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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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
纽约的林荫道上，一排荷枪实弹的男人站在别墅区外围一侧，看起来包围松散，实际上却将整条林荫道围的水泄不通。夜幕阴沉的压在路灯上方，空气中隐约传来混杂着红酒的酒味，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气，和夹杂着西西里口音的蹩脚美语。
今天是五年一届的代理人重组会。在林荫道上的五幢别墅里，将会产生未来五年左右各地区地下世界家长候选人的管理者，即地区代理人。其中美国，爱尔兰，中国，意大利，西西里的代理人将在今天产生。而欧洲等其他地区将会陆续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进行重新推举。
他们有着严格的时间观念，每一届的代理人，除非自然死亡，必须担当够不多不少的五年，正正好好。这是规则。
零点调试了一下手里的步镜，他将枪的后托架在肩上，尝试了一下中介人带来的新型武器。然后他放下枪摇摇头：“废枪。设计它出来的人是个矮子？”
矮子中介人被哽了一下，陪笑道：“这是今年最好的货色了。要是mainland的人不满意，那我们只能拿去喂下面的小鱼。”
零点道：“如果明年你们的设计没有更好的进展，我们会考虑更换中介人。”说着他将枪合上收好，即使是一把废弃的武器，他的设计者依然值得尊重。但是辗转各地捞油水的中介人就不一定了，他们是苍蝇，永远会藏起一块肥肉。而今年，他们需要告诉这些人，做事别太过，油水不需要让人看到。
中介人诺诺从人群里挤出了场地，他个子小，可以跟着来往人群混迹于出入口处。上帝赐给他这幅身体就是为了给他这份职业，对此，零点坚信不疑。
零点掐起了一根烟，倚在会议厅外慢慢的吸着。他面容英俊，身材高大，亚洲人的小麦肤色让他看起来充满性感的魅力，如同一颗饱满得即将绷开的橄榄。挎着男人走过廊道的女人看到他都会回头多看几眼，而单身的则会举着酒上前用胸部去磨蹭他的手臂。
“嘿，老兄。你在等谁？”
耳边响起带着西西里口音的蹩脚英语，零点转头看到一个缩着脖子的西西里行家在他的旁边，嘴里也叼着一根烟。他低下眼睛用冷淡掩饰厌恶，喉咙里发出一声危险压抑的低喝。
西西里人非但没有走开，反而靠在了他的旁边，同样冷冷的盯着他道：“mainland的狗杂种。哦，你是亚洲人，什么时候那帮连枪都拎不起来的小娘皮也来参加代理人会议——别这么看着我，哥们。我承认你是少见的“大块头”，但是亚洲行家，”他发出一声咳痰一样的大笑，脖子缩的更加不明显，脸部涨得通红。“亚洲行家大多数都是那个样儿的——”
零点顺着他的眼神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在与会议厅相对的小餐厅里。此时接近午夜，美国爱尔兰会议正在进行中，餐厅里空空荡荡，只有打瞌睡的店员，和在角落里喝茶的一个中国男人。
那个男人正在品茶，身着唐装，靠在落地窗上。他黑发柔顺的贴在耳边，颈部修长，腰窝处唐装凹进去了一个优雅的弧度。似乎感觉到零点目光的催逼，他抬起头往门口看了看。
“看着没有？那一撅就断的小脖子。”西西里行家哈哈大笑，挑起眉道：“他们都不如我的西西里小贱种干起来带劲儿。”
零点感觉到那个中国男人和他目光的对视，突然感觉被刺了一下。他沉下声音道：“少说几句蠢话，也许你能活过这个晚上。瞎了眼的人才看不出那是位“唐”。”
他话音未落，那个中国男人站了起来往他们这边走来。他外貌清秀，身形修长，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大家风范，看起来端庄无害。唯有那目光看人的时候，总让人感觉刺刺的，带着冷和傲。
像只刺猬。零点突然冒出了这个奇异的想法，他从未想过他会觉得一位领袖像一只小刺猬。像浑身带刺，柔软又坚硬的小动物。
西西里人突然噤了声，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收放自如。中国男人从他们两个面前走过，微笑道：“地下世界向来比政客更加尊重生命，但是那是欧洲人的规矩。”
他笑道：“中国的规矩，是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对于这份威胁，西西里人脸上明显带着一丝轻蔑，但也没有再说话。零点看到那位唐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同时那位唐的嘴唇动了动。
动作非常轻微，但是零点判断出来了，那是“Zero”的发音。
Zero是他十三年前的曾用名。
越来越有趣了，难道他们曾经相识？零点在脑海里回忆着是否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但充斥着他脑海的却都是些黄毛碧眼的外国妞。
时钟“铛”的一声合在了十二点的位置上，整个别墅似乎为之震动了一下。刚刚睡眼迷离的侍应被敲醒，在吧台处站的笔直。空气里奢靡颓废的香气似乎随着那一声响被驱出了窗外。零点看到，夜幕下别墅外面的红外线装置开启，全体人员武装戒备。怠慢，疲惫，一扫而空。
“东亚地区的会议就要开始了，吴家的唐这边请。”有侍应向他们这边走来，弯下腰想去亲吻那位唐的手背以表达尊敬。而他转过头深深的看了零点一眼，抽回了手，道：“希望下次你们可以换个懂得中国规矩的侍应生。”
侍应顿了顿：“我很抱歉。”然后他转身消失在他们面前。几乎同时，走出了一个一副亚洲人面孔的男人。他用纯熟流利的中文对那位唐道：“这边请。”
吴家的唐，零点脑海里回放了他们在ME的时候郑吒拿给他看的资料。一向平和的中国地区，这一届的代理人角逐恐怕要非常激烈。十五年前，拥有永久代理权的张家因为家族内部混乱，自愿申请放弃永久代理。群龙无首的上三届一直由吴家和陈家交替控制代理权，期间暗杀和谈判一直在暗中涌流。而今年，不仅赶上了吴家换届，已经几十年没拿到代理权的解家和霍家也上台了新的领导人，他们三家的新唐必定各不相让，都想为坐稳自己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拿到这第一年的代理权。
第一次负责东亚地区就赶上麻烦事。零点叹了口气。现在看来，吴家的唐是最对他胃口的，但是他这么青涩，不知道会不会在谈判里被人嚼得骨头都不剩。
零点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他绕开那个粗壮的西西里人，紧跟着吴家的唐向会议室走去。
“他是，“友中友？””
“是。”
会议室的大门缓缓合上，会议室内的光线非常柔和，甚至有些黯淡。除了吴家的唐，其他所有竞争东亚代理人席位的领袖都已经入座。他们的面前都整齐的摆放着紫红色的绣巾。
当吴家的唐迈入会议室时，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聚光灯一样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但绝不如光线那样柔和。
“时间刚刚好。”一个略带慵懒的男声响起：“主角终于登场了。那无关人员是不是也该退下了？”
“mainland的行家算不上无关人员。”
“我知道，我说的是坐在你右侧的人。”
吴邪刚刚挨着椅子的屁股僵了一下。他慢慢的正着身子坐下，目光撞进了身侧那个男人幽深的眼神里。
新一届的张家族长，张起灵。
吴邪感到喉咙有些紧，但是他没有说话，而是好整以暇的整了一下自己的领结。他对刚刚冷嘲热讽的解语花说：“张家？”
“他们早就放弃了进入这个场地的权利。何必再回来？”粉色衬衫的男人淡淡道：“现在早就不是张家天下了。张启山已经过时了。”
而吴邪转头看了一眼张起灵，后者目光平视前方，既没有关注他也没有看解语花。他们都知道张家这一届参会与其说是为了争夺代理权，不如说是来立威的。友中友的规矩不会改变，所以只要彼此间的利益不发生冲突，就没有恶语相向的必要。
聪明得像个老头子的唐。吴邪想道。
零点整了整西服领结，站在角落里看着那些唐全部入座。他腰上别了一把迷你勃朗宁，是楚轩改装之后适合近距离交战用的迷你枪。在五米以内火力足可以打死一头大象。他一手按在枪上，面若无事的看着那些唐之间搪塞寒暄。
张起灵很少逞口舌之快。他抬眼斜视了一眼解语花，两根奇长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规则的敲击了两下。刚刚还有些嘈杂的会议室立刻鸦雀无声。
这是张家的威严，百年淫威啊。吴邪心想，嘴角挑起了一丝微笑。
“这一届，张家是所有家族的朋友。我们不会打破友中友选举代理人的规矩，我们非常乐意对当选的家庭提供保护。”张家族长面无表情的低沉道，听不出一点乐意的成分：“希望我们可以友好的对待彼此。”
“我最喜欢谈生意爽快的朋友。”吴邪及时接上话大笑道：“张家已经表明了立场，不会参与这一届的选举。所以只剩我们剩下的八家角逐未来五年的代理权。现在是午夜，希望我们谈完之后还能有补个早觉的时间。”
别让上位者的话砸在空气里。这是吴五爷在吴邪小时候就交给他的。让上位者冷场，远比你自己尴尬的后果严重得多。吴邪这一番话巧妙又委婉，可谓深得五爷真传，可惜总有那么几个不识相的——
“怕是会开完，我们就得担心是不是得在睡早觉的时候让人拿了项上人头——”
说话的是吴邪对面蜷缩在轮椅里的陈四爷。他表情阴沉，整个人的脑袋好像就攒缩成一副皱巴巴的脸，低塌的鼻梁两边鹰钩似的灰眼睛把吴邪牢牢钩住。声音沙哑的像是戈壁滩上滚过的黄沙，飞沙走石。
吴邪被盯的一激灵，立刻就坐的笔直。但是他嘴上却不想输了士气，笑了笑道：“四爷这话就过了。九门之间的友谊哪会因为代理权被破坏呢？”
“上一次解家为了拿到代理权，没少收拾我陈皮的伙计——”陈皮阿四话没说完，就被解语花冷笑着打断。
“我们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说了，解家堂口好像也被陈家的人挑事儿吧。”
“对啊，何况上次的事情霍家也遭殃了。”
七嘴八舌，一片嘈杂。
又来了。吴邪头疼的想到。他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刚才自己在会客厅里撞到的那个亚洲行家，正在若无其事的四处环看。似乎是感觉到吴邪的目光，那个男人也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零点的面部线条非常俊朗硬实。在这样充斥着黑暗的环境下，更显魅力。吴邪的目光无法从他锐利的眼中挪开，对方的眼神仿佛一个漩涡。他拿起桌上装着冰块的威士忌抿了一口，喉结滚动着咽下酒的时候吴邪盯着他看，额头上不由得发出了一滴冷汗。
Zero。这个如同毒蛇一样冷冰冰的名字缠上了他的脊椎，从十二年前开始，如影随形，无法摆脱。吴邪舌头轻轻抵在上齿的边缘上，声带震动，发出一声轻微的“Zero”。
他没有把握，零点会不会认出他来。毕竟他和十二年前，改变颇多。吴邪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他要拿到今年的代理权，一定，而且必须拿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到了各家陈述和谈判的时间。吴邪在陈述了吴家的理由之后就静静的坐着。显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直到打了半天嘴仗的解语花用胳膊顶了顶他道：“发小，该表决了。”
“啊，哦。”吴邪回过神来，目光仍然追逐着那个背影道：“今年的表决人是谁？”
“mainland的杀手，零点。”
解语花笑了笑给他飞吻道：“要投给我哦。”
零点…吴邪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没有回应解语花客套的期盼。他迅速的扯下一片记事簿，在上面写了两行字，然后揉成一个纸团。这之后他举起手要求会议留出上厕所的时间，在走进厕所之前，吴邪将纸团塞进了零点的手心。
吴邪解开了裤子放水，长吸了一口气。他不只是为了送小纸条，他也真的是憋的荒。
表决开始之前，零点走到东亚各代表人面前，将背上的狙击枪扯下来放到桌面上。这代表着mainland组织对所有人的认可。吴邪紧张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两只手不停的互相摩擦。他知道把宝压在一个人身上是非常冒险的行为，但是现在他别无选择。吴家历年的优势和权威都是爷爷和二叔三叔打下来的，今年各家都换了新人，就都在同一起跑线上。
零点冷静的看着他们。他身上自带着鲜血磨砺出来的腥气和铁血，他俯视这些在自己辖区上最尊贵的人时，竟让他们生生感觉到自己比他矮了一截。
“吴家，两票。解家，两票。霍家，两票。陈家和齐家各一票。其他家族票位空缺。”
侍应的声音刚落，吴邪心里咯噔一下。
最致命的一票，在mainland的手上。
正常来说表决不会出现多家势均力敌的情况。一旦出现同票，就由第三方进行选择。而由mainland的人做最后的处置者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从楚轩当上他们的执行者之后开始执行的规定。
吴邪看到零点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在他身上定格。他不由得攥了攥衣角。
“今年mainland的选择，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