那一天她甚至开始犹豫起要不要赴约来，所幸，正当她在校道上徘徊之际，青璇忽然脚步匆匆地从岔路口拐了出来，手上还提着包，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一拐出来就不可避免地看见了她，当即停下脚步。
　　“啊哈哈，真巧！”来不及跑，凌窈窕只能嘿嘿地干笑了两声。
　　青璇却没有笑，反而神情为难地看着她：“查到了，可消息不是太好，你还要听吗？”
　　凌窈窕一愣，下意识地摇头，可摇了两下，理智回笼，犹豫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青璇难得地犹豫了。
　　“总不好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其实凌窈窕想说的是查都查到了，留着这临门一脚不踹她可能会憋死！
　　叹了口气，青璇只得缓声说道：“入世二十六年，青松子历劫圆满，回返天界，却从此踪迹全无！”
　　她一皱眉：“什么叫踪迹全无？”
　　“仙人册上查无此人，生死簿上也不见姓名，天界没有他再度入世的记录，但飞升后他显然也没有回归本位，竟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凌窈窕起初听得眉头紧皱，但仔细一想却放下心来：“大概是懒得上天应卯，又造个幻境把自己藏起来了吧！”就他那热衷于置身事外连旁观都觉得烦的性子，就算在天道运行的制高点上站一辈子估计也生不出悲天悯人的情怀来，更不要说正义感爆棚地去锄强扶弱以示天理昭彰了！
　　青璇仿佛是听了这话才突然想起仙人的孤僻性格的，垂眸思考了一会儿，严肃的神情终于也放松了些：“若真是如此，六道轮回里和天界都找不着他也就说得通了！”
　　凌窈窕用力点了两下头。这人可是有前科的！
　　“只是要查证可能有点难……”就算那个幻境至今依然存在，世界那么大，他到底躲在哪里又有谁知道？
　　“就到此为止吧！”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否则真没什么地方能让他躲得如此彻底了！
　　“可……”青璇微眯了眯眼，“这只是你的猜测……”
　　“就把这猜测当真吧！”凌窈窕很认真地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我这都欠你两回了，再欠下去可怎么还才好？”说完自己就笑了。青璇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心中明了她岔开话题的意图，略一顿，转而问起了她最近的身体状况与睡眠质量，说了两句便以山上有事为由告辞了。凌窈窕直看着他走了很远才心情愉悦地转身，连午饭都忘了吃，也彻底忘记与大家约好要回旧宿舍拿余下杂物的事，跑到新宿舍里，将书和手机往床上一扔，卷起袖子干劲十足地拖了地擦了桌子还整理了洗手台和水池，等到其他人终于无奈返回，她已收拾好了一切舒舒服服地开始午睡了，沈杳杳推着同样惊呆的顾昕走进门去，看看光可鉴人的瓷砖，心里再次冒出种不太对劲的感觉，想了想，多事地去推了她两把，这才发觉她身上温度偏高，当即招呼舍友找温度计，又下死力气推醒了她，量完体温就果断地架着她去了医务室。也不知是最近生病的人少还是人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老师居然还记得她，见她才好两天又来报到，下手治病的同时不免多唠叨了几句。
　　“别熬夜别上火别劳累，就算病全好了也得休息几天养养体力，别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
　　凌窈窕没敢回嘴，其实在这烧得昏昏沉沉的当下她也实在无力反驳什么，只安分地吃了药在医务室里躺下，不多久便人事不省了。
　　大约是这回发现得早，凌窈窕这烧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沈杳杳三人下课，一觉醒来的她精神早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但想起睡着前的那一顿训，她乖乖作虚弱状被扶了回去，回去后再吃一回药，加上一夜好眠，第二天她就生龙活虎得一点也不像刚生过病的人了，只可怜沈杳杳一夜都担着心没能睡好，脸色看起来竟比她还苍白些。
　　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地来到了周五，四人终于将旧宿舍完全腾空，再由顾昕代表着大家去还了钥匙，乔迁大业就算彻底完成了。因着第二天休息，几个人打算出去吃顿好的以兹庆祝，谁想才到码头，凌窈窕忽见青璇带着个人从另一条路上走了过来，鉴于两拨人几乎是狭路相逢，她只得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却没想到与他同行的人回答了一句后竟提出要请客，吓得她一呆，再一细究，原来那人叫程铭丘，竟是安纤蝶青梅竹马的男朋友。
　　“纤蝶比较害羞，不太懂得与人交流，还得麻烦大家以后多照顾！”虽然被自家女友狠狠地瞪了一眼，程铭丘依然笑得很温润，话也说得很得体，听说几个女生打算等渡船，当即表示青璇在附近的专用码头里停着一艘能随时调用的小艇，顾昕一听立刻点头同意了，安纤蝶照旧不发表意见，凌窈窕便顺理成章地加入了多数的一方，只是一向奉行便宜不占白不占原则的沈杳杳不仅没表态，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还躲到到了三人后头，着实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凌窈窕回头拉住看似想趁机溜走的人。
　　沈杳杳神色复杂，视线一直保持四十五度向下不敢乱瞟，咬了咬唇，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闷声道“你们决定就好”。
　　青璇当即转身走在最前方，一副带路的模样，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自口袋里掏出个东西不由分说地塞给沈杳杳，说：“是你那天落下的，我记性不好，先还给你，免得又带了回去！”
　　虽然他的神情语气无一不万分正经，顾昕还是立刻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满眼兴味地看看对面气质不错长相却很一般的男子，又看看摆出一脸想死表情的沈杳杳，怎么也掩不住笑意。凌窈窕也有些讶异地看看这貌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看了一会儿猛然想起青璇是沈杳杳推荐的，顿时断定二人早就相识，只是不知为先前要瞒过众人，此刻却又突然张扬出来。顾昕的视线一直在两人之间逡巡，惹得沈杳杳直想掐她，青璇却不在意，被多看了几眼后甚至还回以一笑，然后众人便见沈杳杳突然推开顾昕站了出来。
　　“你别乱看！”她的语气有些急，直接站在了能挡住他视线的地方。
　　青璇微讶，垂下眼眸笑笑，转身继续带路了，沈杳杳咬咬牙，带着种慷慨赴义的意味紧随其后，程铭丘则满脸讶异，下意识地看看安纤蝶，见安纤蝶竟也破天荒地盯着那两人不放，当即牵着她的手拔腿追去，再加上始终一头雾水的凌窈窕和顾昕，一行人不久就坐在了岛外的一间小餐厅里，坐下时顾昕本要捣乱将沈杳杳卖给青璇的，辛亏沈杳杳警觉，一早便拉住凌窈窕挡灾，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关。
　　这一顿饭是程铭丘做东，他是个看似中规中矩其实说起话来很有趣的人，安纤蝶因为坐在男友身边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不少，如果不看一直略显紧张的沈杳杳，这一晚也算宾主尽欢，只可惜凌窈窕甫踏出餐馆就被微凉的夜风吹得浑身一抖，伸手一摸竟发现额头又开始发烫，顿时昏昏沉沉起来。
　　“你这病也太奇怪了！”沈杳杳一见她不对立刻将青璇抛到了一边，“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找到校医！”说着，一边招呼了顾昕过来帮忙，“扶好她，我们快点回去！”
　　顾昕赶紧过来和她一人挽住了凌窈窕的一边胳膊，青璇也都也相当配合地将小艇开得飞快，只是上岛后，沈杳杳正心急如焚地要将凌窈窕往医务室方向送时，她的肩膀被人按住了，按住她的正是青璇：“带她到我那里去吧！”
　　沈杳杳霍地转身瞪他，满脸的不情愿，青璇却没空理她，只转到前方仔细地看了看凌窈窕的脸色，然后神态万分正经地替下顾昕，也不管临时搭伙的人还没同意，带着病人就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