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宫调

15、第 15 章 临危

　　待凌窈窕终于踏入正厅，鸣筝一行已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因她们皆神情凝重，连带着气氛也有些凝滞，凌窈窕心里一沉，看看一桌精心准备的菜色，忍不住为即将到来的食不下咽戏码暗叹不已。
　　“少主子请坐！”鸣筝带着一群人一同起身迎接。
　　凌窈窕从善如流地坐上鸣筝预留的空位，却决定不虐待自己的胃：“各位姐姐，有话请直说吧！”
　　众人均是一怔，商量了一阵后一致属意鸣筝开口：“我们希望少主子争取继任圣女之位！”
　　听到这建议，凌窈窕有几分讶异：“为什么？”严格来说，这小狐狸的娘若不是当了圣女，婚嫁生子又岂会是罪过？而她们却打算让小狐狸也走这条路，这实在有些奇怪！
　　“圣女如今是戴罪之身，即便仍保有性命，亦不能助少主子分毫，我们当然不愿少主子也终身不嫁被禁锢于此，但如今情势急迫，唯有少主子先成为继任圣女，拥有雪狐一族祭司的至高身份，方能免去性命之虞，以图后计！”
　　听完她们的解释，凌窈窕虽觉得这群母狐狸太一厢情愿了些，但衡量目前的情况，这确实是比较合理的提议，只是这提议的可行性还存在一些问题。“即便我答应，长老们也不会点头的，我是罪人之女，却妄想登上高位，他们怎么可能同意？”
　　“长老们眼下自然不会同意，但我们会慢慢想个万全之策，少主子只管安心修行，只要您能力足够，长老们也无从反对的，族里毕竟是支持圣女的人多！”
　　原来真正的目的是这个，想是鸣筝见她修习了几日心法颇有所获，所以才起了这念头！凌窈窕颇犹豫了一会儿，但终于还是答应了：“即便是为了自保我也会努力的，请各位姐姐不必担心！”
　　“那太好了！”鸣筝笑得颇为欣慰，一边招呼一干人开席，一边直给她夹菜，“少主子多吃些！”
　　凌窈窕笑着扒了两口饭，然后便有些食不知味了，因一晚上都在走神，她连难得看到的荤菜也没怎么吃就带着伶瞳回了顶楼，伶瞳见她精神不好，体贴地去打水给她洗脸，而她在矮榻上躺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睡意，只得起来，百无聊赖地又去翻那书架。
　　依着离去前的记忆取下伶瞳塞回去的画轴，打开一看却不是那副山水，她怔愣了一下，随即觉得画上之人甚是眼熟，再一细看，顿时了然。
　　是小狐狸的母亲！
　　捧着画册看了好一会儿，凌窈窕只觉得画这画的人实在太了解圣女了，身形一分不差，眉目一毫未减，就连眼中的神采也捕捉得毫无二致。
　　未几，门咿呀一声被打开，伶瞳捧着水盆走进来，见她看得出神，忍不住也凑了过去。“神君将圣女画得真好！”她欣慰道，神情中隐隐有着钦羡。
　　许是太过出神，凌窈窕有些吓到，但很快又镇定下来：“相爱之人了解至深，那是很自然的事，哪一天你遇到了就会明白的！”她抬头看向大多时候都很老成持重的小姑娘，见她忙着安置水盆，不知为何想起了圣女临去前的嘱咐。
　　要她看清楚的身边之人是在指谁呢？鸣筝？伶瞳？可这两人不是她从前的侍女和弟子吗？
　　“少主子？”安置好水盆，伶瞳来至她面前，见她仍是出神，疑惑地唤了一声，“少主子擦把脸好好休息吧，您看起来很累！”
　　凌窈窕回神看她一眼，顺从地放下画，接手拿过布巾盖在脸上，思绪依然转来转去，一会儿觉得方才的想法有几分道理，一会儿又觉得圣女所指应该不是伶瞳，也不会是鸣筝，因为她们若有贰心，不出面便好了，先来把人救了回去再又下手，这等于向所有人昭告自己凶手的身份，那可是傻到家了！
　　擦完脸，她又看看搁置一旁的画，突然问：“我们长得像吗？”
　　“嗯？”伶瞳适时递来第二条布巾供她擦手，起先被这没头没脑的问法给问得愣了一下，却很快又反应过来，“啊，少主子与圣女七分相像，余下的三分英气倒似承袭了神君！”一边答，她接过第二条布巾丢进铜盆，走过来开始帮她拆散发髻，只是拆了两下便皱起眉来，“少主子坐着吧，您都和属下一般高了！”
　　凌窈窕本已适应了自己一觉醒来就要高上一些的身量，此刻被伶瞳一说才想到别人或许不很适应，赶紧盘腿在地毯上坐了，手上仍捧着画像细看，一边想象着自己被那狐狸王爷惊为祸水的容貌，心中受用无比。
　　“少主子今日对姐姐们承诺之事是当真的吗？”伶瞳沉默许久后突然问道。
　　“什么？”
　　“继任圣女之事！”
　　凌窈窕如今是一听到圣女两个字就胃疼：“就眼下情形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即便她不很情愿，打算能拖就拖！
　　“可少主子继任了圣女，祝融公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上一回伶瞳提到祝融她还只当偶然，这次却品出了些味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属下没有误会，树下看得出来祝融公子对您很是上心，您也乐意与他一道不是吗？”伶瞳说得很认真，认真得不自觉地蹙起眉头来了，“少主子若真当了圣女，便不能婚嫁了，他定伤心得很！少主子若只为保命，大可求助于他，他定能带少主子逃出去！”
　　凌窈窕很想叹气，但还是仔细斟酌了下，选了种比较容易斩断小姑娘不切实际念头的说辞：“先不说逃不逃得出去！逃出去以后呢？我和他的身份都不一般，难道一辈子东躲西藏？虽然他一开始会信誓旦旦地说不后悔，但夹着尾巴做人的日子并不好过，时日一久，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恐怕连他自己也无法预料！而一旦他厌烦了，后悔了，想回来继续当小长老了，我却失去了晋身圣女的资格，处境一定比现在更糟更难堪，何苦来哉？”
　　伶瞳闻言怔住，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竟微微地忧郁起来：“会这样吗？是少主子不够相信他吧？”
　　拜托，她也才见过那小长老几回，根本谈不上相不相信的问题！再说……“拿一辈子去赌一个男人不会变心，即使天底下的女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也不愿意！”
　　听她说得如此果决，伶瞳终于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只默默地服侍她睡下又默默地走了。凌窈窕躺在榻上，一边想着是不是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伤了小姑娘的心，一边竭力控制自己不去细想前圣女的警告，就这么拉锯着，她躺了许久才渐渐睡着，却又做了梦，梦里是圣女反反复复叮嘱她小心的话语。
　　月终于落了下去，曙光却未起，屋内一片黑暗。
　　“砰”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人用力要将门推开却没能如愿，凌窈窕瞬间惊醒过来，瞪眼看着一片漆黑，耳边传来了伶瞳焦急万分的声音。“少主子快醒醒，少主子！”
　　初醒的怔愣过后，她迅速下床开了门，见伶瞳只身一人在外，衣着整齐，却气喘吁吁，不禁心里一沉：“怎么了？”
　　“不知谁将少主子在这里的消息走漏了出去，现下两族长老正带着人往上搜来，鸣筝姐姐请少主子务必待在房里，千万千万不要出去！”
　　“知道了！”
　　伶瞳便又急匆匆地往下折返。她关了门坐回矮榻，凝神细听时果然发觉远处有细微的喧嚣声响传来。呆坐了好一会儿，搜查的声响依旧细微，她突然想到要做些别的事情好分散注意力，于是自枕下摸出心法坐在桌旁，但烛火早已熄灭，屋内暗得没法看书，她无奈一叹，只得又收了呆坐。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吵闹之声终于渐近，她听清了为首之人正是那个多时不见的红衣长老，心中不禁愈加忐忑，手心也止不住地出汗。捏着拳头坐在那里听了一阵呼喝，不久，有个年轻而疑惑的声音在更近的地方响了起来：“这楼梯怎么断在了这里？”
　　“大约是原本有什么屋子在，后来毁坏了吧！”回应的声音耳熟无比，听来颇不耐烦，却是祝融，“既然没有什么，去下边找吧！”
　　凌窈窕松了口气，感觉过去了一百年那么长的时间，才想伸手倒杯冷水压惊，红衣长老苍老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这里恐有些蹊跷！祝融，你年纪尚小，不懂这类地方往往大有文章！”
　　她的心又悬了起来，暗暗埋怨这老头怎么挑今日捣乱！
　　祝融静了一静，耐着性子道：“只是不知这样的地方当从何查起？”
　　长老哈哈一笑，指示：“你灌些真气在手掌，往前摸它一摸！”
　　门外便安静下去，凌窈窕看看窗子，努力咽下不时跳上喉咙口的心脏，才想着要不要自力更生，门板已轰然倒塌，她一愣，只觉眼前红影一闪，倏忽人已到了窗外。
　　“别怕，我在！”
　　风中传来一个坚定无比的声音，凌窈窕转眼看见祝融不甚明晰的侧脸，突然心中一暖，下意识地抓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