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失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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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又回到了熟悉的山中，那时夜色已浓，仙人将她送入院内，什么也没说便转身去了藏书洞，而目送他走远后，凌窈窕小心地关好门窗，拿着上回从琉胭那里翻来的剪刀便去拆血衣。只因她针线功夫不好，上回缝上时针脚便乱，现下拆起来也格外的难，生生折腾了半夜才自衣襟内将帛画完整取出，一取出来便万分庆幸自己当时多裹了层油纸，否则被血浸了这一个日夜，画早该毁了！但，接下来怎么办呢？上回她原打算藏在衣柜中的，只因想了半日始终觉得不在眼前无法放心，才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她曾一度以为将赃物藏在身上是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最佳诠释，只是如今再看，她当时的自信不过因为无知者不惧，且不说自己天天在仙人跟前乱晃，单只考虑衣服的功用，那穿在身上是要遮风挡日的，万一再碰上雨淋，或者不慎落个水，对画来说可都是灭顶之灾！
踌躇复踌躇，犹豫再犹豫，想藏在腰带便记起他腾云之时惯于揽腰，要藏在后领又想到他导正内息时所按穴位皆在后背，袖袋处已有祝融那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就不再考虑了，下摆与鞋袜又极易弄脏……到底哪里才是安全的？
东边比一比西边摆看看，凌窈窕颇费了番脑筋，但屋子就这么大，东西也不多，无论怎么挑就是没有满意的所在，直折腾到夜色渐尽了，屋内的空气都开始发闷，她终是没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只得随意挑了件干净的衣裳，复将东西原处藏了，再慢吞吞地换上，又慢吞吞地整理好仪容，然后才去推开已紧闭了一夜的窗扇——此刻窗外空气正好，天边已是曙光初现，有几片红云慢悠悠地漂浮在树梢林间，姿态甚是慵懒。凌窈窕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眼皮却渐重了。再度一夜未眠，她其实很是疲累，但此刻若睡下，万一仙人来寻，道理上交代不过去，所以她只是凝目远望着天边，望了许久，久到思绪都渐渐放空了，意识却又突然将初生旭日染红天边的景象漏入眼中，于是，昨日隐去了仙人神色的漫天霞光也猛然跃上心间。
他说他看到了这一世的结局，知道她该如何回去，那他自己呢？她的结局必然是梦醒之后重归现实，可他会去向何方？是修行圆满重归天界，还是继续留下独善其身？
忽然有一丝凉风逸入，在屋内缓缓流转，拂得床帐飘了几下，烦闷之气便散了些，凌窈窕不禁闭上双眼，满足地长舒了口气。
山中清净，景致又好，反正他不管闲事，狐狸精们也没本事上来吵他，依他的性子又不怕孤独，定能将日子过得比天上的神仙还逍遥！
又有一丝凉风带着清晨特有的草木香气拂过她的眉目，凌窈窕稍抬了抬头，抽动鼻翼正待细嗅，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仙人勾着唇角笑意微微的面容，当下一怔，霍然睁开了双眼。
要命，气氛正好，她怎么突然想起不相干的事情来了？
伸手覆上面颊，凌窈窕神情懊恼，心中不可谓不沮丧！用力摇了几下脑袋，她试图甩开奇怪的思绪，视线一偏却又看见仙人时常坐着的木椅，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觉得待在屋里还要胡思乱想，便打算去林间转转，谁知才吹灭灯火披上外袍兴冲冲地打开门，她的脚步就顿在了那里。
“怎么了？”见她呆住，一大早显得格外神清气爽的仙人放下正要敲门的手，疑惑问道。
凌窈窕闻言，仿佛突然受了惊吓，手指一缩，下意识地甩上门后，飞在九重天外的理智才终于突出混沌的重围重新运转起来，她立时后悔得把自己杀了的心都有。
屋内屋外皆安静了一会儿，直到仙人敲了敲门，凌窈窕却一点也不想开，反而靠着门板抱头作鸵鸟状蹲坐下去。仙人又敲了敲，再敲了敲，她一概拒绝回应，于是屋外彻底安静了下去。直到觉得仙人八成知难而退了，凌窈窕才稍稍抬头吐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但吐完了气一扬视线，赫然立于窗外的仙人又撞入眼中来，登时惊得她一跳，后背便狠狠撞上了厚实的木板，“嘭”地震下许多灰尘来。
凌窈窕顿时更想死了，但尘埃落定后她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远远望着仙人明显错愕的神色，她心中哀叹连连。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她拍去满头满脸的尘灰，抓耳挠腮了半晌，还在考虑什么样的借口更合理时，窗外的人却突然一个矮身消失无踪，当即吓得她抛开一切顾虑冲了过去。
“……你在笑？”仙人大约不可能哭得全身发抖！
仙人一手扶墙，弯腰半蹲着，另一只手捂在嘴上，又抖了好一会儿才万分艰难地直起腰来，满脸灿烂的笑意，却又极力想作出歉然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辛苦。凌窈窕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暗地里肠子都要悔青了，但对着仙人这幅春风无限的模样，她连恼羞成怒都显得底气不足，只得无奈地去开了门，而仙人不愧是仙人，进门时脸上的神情已收敛得差不多，只是大约那一场笑终于使得他长久以来紧绷的脸部肌肉得到了运动，眉梢眼角一时生动无双，差一点再次看直了她的眼。
“你的反应着实大了些，我是吃人的怪物不成？”他微笑说道，嘴角似乎抽了一下，但朝她伸手时动作还是相当优雅气质的。
凌窈窕只得乖乖地伸出了右手，看着他搭上自己的腕脉，才嘟囔道：“我只是在想事情，有些走神！”
“想火狐族那个小长老？”示意她换手，仙人的神情没有什么不对，出口的话却委实不似他平日的风格，“怎么，后悔拒绝他了？”
“不是后悔，只是担心昨日那种情形会令他难以释怀！”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她却已摸清了祝融要强的本性，昨日她真不该一激动就只顾拉着仙人理论当场令他难堪，而该屏退众人与他好好谈谈才是！
“你若后悔，此刻还可下山补救，我不拦你！”把完了脉，仙人依然有兴致与她闲话家常，显见她恢复得不错。
“不必了！”收回手腕，凌窈窕顺势在桌边坐下，拿起他时常阅读的书册随意翻看，一边苦笑道，“他此刻最不想看见的应该就是我了！”
仙人也在他惯常的地方坐好，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久到凌窈窕将手里的书给翻完，心中开始暗暗盘算要不要招呼他一起去逛逛时，他才破天荒地追问了一句：“你对他可有爱慕之心？”
“没有！”立刻不假思索地掐灭他难得出现的好奇，凌窈窕顿了顿，才狐疑地看向自家师尊，“你问这个做什么？”
“以防万一！”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仙人回过头去，神色始终淡然如昔，半点心虚的模样也没有，缓声解释道，“修行之人须心无挂碍，即便有爱慕之意，你也要割舍！”
“是！”方有些无语地应了，凌窈窕却见他朝着门外转过身去，登时出手如电，“又要去哪儿？”
“只是突然想起，我也该带你熟悉一下山中环境才是！”
凌窈窕撇了撇嘴。他这觉悟来得还真不是一般的迟！
“可能听到远处的鸟鸣？”他问。
凌窈窕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无奈一叹，反掌轻轻握住了凌窈窕的手腕，说道：“凝神细听，在东方十里处！”
凌窈窕先抬头确认了一下太阳的位置，然后才闭目凝神，渐渐地，脑袋也往左侧偏了过去。
起初只是有些草木摇动的细碎声响，窸窸窣窣的，而后她努力想象着将听觉往远处延伸的感觉，沙沙声之外便开始多出一丝嘈杂的水声。水声渐大直至轰鸣后，风声忽而烈了，凶猛地扑上她的脸面，仿佛夹带着冰凉的水花，几乎要夺去她的呼吸。
“不要睁眼！”见她眼睫轻颤，仙人温声喝止，抬手盖住了她半张脸。
寒凉之意瞬间消失殆尽，闭着眼，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形状，指腹和掌心有层薄茧，虎口处的茧更厚一些，大约是练武所致……
“心神集中！”仙人沉稳的声音再度传来。
“……是！”艰难地找回被他掌心里源源不断的暖意烘得有些混沌的神智，她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练功这回事上。
轰鸣水声渐渐远了，风便又怡人许多，一缕缕轻柔地穿梭在花草树木间，带走夜露的湿气，也带去了朝阳的暖意。渐渐地，四下里，鸟鸣的啾啾声多了起来，早起的鸟儿们已饱餐一顿，此刻正欢乐地左唱右和，带动得林梢的空气也活泼起来，凌窈窕听得心情愉悦，正饶有兴致地想分辨出鸟鸣有几种，一声怪啸却陡然自林间冲向天际，吓得她一睁眼，脚下一空，“嘭”地堕入了叶木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 失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