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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病(十一) ...

  •   (三十八)

      未等乙忺过去,沈南孤倒先来了,其时丹青刚把药煎好。
      “感觉怎么样?胃疼了吗?有没有咳嗽?”
      “都好,”乙忺将药放下,“正有件事要和庄主说。”
      “何事?”
      “庄主可有办法进入这山堑?”
      “已经让人明早翻山探查,以防山上设伏。”
      “如有埋伏,庄主打算怎么办?”
      “自然杀之。”
      “固然可杀,然则杀了埋伏之人,进入未尽谷也是程烟波的地盘。若他真与魔教勾结,我等不熟悉其间地形,极易吃亏,不如引他们出来。”
      “桃源府占据天险,岂肯轻易出来?”
      乙忺笑说:“庄主带我来是为何?”
      后几日发生的事情,让兰俞第一次感觉到“高深莫测”这个词是有确实的来历的。乙忺第一天到达无强口先就歇下了,醒来喝了药又与沈南孤说了一会儿子话,连跟在她身边的丹青都没看见,乙门主是什么时候得出对策的。
      第二日一早沈南孤先是让人放出消息,以紫微山庄为首的诸门派打算在此长期扎营,困死桃源府。又让狄少逸带人进入谷中面见程烟波,声称只要桃源府肯与魔教断绝关系,并交出魔教中人,便可既往不咎。到了这日中午,营地更是开始增加炉灶,数日间只见一日比一日的灶台多。而且牵羊赶牛,沈南孤自掏腰包购置年货,真是要在这里长治久安的打算。
      丹青看不明白,进来问乙忺:“门主,庄主真打算在这儿过年了?”
      乙忺只笑笑并不回答。
      丹青又问:“最近来的人也没见多多少,怎么灶台多了那么多。”
      乙忺道:“三缄其口,日后你便明白了。”
      乙忺来到无强口后甚少出门,她的帐篷外每天都是要过年的架势。白日里各门派切磋武功,响动喧天;到了晚上杀猪宰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声音响动,更是热闹已极。乙忺吃不了那些,只是丹青每天给她换着样子熬些稀粥。沈南孤每次让人到附近村庄采买的时候,都会格外嘱咐为乙忺带些容易消化的吃食。

      (三十九)

      “门主!”丹青捧着两只红薯跑进来,“庄主叫人买了地瓜,咱们中午吃这个好不好?”
      “好。”乙忺笑说。
      “门主你想怎么吃?是煮地瓜粥,还是烤了?”丹青说,“我觉得烤地瓜不错,烤得时间长一点,很面,还有油,会好吃!”
      “好,那就烤来吃吧。”
      “哎!”丹青又抱着红薯跑出去。
      她刚架起碳炉,便见兰俞过来。丹青抬手招呼,“青囊,有地瓜,要不要吃?”
      兰俞看了看,“这个咱们吃倒是没什么关系,乙门主还是少吃,不易消化。”
      “不易消化?烤熟了很面啊。”
      “吃了容易胀气。”
      “哦,那算了,我还是给门主熬粥吧。”丹青把红薯放到一边,“对了,你们天梁门不是也有两个人和你一起来了?难得庄主买来了,你拿去和他们一起吃吧。”
      兰俞刚拿过红薯,就听到有人说:
      “女人就是不一样,什么活儿不用干就有小灶吃。”
      丹青寻声望去,正是吕关和七杀门的人走过。
      吕关说道:“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狐媚法子让庄主对她这么上心,搞不好是想当庄主夫人,以她这么有心计,潘门主也未可知是被谁害死的。”
      “你说什么!”丹青霍然站起。
      “有脸狐媚庄主,别人还说不得了?”吕关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照旧走自己的路。
      “你给我站住!”丹青冲上去,“你凭什么这么说门主!”
      “我说错了?庄主每天都进你们的帐篷是做了些什么,大家都长眼睛。”吕关的话引起周围一阵大笑。
      “你!”丹青气得眼前发黑,“你们笑什么!”
      兰俞拦住丹青,上前对吕关说道:“乙门主一直有胃痞,想必人尽皆知,庄主对乙门主比寻常好些也是念着门主以往的功劳。吕门主说这些话,不是在污蔑乙门主,而是在污蔑庄主,污蔑整个紫微山庄。如果真的如吕门主所说,那么庄主又成了什么人?难道在吕门主眼中庄主就是一个如此不辨是非,不讲情义的糊涂人?”
      吕关怒视着比他小了一旬不止的兰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冷哼了一声甩手便走!

      (四十)

      丹青“啊!”的一声搂住兰俞的脖子,“青囊,你太了不起了!”
      兰俞这时候倒是不好意思,“呵呵,其实我也挺紧张的。”
      丹青刚兴奋完,转而就慌张起来,“这事儿可不能让门主知道,不然她又该骂我了。”
      话音刚落,帐中乙忺便在叫她。
      丹青三两步跑进去,“门主,什么事?”
      “替我换件衣服,今天要有贵客来。”乙忺说。
      “贵客?什么贵客?”丹青虽然不明白,还是着手为乙忺换了衣服。
      乙忺换了轻衣披帛走出帐篷,她鲜少这样穿着,从来到无强口后,乙忺走出帐篷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此时数九寒冬,她一身拖尾青衣,格外引人注目。营地的多数人都没见过她,难免指指点点。乙忺并不在乎,她四下观望,而后朝正在和几位掌门说话的沈南孤走去。
      乙忺站定,说道:“庄主,到时候了。”
      “那么就开始吧。”沈南孤说。
      人马刚刚排布好,山堑中就冲出一支队伍,转瞬便至眼前。营寨中瞬时剑拔弩张,兵刃交接,刀剑乒乓。哪里一招白虹贯日,又见横栏天门,江山飞花,各门各派尽显其能。
      缠斗间,乙忺震开将要近身的兵刃,转首见孔飞云和夏风护卫的沈南孤身侧。她稍安心,又看向身后。如果她没料错的话……
      可是!
      伏兵呢?原本应该布在那个方向的七杀门呢?如果不是那个方向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反围攻!
      乙忺披帛一抖,抽掉就近的一个桃源府门人手中的剑,借力跳至高处,只见吕关将埋伏布置在了与她所设定的全然相反的方向。如果魔教突然杀来,前后夹击,就将大事不妙!
      “后面有魔教!”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乙忺已经看到远处马蹄掀起的烟尘,她瞬移莲步,踏风而去,赶在魔教之前站在先前原定七杀门埋伏的位置上。但是魔教人马却并未冲向孤身犯险的乙忺,而是转过头奔向了七杀门埋伏的地方。
      糟糕。乙忺暗呼一声追上前去。
      她舞动披帛拉下前面两匹马上的人,脚下一蹬便跃上了马。然而此时魔教已经与七杀门展开厮杀,眼见要将七杀门包围。
      乙忺立时杀入阵中,快速找到吕关,打算重整阵型。
      “吕门主,这样会被围歼的!快让你手下的人从那边突围出去重整队形!”
      吕关只管杀人,并不理她。
      “吕门主!”
      “有说话的工夫不如多杀几个人!”吕关声音很大。
      “吕门主,现在岂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你是要置兄弟性命于不顾吗?!”说话间,乙忺狠狠给了吕关一掌。
      吕关飞跌出去,正想大骂她临阵倒戈,却见到了做梦也想不到的一幕。

      (四十一)

      乙忺推开吕关,自己硬受了一掌,此时嘴角渗血,对眼前的黑袍男人冷笑道:“竺沉魔,竺教主竟然亲临,还真是瞧得起我等。”
      打伤乙忺的黑袍男人笑道:“青鸾三年未出江湖,今朝一日有缘得见,也不枉我远来这一趟。”
      乙忺抖开披帛,“看来今日竺教主若不见识见识,是不会死心了。”
      “听说青鸾重病缠身,刚才受了我一掌,还有实力再战?”
      “竺教主,轻敌可是死罪。”话音未落,乙忺飞身上前,一招“丹凤朝阳”直压竺沉魔面门。
      竺沉魔为魔教教主武功着实了得,他不避不闪,空手使出“春风拂柳”挥开乙忺的招式。乙忺翻身而上,披帛婆娑舞动,便是倒拔杨柳的架势。
      竺沉魔看似徒手去破她的招式,实则暗赋内力,乙忺并不硬碰,翻身而下便是一招大江东去,身形极为顺畅。
      “看来青鸾确实不可小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受我一掌尚能有余力与我缠斗。”竺沉魔说。
      乙忺一声冷哼,手中的招数要快过话语百倍。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一掌确实伤她不轻,引动了她的旧疾,刚才一阵缠斗,她现在怕是张口就要咳血。但即便硬撑,也绝不能让魔教完成合围。要清除桃源府门众不过是一时三刻的事,只要她能再坚持上片刻!
      如此想着,手下已和竺沉魔过了百招,她渐觉内劲空虚,气力不济。竺沉魔的哂笑在她看来尤为刺眼。
      “既然撑不住何苦硬撑,不如就此罢手,让本教主来好好疼你。”
      “教主这话倒有意思。”说笑间,乙忺硬提起一口气,欺身而上。竺沉魔笑意渐浓,见招拆招,待乙忺精疲力竭,寻出破绽一掌击出!
      如果再硬抗竺沉魔一掌,十成十就要命丧当场。乙忺心中清明,身体却没有头脑敏捷,她竭力去躲,确知自己是必然躲不开了。
      忽而便是“嘭!”的一声巨响,两方真气相撞。沈南孤背对而立,面朝竺沉魔说道:“竺教主威震江湖多年,而今欺凌一弱女子不知今后还有何颜面再出江湖?”
      竺沉魔笑道:“沈庄主倒是多虑了。”
      两人战成一处,你来我往。乙忺勉强站住,回身去找吕关,命他重整人马,合围魔教。吕关这次不知为何答应得极为痛快,乙忺也不和他多说,回身看到沈南孤渐占上风。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后来之事便全然不知了。

      (四十二)

      乙忺睁开眼,见自己是在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神经骤然绷紧,跃然便要起身。
      “门主,你终于醒了!”
      丹青欢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手里正端着散发出苦涩的汤药。
      “门主你别起来!你发热了,青囊说那一掌打得太狠,你得好好休息。”丹青放下药,“对了,你有没有胃痛,咳嗽吗?还有哪里难受?”
      乙忺笑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这是哪?庄主呢?”
      “这是离无强口不远的永明镇上,庄主去送各派掌门了。”丹青说,“门主,我先喂你喝药。”
      乙忺觉得身子发沉,很是无力,撑了一下竟没有坐起来,又引来一阵咳嗽。
      “门主你别动,我来。”丹青伸手托起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把她的枕头稍稍垫高,然后再端药碗喂她喝药。
      “后来怎么样了?”乙忺问。
      “庄主把那个魔头打伤了,魔教的人就撤了,程烟波被抓到,已经正法。”丹青一边喂一边说。
      “哦,”乙忺喝下一口问道,“那他的小儿子呢?”
      “啊,我看到那个孩子了,才七、八岁,青囊说得了那种病是治不好了,只能活一天算一天。”
      “其余的人怎么样了?”
      “桃源府余下的人庄主都没有处置,不过程烟波的另两个儿子都力战而死了。”丹青说,“哦,还有一件事挺奇怪的。”
      “什么事?”
      “门主昏睡的时候,吕门主来看过,还问了青囊不少门主的事,看起来挺关心的。”丹青愤然道,“不过,我觉得一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乙忺没回答她的话,只是笑笑就安静喝药。
      丹青喂了小半碗,小心翼翼的问道:“门主,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青囊说你那几天吃的不好,又受了寒气。”
      “倒不觉得怎样,和以前一样罢了。”
      丹青忙放下碗要帮她揉胃,“是不是胃疼啊?门主,你难受不要硬抗,一定要说出来啊!”
      “怎么这么紧张?真的没事,就是有点胀,疼得倒不厉害。”
      “哦,可能是刚才药喝急了,我先帮你揉揉。”丹青双手放到她胃上打圈揉着,“幸亏前一阵底子打得好,不然这阵又该闹得不知道怎样了。”
      “我没什么事,对了,兰师弟人呢?”
      “不是说你这几天吃的不好嘛,他在下面厨房给你弄吃的呢。”丹青正说着,兰俞就推门而入,“你看,说话就来了。”

      (四十三)

      “青囊,门主胃有点疼,你来看看。”丹青对兰俞说。
      兰俞放下食盒,搭手诊脉,数息之后说道:“不太要紧,还是应该吃点东西,不过得慢慢吃,免得不消化。”
      “青囊,你给门主做什么吃的了?”丹青问。
      “在下面用黄芪、白芷、白灼熬了点牛肉汤,肉已经挑出来了,门主喝点汤吧。”兰俞说,“哦,刚才我在楼下看到庄主,他说一会儿就上来。”
      这边丹青对着汤叹了口气。
      “怎么了?”乙忺问。
      “好重的药味儿。”丹青说。
      乙忺微笑,想起身喝汤仍旧是没有力气。她刚才只以为是刚刚醒来的缘故,没想到这阵还是使不上力,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兰俞道:“门主长久不动武,内力使用太过,养上一阵便会好了。”
      丹青拿过汤碗,“门主起不来有什么关系,我喂门主喝就好了。”
      乙忺安静喝汤,丹青慢慢喂着,不时帮她擦擦嘴角。
      “你这样,我倒真像什么都做不了了。”乙忺笑着接过帕子。
      丹青笑说:“门主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不是很好?对了,门主,我有件事情还不明白。”
      “什么事情?”
      “在无强口的时候,门主怎么知道桃源府的人会出来?”
      “他们如果不出来,就会被竺沉魔杀掉。”乙忺说。
      丹青不解的问:“门主怎么知道的?”
      “我等已经放出话要死守无强口,而且以增灶之计虚张声势,让他们误以为我方人数众多,这样如果桃源府不出来只有被困死谷中。”乙忺说,“因是冬季,桃源府储备足够,其实要当真困守,恐怕得困到开春他们才会突围,那样便得不偿失。”
      “我还是不懂。”丹青说,“后来,不是没几天他们就出来了?”
      “所以,才让狄门主进谷诱降,声称只要程烟波肯交出魔教中人就可以既往不咎。如此一来,桃源府再不突围,就会被魔教怀疑是要背弃同盟。魔教怎会轻易原谅背叛之人?”
      丹青道:“也就是说,程烟波如果不突围出来就会被魔教所杀,突围出来,若是出其不意或许还能捡条命,他却没想到门主早有准备。”
      兰俞若有所思,“门主,那天到了无强口,你其实根本就没有休息?在帐内闭目时,是一直在想破敌之计?”
      乙忺只是笑笑。
      兰俞又说:“门主当知,劳心者必不久寿。”
      乙忺说:“泄露天机的人,也定要遭受天谴。不过,总有些人值得你去这么做,不是吗?”
      随着两下拍门声,沈南孤推门进来,“小忺已经醒了吗?有哪里不舒服?”
      乙忺对他扬起微笑。
      一切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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