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冬之圣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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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近距离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城堡并非真由冰雪铸成，只是在这样一片铺天盖地具是纯白的世界里，同样选用白色巨石建成、简直难以想象是人力所为的磅礴建筑，让人不自觉的就会生出误解。
“这里是艾因兹贝伦的冬之堡，第三法的延续之地。”虽说宝石翁拥有喜好乱收弟子的胡来天性，但不可否认，作为老师，在某些方面他是合格的。
“艾因兹贝伦……”外星少女下意识的轻声重复，这种全新世界即将在自己眼前展开的历史感，给她本就过分美丽的面容都笼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光辉。
“是的，艾因兹贝伦。”似乎是回应她的话语，从远山的深处，传来了男性沉稳的声音。
虽是使用不知名术法的广向传音，可是似乎是因为术者操纵精妙的缘故，是以，震动在耳内鼓膜上的声波，并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受，反而就像有人在身前说话那样自然，并且——就算是真理这样迟钝的人都能听得出来，言者提起艾因兹贝伦这个姓氏时，语气是多么自豪与骄傲。
看来是有着悠久历史传承的名门啊，几乎顷刻间就已经得出结论。
“吾友，欢迎光临冬之堡。”对真理的存在视而不见，声音落下之后，缓步从完全被冰雪覆盖的胡桃林中从容走出的男子，径自对宝石翁寒暄道。
“尤布，”宝石翁亦是十分威严庄重，他先是沉稳的点头回应，随后目光偏向真理，郑重介绍道：“这是我的弟子，爱丽丝·洛克贝尔。”
“哦？”艾因兹贝伦的主人这才屈尊降贵的给外星少女投以了第一抹视线，“居然没有中间名？难不成是庶民吗？”
至于被少女拎在手里的合成兽，似乎多看一下就会脏污了上位者的双眼一样，尤布斯塔克海特只轻轻扫了一眼，就迅速收回了视线。
“不过在炼金方面的成就倒是惊人，把人类的灵魂固化在合成兽类身上，不错的构想。”
只简短的一句话就昭显出他惊人的敏锐观察力与极其深厚的专业素养，但真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人似乎有哪里违和。
这种违和感在两位故友重逢寒暄了一阵被迎进城堡内后，更加放大了。
“请把那个东西暂时存放到地下室里。”尤布斯塔克海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对着真理说道。
他的语气如此自然，带着贵族命令式的高高在上，但更让人感到不适的是，那话语里完全不将其他生命当同类看的目空一切。
“……”外星少女不禁一愣。
她并不是对于此人的无礼感到屈辱，就像人类并不会在意某只猫狗是否对自己表现的足够恭敬一样，对并未被她放在心里的人类，真理从来都是无感的。
只是，低下头的少女，又看到了合成兽眼中的泪水。
早已在做出挽救合成兽那不幸命运的抉择时，就暗自下定决心要担负她全部生命的真理，无法拒绝这眼泪的力量。
她伸出手摸了摸合成兽的头，对她微微一笑，随后抬起头，也同样自然的回答：“对不起，她是人类，所以不可以被安放在地下室。”
“老师我还是另外想办法吧！”
因为已经承诺过要让合成兽带着身为人类的尊严死掉，如果在此地就被人视为连地毯都不能踏足的下等物品的话，那就算凭借此处的力量恢复了人类的身躯又有何意义呢？
当然，如果真的确无办法的话，真理一定会选择屈从，可是，对于其实只要恢复精神就能恢复力量的外星人来说，她还拥有实在不行就出手调整时间轴的强悍退路。
“尤布，也别太捉弄小徒了。”在一边冷眼旁观观察自家弟子很久的宝石翁，终于还算记得自己老师的身份，出言解围。
尤布斯塔克海特对自己这位身份高贵、实力强大的老友还算尊敬，是以虽然嫌恶的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挥退了本来打算上前来运走合成兽的侍者们。
真理身上并不存在负面情绪这种无用的东西，既然对方表示了让步，少女就神色毫不受影响的，拎着（……）合成兽进了门。
她这种就算身处恶意也毫不在乎的从容表现，让就算是恶意者本身也不得不感到吃惊与赞赏。
“这位是小女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步伐稍稍停滞一下，尤布斯塔克海特对宝石翁介绍一直姿态恭敬等在城堡门口的美丽少女。
是的，这是一位拥有宝石般熠熠生辉美貌的少女。
如冰雪的光辉铸就的银色长发，比流水更通透生动的樱色双眸，让她即使在真理那远超人类的过分美貌对比之下，也有着毫不逊色的独特光彩。
“修拜因奥古阁下，”少女的声音清澈，那是足以匹配她高贵外貌的美丽声音。她的举止亦是如此，礼貌的招呼同时，羽斯缇萨优雅的提起宽大的白色裙摆行了屈膝礼，“日安。”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淡然微笑，在得到宝石翁的颔首回应后，羽斯缇萨又对着真理同样屈膝行礼：“日安，洛克贝尔阁下，以及……”少女的视线投向合成兽，初雪般纯净的双眸快速闪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悲悯，不过，语气还是平静的，“这位女士。”
“哼！”尤布斯塔克海特不屑的轻哼出声。
直到此时，真理已经彻底确定了，艾因兹贝伦的家主，实际上是不折不扣的等级制者——虽然在真理迫降地球的那个时代很少见，不过，初始潜伏地为大家族的她，也已经习惯应对这种对于身份血统过分看重的肤浅人类了。
因此，对于这并未收敛的恶劣态度，真理的应对方式是视而不见。
她礼貌的对羽斯缇萨回以微笑，至于屈膝礼——虽然她也曾接受过这种西洋礼仪教育，不过由于少女本身身为天选者的骄傲，在她得知屈膝的含义后，就再也未做过那样的动作，当然，这也是她被宗像夫人厌弃的理由之一。
只是这毫无瑕疵的笑容也已经足够打动人心了，尤其是在面对那样的冷待之后。
羽斯缇萨不禁微微一怔，随后也稍稍回应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是与她自出现起恰到好处完全不同的，纯粹的笑容。
不过似乎马上她就意识到了什么，在那笑容在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之前就转瞬即逝，又恢复到之前那不冷不热的优雅风度。
“请这边来。”虽然实际上是表情机械的侍女带路，可少女依然举止得体的为客人指引方向。
艾因兹贝伦的城堡大的出奇，繁复奢华的雕刻，与过分宽广的空间，都让人不禁油然而生一种，所到之处，是为宫殿的错觉。
“或许比大多数中世纪国王的居所都还要豪奢吧？”非常自然的，客人就会这么想到。
不过还好，此时做客的这三位，泽尔里奇是来回往返各空间、平时拿宝石当一次性消耗品挥霍的绝代强者，外星少女就更是这颗星球上绝无仅有的土豪——不论她潜伏的大财阀天野家也好，还是她本身拥有的那一个星系以上的巨大财富，都不足以让她对眼前象征人类富足巅峰的建筑产生任何占有艳羡之情。
至于合成兽……她的眼里，只有向她承诺生命尊严的少女的身影。
只是那纯粹观赏的眼神，还真是让身为主人的尤布斯塔克海特，有点莫名的不爽——明明只是区区庶民而已，虽然气度看上去还算高贵凛然，可正因为是这样，反而更加让男性身为贵族被一直引以为傲的身份，感到了被冒犯。
好吧，虽然之后的真理有认真检讨，她唯一的失误就是没有及时给自己编造一个念起来足够长的名字冒充贵族，以至于浪费了不少时间，可是，正如炼金法则说的那样，你付出了什么，必然也会得到什么。
“真是抱歉，吾友，虽然是您的请求，可是恕我无法答应，艾因兹贝伦的术法，无法用到卑贱者的身上。”几乎是一提出要求，尤布斯塔克海特立刻就拒绝了。
他并不担心自己那地位高贵的友人是否会因此感到不快，事实上，在这个贵族时代，尤布斯塔克海特所说的话语，根本算不上过分。
反之——能够提出如此冒昧的要求，才是真正的无礼。
哦，也许这就是现代社会中常说的，所谓腐臭的贵族味儿吧……那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以及目空一切的狂妄自大，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厌烦。
当然，真理并不会这么想，少女只是理性的觉得，如果话题继续这样如此下去的话，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她决定首先坦率的展现自己的诚意。
“恕我直言，阁下，”礼貌的等待主人发表完言论，少女以一种平淡从容的态度开了口：“我是一名炼金术师，崇尚等价交换原则，也就是说，人若是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这样的道理，我深以为然。”
“现在，请问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将她恢复成人类呢？”
出乎意料的干脆与直接，当然低情商外星少女所谓的诚意明显与地球人的理解还有一定偏差，不过只要在座诸位还能回想起当年她与不良少年之间的谈话的话，想必也就不会对她以一种平等态度的跟一个贵族直接谈代价而感到吃惊了。
尤布斯塔克海特从见面以来隐约感受到的明明身为名门却一直被这位气质出众的庶民少女压制的糟糕感受，再次升起放大了。
“艾因兹贝伦无需从他者那里获得任何东西。”虽然冷酷的说着拒绝的话，但尤布斯却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那是只有掌握了绝对优势者才会有的恶劣笑容。
“唔，那好吧，”，真理明显没有在意那笑容中隐藏的恶意，就仿佛这自踏足艾因兹贝伦以后一直受到的轻蔑与侮辱根本不存在似的，她微笑着说出了辞别语：“那么非常抱歉冒昧打扰了，现在可以请问一下，从这里出去，该怎么走才能尽快到达人类的居住地呢？”
“毕竟您知道的，这里的气候有些寒冷，我担心她坚持不了多久。”直到看到合成兽时，少女的脸上才露出真切的担忧。
——从头到尾，都是心平气和的请教与陈述，根本从她身上看不到任何正常人类受到冷遇之后的愤怒与屈辱等普遍情绪。
自见到这个过分澄澈少女之后一直心存疑惑的修拜因奥古此时终于明白了，他这次看中的弟子，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理性之人，或许是被天神赐福亦或是魔鬼诅咒，但在她身上，情感这种象征人类脆弱与感性的部分其实已经被剥夺了。
无论是炼金术考试时明明发出出人意料宣言之后的坦然端正也好，还是之后她选择解救一个不相干的人类女性并且愿意为之离开原有世界也罢，宝石翁其实一直对她的动机感到疑虑，毕竟无论哪种，都不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并且神智正常的魔法使/炼金术师该做的选择。
如果仅仅把她这种过分正直的行径解释为天性善良也未免太过浅薄，纵横于多个平行空间并广泛参与到俗世之中、拥有丰富人生阅历的老者最终通过短暂的观察与试探得出了结论——在洛克贝尔身上并不存在善良亦或是邪恶这样的普通概念，拥有绝对理性的自己的弟子，实际上遵循的原则只有正义或者说正确这样的绝对立场，虽然庸俗的世人总是将它们与善良混为一体，但实际上，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而修拜因奥古本人，同时也是“为恶意愤而嘲笑善”的复杂存在，此时的他心中不禁难得泛起了些许喜悦之情——虽然之前也收过诸多弟子，但或许是因为第二法的传承太过高深与混乱，那些资质出众可以涉及到此域的弟子们纷纷都疯掉了，但如果是洛克贝尔的话，拥有这种纯粹品性、完全不会被外物侵扰的她，想必会是最理想的衣钵传人吧！
“艾因兹贝伦……”已经得出满意结论的魔道统帅打算为自己最有希望的弟子说情，当然，他所谓的说情，在普通魔术师，甚至是整个魔术协会看来，都强硬的恐怖。
“父亲，”然而在世间仅存的魔法使还未发挥其威严之前，冬之堡过分宽广的大厅里就响起了美丽少女的声音，“我们还是尽量施以援手吧？”
“毕竟，重新将一个已固化的人类灵魂恢复正常，也算得上是有趣并新奇的尝试。”
连同宝石翁在内，厅内所有人都微微吃了一惊，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到这个从出现以来，一直风度优雅的艾因兹贝伦的继承者身上。
冬日惨淡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洒向厅内，豪华大厅的地板光亮的可以映照出人的影像，而与这一派高贵冷傲景象格格不入的，却是羽斯缇萨眼中潜藏的不忍，与她那尽量克制却依然被阅历丰富之人敏锐识破的悲悯之情。
【简直如同油画中圣少女一样美丽的表情呢……】一直对人类情绪怀抱着羡慕心理的真理忍不住发出赞叹。
然而对于这里的主人来说，则是——“如您所见吾友，艾因兹贝伦这一代的继承者虽然天资卓绝、聪颖过人，然而，在她的天性中却一直充斥着这种无用的庸俗之人的宽容与善良。”男性的声音低沉、语调平缓，陈述的话语也丝毫不带任何情绪，然而就是这种完全评判式的批评话语，才更让人感到难堪。
羽斯缇萨原本就足够苍白的脸，瞬间变得更加苍白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冬之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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