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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病(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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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丹青猜的果然不错,吕门主来了不说正事,见了乙忺就发难,“乙门主别以为仗着自己是女人就人人让着你,我吕关就不吃这套!”
乙忺不仅不怒,还与他赔笑,“吕门主说的极是,都是庄中门人,哪有因男女不同就相让的道理。”
吕关指着桌上的地图,又敲又砸,“这是什么破法子,要打就光明正大的打,哪有这么躲躲闪闪的,这种阴招儿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想出来,最毒妇人心!”
丹青在旁边忍不住都想开口骂他,什么都不懂乱嚷什么!要不是门主的计策,你们七杀门每次出任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但丹青也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若说出去更给门主添乱。她愤愤的忍着,拿眼神狠狠的剜吕关。
乙忺待他骂完,才赔笑说道:“这样也是为门中兄弟少损失些,吕门主一向视兄弟如手足,自然不忍兄弟受害。为了兄弟们就请吕门主忍辱负重,行乙忺之计。”
吕关也知道乙忺是对的,即便他不懂乙忺的计策,但只要按照她说的行事,必然事半功倍,兄弟们却也都好好的回来了。记得有一次自己擅作主张,以为乙忺不过能说些掌故的本事罢了,结果导致折损严重,回来被庄主大骂。从那之后,吕关虽然听乙忺之计,但每次事前都少不了要数落谩骂一番。
这时又听乙忺这样说,已是给足了他面子,吕关也就不多说,拿了乙忺画好的地图,鼻子出气“哼”了一声便走。
“门主也太好脾气了吧!就让他这样骂!”丹青愤愤不平!
“吕门主也没说什么难听的,”乙忺说,“好了,丹青,快中午了吧,去把药端来吧。”
说到吃药,丹青不敢耽搁,手脚麻利的就去厨房端了药来。再回书房时,见乙忺又在处理庄中事务。
“门主先歇歇,吃了饭、喝了药再看吧。”丹青说。
“也好。”
丹青招招手让人端上饭食,乙忺吃的也没的什么,她肠胃不好,这几日又渐甚,端来的不过白粥青菜而已。
丹青见乙忺慢条斯理的吃饭,仿佛上午之事不曾发生过一样。门主不气,丹青自己倒生上了闷气。
乙忺边吃边说:“还在气吕门主?”
“他也太过分了!”
“丹青,吕门主性子直爽,更是重情重义,这样的人易交。”
“易交还总和门主过不去!”
“吕门主只是对我有些许误会罢了。”
“门主,你也太好脾气了!”
“好了,眼看着快入秋了,今年你不给我做秋梨膏了?”
乙忺每每到了入冬就要犯咳疾,丹青听说秋梨对止咳最有效,所以每到秋天都储存梨子,变着法的做给她吃。乙忺这么一说就引开了她的注意力,丹青说道:“不说还差点忘了,早先下市的梨子快到了,我下午就下山买些去,晚上吃冰糖蒸梨怎么样?”
(五)
天机门的门人不仅重武功,而且重兵法,因而平日里演武场中的人倒不是很多,若是去书库说不定会多看到不少人。
天机门硕大的演武场中只有小鸟两三只,其中一只叫小如的“小鸟”正在夜离殇的指导下演练 “紫微十四式”。小如不过十二岁上下,梳着两个团髻,动作很是青涩。小如的本名孟如,和夜离殇一样是与家人离散被紫微山庄收养的,只不过夜离殇是走失,而小如则是家人尽亡。
若要细说起来,乙忺现在还记得小如第一天入门时的情景。那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儿,从身上肮脏的衣服能看出过去上好的衣料。小女孩儿满眼倔强与不屈,仿佛要用眼神杀死所有靠近她的人。乙忺可以想象,小如过去有一个怎样显耀的家庭,家破人亡又对她小小的心灵造成了多么大的创伤。因为可以理解,所以包容。小如性子孤傲,入门后和师兄弟相处的都不好。起先可怜她孤苦关心她的人,都被她硬生生的顶回去了,后来便无人管她,甚至到吃饭的时候,大家伙都不会叫她一声。乙忺作为门主时常照顾,有时带她到自己的独院里吃饭起居,对于小如说她“半只脚进棺材的人还装伪善,是想多积点阴德吧”也毫不在意。后来有一日,乙忺旧患发作,疼得冷汗淋漓,正被小如撞见。那个素来傲气的小女孩儿站在门边手足无措,乙忺想张口安慰她不要怕,却只倒吸了一口凉气,胃里一阵绞痛,险些没晕过去。熬过一阵,睁眼再看时小如已经在她眼睛,伸手给她揉胃,暖暖的小手放在胃上,乙忺竟觉得舒缓了许多。小如眼泪含泪,嘴上却说:“手那么凉,还放在胃上,疼死活该。”乙忺笑笑,从那以后,小如虽然仍是嘴上不饶,却关心她许多,见她常说:“又不好好休息,疼死可没有人要管你。”
门中之人虽然对小如这样的态度语气很是不满,但门主每每见她总是笑得和蔼,也就不便多言了。上次乙忺为指导小如错过饭点导致旧疾发作之后,夜离殇便主动承担起指导小师妹的任务。哪怕被小如炝上两句,看在门主身体的份上也就忍了。
要说夜离殇和孟如这个时间在演武场并不奇怪,丹青过来就有点奇特了。天机门里谁不知道,近侍门主的这位丹青姑娘不习武艺是出了名的,旁人问她,她还有理由:“门主说了,我在武艺上无甚天分,会比划两下‘紫微十四式’就得了。”认识乙忺的人都知道这话不可能出自她的口中,不知道是丹青这丫头又怎么演义门主的原话了,不过看在丹青照顾门主辛劳的份上她不练也就不练了。
倒是小夜每次见到丹青就问:“你也不练武,一旦门主出事,你怎么保护门主?”
丹青盘手站在两人旁边,“呸、呸,竟然咒门主,门主才不会出事,再说以门主的武功还需要保护?”
小如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门主习武?还当她不会呢。”
“那她教你的都是什么?”丹青自然要替门主辩驳。
小如不服,“她教我的时候都是拿剑那么很轻巧的比划两下,那动作就跟没拿过剑似的!”
“门主本来就不用剑。”夜离殇说。
“那她用什么?”小如问。
“你们见过潘门主练武没有?”夜离殇问。
小如说:“当然见过,潘门主长袖善舞,练起紫微十四式就像跳舞一样。”
丹青“呸”了一声,嘴里嘀咕“妖精”。
夜离殇只当没听见,和小如说:“门主其实和潘门主一样,是用披帛的。”
“骗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小如不信。
“你当然没见过了,我也只见过一次,”夜离殇说,“那是我刚入门的时候,有人打上咱们卧龙山,走的就是咱们天机门这一路,当时门主率众出战,长袖翩飞,那场景就像……就像母仪天下一样。”
“没文化,还母仪天下呢!母仪天下的那是皇后!”小如说。
夜离殇被驳了面子嘴硬道:“本来就是,你又没见过!”
小如嘴上哪里吃过亏,两个人就争执起来,说着说着夜离殇突然想起来,“丹青,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不跟着门主?”
丹青说:“门主在屋里练功,我就出来了。”
“门主练什么功?”小如问。
“当然是内功了,咱们紫微山庄的承命功,等你底子打好了,你也会学的嘛。”丹青说。
“我听说庄主的承命功都练到第十重了呢!”小如说,“不知道门主练到第几重,不过我看门主病怏怏的那个样子,说是刚练也有可能。”
“门主开始习武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丹青刚要理论,内苑来了个小师妹唤她。丹青一拍脑袋,“哎!瞧我这脑子!今天门主要去庄里赴宴呢!”
(六)
每次沈南孤在庄内□□宴请诸位门主,丹青就很头疼。门主什么都吃不了不说,还要喝酒,简直就是去找罪受。但乙忺身为天机门的门主又不得不去,丹青也只能包上门主素日用的药,跟着去看门主受罪。
依丹青看,这罪从出门就开始了。
临出门时,丹青想着乙忺这两日身子都不适,便让门上备了轿辇。乙忺到了门口一看,却蹙起眉头,“怎么备了这么矫情的东西?牵马来。”
“门主,山路难行,还是坐轿吧。”门人说。
“门主,你这两天……”
丹青还没说完,乙忺就打断她,“牵马来。”不容置疑。
若说起来各门之间除了山间的石板路,还修有跑马的平整小路,为的是平日里传递消息之用。只是乙忺身子不好,骑马难免受风,倒是坐轿稳妥些。可她执意不肯,门中谁都不敢多言,只能牵马。
丹青一边扶乙忺上马,一边气恼的憋着嘴。
这时小夜站出来说:“门主,这几天天气不好,路上不好走,我帮你牵马吧。”
乙忺没有反对,小夜便牵着她的马缰走在前头,后面又跟了几位门里有脸面的师兄弟。
从天机门骑马到庄上也不过半刻的工夫,乙忺一直不说话,旁人自然不敢说话。到了庄上,小夜扶乙忺下马,一回身见她手正按在胃上,小声问道:“门主,你又难受了?”
“没事,快进去吧。”乙忺说。
今日沈南孤招在庄里的各位门主赴宴,其实是有一件大事。道是日前清玉堂和江湖第二大帮派百花宫发生了争执,百花宫誓死要灭清玉堂,清玉堂堂主虽有必死决心,却不忍独子受累,因而请求紫微山庄庇护独子兰俞。
丹青听门主说过这件事,在她看来清玉堂兰堂主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原本只是清玉堂的一个门人和百花宫中一小小宫人发生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争执,结果清玉堂的人失手将百花宫宫人打死。若说这事赔礼道歉也就完了,清玉堂兰堂主偏偏不肯,本着“我的人错了也是对的”原则就要跟百花宫死磕到底。百花宫好歹也是江湖第二大帮派,岂能受这等闲气?一来二去两方就闹得不可收拾。
宴上沈南孤带了潘罗,乙忺和太阴门、天相门两位门主陪清玉堂副堂主韩继达,少主兰俞坐在主桌。
韩继达态度很诚恳,只求紫微山庄能庇护少主,其他一切好说。沈南孤也看出来,韩继达是条汉子,对清玉堂忠心耿耿,现在只要他能答应将兰俞留下,让韩继达磕头下跪都可以。但乙忺对此事的态度并不赞同,庇护清玉堂少主对紫微山庄没有任何好处,没有必要为这样不利己的事情与百花宫公然为敌。
沈南孤却另有打算,他对韩继达道:“听闻清玉堂先时是以医术立家,更兼贵堂中有一位‘青囊生’以医术名动江湖,不知道韩副堂主医术如何?”
韩继达说:“我的医术只是平平,但说起‘青囊生’就近在眼前,正是我们的少堂主。别看少堂主年幼,却堪称国手。我们清玉堂每日收治多少疑难杂症,都是有劳少堂主医好的。”
“好!”沈南孤道,“我的师妹乙忺身子一直不好,若是贵少主能治好师妹的顽疾,莫说是在我紫微山庄小住,便是化解贵堂恩怨也不是绝无可能之事。”
乙忺虽然觉得不妥,却不好当面反对,只能谢过庄主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