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殇》殷彼若

12、第十二章、找人

　　礼部尚书的夫人丢了，这不仅是秦仲康的耻辱，敢算是朝廷的耻辱了。堂堂一国的诰命夫人，青天白日的就被人劫走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凶手根本就没把官府、朝廷、皇帝放在眼里。崇德帝接到奏折，气得砸了手里的茶杯，把京兆府的人叫来通骂一顿，下令不只是京兆府，连大理寺和刑部也要协理彻查此案。

　　三个月后，有了秦夫人的消息。一张纸条被系在箭杆上，一箭射正了秦仲康下朝坐的桥子的桥檐，至于射箭的人，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地址，是京城西城三百里处的一座县城。等官府的人到了那里才发现，纸条上的所写的地方，竟是一家下等妓馆。堂堂尚书夫从在下管妓馆里呆了三个月，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不用想也知道。秦仲康这顶绿帽子，算是戴结实了。

　　吴氏原是秦仲康的妾，年纪比秦仲康小了十岁还不止。这些年来注重保养，虽然比不得十来岁的小姑娘水嬾，但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本是在自己的卧室小憩，等她醒来，不知怎么就被人卖到了妓馆里。她想告诉妓馆的老鸨，自己是尚书夫人，只要他们送她回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竟然发不出声音。当天老鸨就把她送上了一个粗鄙的汉子的床上，受辱是再所难免。吴氏想过以死保住贞洁，谁知道老鸨看得紧，发现她要上吊，叫人把她吊起来毒打了一顿，又把她关在柴房里，饿了三天者放出来。吴氏从小到大，过得一直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十食连阳春水都未沾过，哪受得了老鸨的手段，被打得怕了，也不敢再寻死觅活的。

　　一开始吴氏还盼着有人能找到自己，救她脱离苦海。可随着失了清白，寻死不成，若是真的回去了，该如何面对秦仲康，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女？有时候她宁可让家人误以为她已经死了，一了百了。三个月，吴氏已经对脱离妓馆这件事不报希望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官府的人竟然找到了她。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吴氏不想死，可是她更不想回京城，面对京城中的闲言碎语。她想过逃走，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逃到哪去？再说那些官兵对她看守得极严，就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按照官府的说法，她不仅是这件案子的受害人，也是见过真凶的目击者，要带回去破案的。吴氏不停的解释，她没见过凶手，可这些当差的哪管这些，只说上头的老爷们吩咐了，他们只负责带她回去，其余的一切不管。

　　吴氏不能说话了，这要让官府的老爷们如何问案？京兆府尹梁九合亲自向崇德帝请求让太医院的太医们给吴氏看病。结果一查，吴氏是被人灌了哑药，好在这药的药性并不烈，即便不医治，过几个月也能恢复声音，当然，若是医治，恢复得更快。老太医开了个方子，嘱咐了用药事宜，然后就拎着医药箱回太医院了。

　　不能问吴氏，但买了吴氏的那家暗娼的老鸨还是可以问的。老鸨是个四十出头五十不到的老妇人，脸上已生了深浅不一的皱纹，这样一把年纪却偏偏喜欢穿红挂绿、涂脂抹粉的，让人看着忍不住发笑。涉及到秦吴两家命案，甚至还有秦大人的私事，一想到那宫里的吴贵妃以宫女之身不仅爬到一宫主位，而且十数年来胜宠不衰，梁九合就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这老鸨是个识趣的，到了堂上，不等坐在上面的梁九合问她什么，“噗通”一跪，就把详情一股脑的全说了：“大人啊，小妇人冤枉啊，我可不知道那个婆娘是被人拐来人，当日有个大汉抗着她来到我这里，那大汉只说他是北边的商人，说这婆娘是他买来的小妾。如今他生意不顺要回北边，他北边的家里自是有妻有妾的，且家里妻子厉害，不敢把私买的妾带回去，只得把这妾给卖了。那大汉拿出的身契齐全，我这才敢收的，可不是我故意买卖这良家妇女的。”这老鸨精明得很，如今这架式，一看就知道那个徐娘半老的婆娘定然是身份显赫，否则一般人家的妇人即使被人拐带了，也不会又是兵又是官如此大动干戈的寻找。有些事即使知道了也要当做不知道，知道太多的人往往都短命，因此老鸨在言语间故意暗示她不知道那被拐卖的妇人的身份，只当她是一般人家的妇人而已。

　　梁九合又问了几遍，老鸨都是这几句话，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梁九合就让这老鸨细说了一下那大汉的样貌，并请画师根本老鸨的描述画也画像。

　　“那汉子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虽然汉话说得利索，但看长像，可不像咱们大齐的人，到像是北边来的胡人。”

　　又是胡人，如今秦吴两家的凶首基本上已能确定，就是那个叫欧阳恨的江湖人。据说这个欧阳恨虽然是大齐人士，却自幼生长在漠北，因此认识一两个胡人到也不奇怪。

　　大齐的国都是天下最繁华的都市，居住在京城的人口不下百万，在这百万人中想到一个欧阳恨，好比大海捞针一般，可是还不能不找。一想到那个给他惹来无数麻烦的欧阳恨，梁九合就火冒三丈，气得直抓头发。懿王萧卓可是给他下了死命令，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胆大包天的欧阳恨找出来，这要是找不着人，懿王嘴角一歪歪，在圣上面前吹吹风，他这官就算做到头了。梁九合垂头丧气的吩咐人，满城搜捕欧阳恨，像客栈这种专供外地人落脚的地方自然是搜捕的重点对象，此外北边来的胡人也要仔细盘查，尤其是胡人聚居区，不仅是客栈，最近几个月，京城内出租给外地人的房子也要细细检查。就算这个欧阳恨有通天的本事，她总得有个睡觉的地方吧，只要她有落脚点，早晚得露出马脚。

　　一个外地人，只身来到京城，自然是要在客栈投宿；其次是租赁民宅。以那个欧阳恨的生活经历来看，她很可能有一些居住在京城的胡人朋友，这些胡人的住所，也可能成为她的藏身之地。梁九合以常理推断欧阳恨的藏身之处，这本来是极为合理的，只可惜，他没有想到，欧阳恨是一位不走寻常路的女子，居然会躲在京城最有名的妓馆之中。

　　倚红笼翠阁的繁华是属于夜晚的，薄而透的五彩乔其纱制成的宫灯成排悬挂于楼阁高处，投下一片如烟似雾的光影。美酒的酒香混着胭脂香味，随夜风潜入烟雨巷的每一个角落。管弦丝竹，歌舞之声不绝于耳。这里，是名符其名的欢乐窝，同时也是个销金窟，一掷千金的豪富比比皆是，倚红笼翠阁一晚上赚的银子，足够一个普通之家过上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的富足生活了。

　　欧阳恨的夏布单衣在各种名贵的绫纱绸缎之中，显得颇为寒酸，而她手中却持着与衣饰极不相配的夜光杯，翠绿欲滴的夜光杯里，盛装的是西域进贡来的葡萄美酒，只是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葡萄美酒夜光杯上。饮进杯中酒，酒色浸润了她的唇，原本淡淡的唇色变得殷红如血，似乎是在暗示着今夜，又是个不平的夜晚。

　　放下夜光杯，欧阳恨离开了倚红笼翠阁。她要去找一个人，一个并不是很重要的人，但这个人，却足以让秦家从天堂跌进地狱。

　　内城东西两条大城后面的小巷子是个特殊的存在，这里住的不是达官显贵，却可以住非贵不得入住的内城。这个些小巷子里，住的都是各个官员府邸的奴仆。各家的丫头小子到了年纪，就由主了婚配，婚配后的奴仆自然不可能再住在主人家里，于是就有了这些小巷子。这些奴仆住在这里，离着主家近，方便伺候，就这样，以低贱的身份，住进高贵的内城，形成了内城一道独特的奇景。欧阳恨要找的人，就住在秦府后面的小巷子里。秦吴氏的陪嫁丫头，后来嫁给了秦吴氏奶娘的儿子吴贵，秦府里的人都称她一声吴妈妈。

　　吴贵的家是一进三间的院子，不大，但这样一座处在内城的宅子，却也价值昂贵。一人来高的城墙根本挡不住欧阳恨，看着眼前的黑漆大门，她露出冷酷的笑容，冤有头，债有主，当年有份参与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今晚，便轮到这个秦吴氏的陪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