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与剑：仗剑天下》澄衣

14、四

　　抵达客栈后，距离叶心进去红月屋子替她施针已经一个多时辰了。陆元一直候在门外寸步不离，他回想着和叶心的几次会面，在揽月山庄的时候、刚在福县被她逮住的时候、以及刚才她冷静的面对那个杀手的时候……从她和那个杀手的对话来看，她似乎和玉潭宫也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如果她真是薛怀柳的师妹，这又说不通了。

　　陆元想破头也没想明白这个女子身上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一个秘密。

　　不过，秘密这种东西真那么容易让人猜到那也不能称之为秘密了。包括他自己，身上也藏了一个极深的秘密。

　　门忽然被打开，陆元回过神，被眼前这个印堂发黑、双手使劲撑着门框的女子吓了一跳。她的脸色极其难看，比躺在床上的红月还要严重。

　　“让开。”她的声音哑哑的，气若游丝一般，她推开陆元，一头扎进自己的屋里，然后就没有了动静。

　　陆元只感觉到她软绵绵的力气不痛不痒地在胸口推了一把，她走路的步伐都显得不那么轻松。陆元走到她屋前，敲了敲房门，道：“喂，你没事吧？”

　　屋里没有一丝动静，陆元迟疑了片刻，小心的推开了房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借着窗口的月光他发现，她已经睡着了，鞋子也没脱整个人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床被上。

　　陆元的眉头微微皱了下，然后慢慢地走过去替她脱下了鞋子，翻出了她身下的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翌日下午，叶心从沉睡中醒来，她揉揉眼睛，视线立刻被窗外明亮的光线吸引。

　　天已经那么亮了？！

　　叶心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身上衣服还是昨天那身，她跑出去敲打陆元的屋门，半天没有回应，她又去敲红月的屋门，结果也是如此。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也冷飕飕的。

　　“九笙姐姐！”洛桃之忽然出现在叶心身后，她拍拍叶心的肩膀笑着说：“你在找红月姐他们么，他们上午就走了，说是有急事……”

　　“走了？”

　　“对啊，他们说你这几天身子不好要多休息，就别叫醒你。”洛桃之见她的脸色灰白灰白的，不禁疑惑起来，哦九笙姐姐一定是饿了，睡了那么久应该饿坏了，“我们先下去吃东西吧，吃完了好上路。”

　　“我不饿……”叶心心情不佳，这几天原本就精神不佳，昨日又消耗了太多精力为红月治疗，这才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不饿就赶紧上路吧。”

　　叶心回头，那是叶心第一次见到杜听楼。翩翩公子，面如冠玉，气质不言而喻。冷漠的口味让人实在是对这个人亲近不起来，叶心对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冷。事实也皆如此，许久之后她在见到这个人，是在他伤透了洛桃之之后的事。

　　“去哪儿？”叶心下意识地问。

　　洛桃之回答：“季城。”

　　薛怀柳在医馆门口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夕阳的余晖洒了他一身淡淡的橘红色，他转头，在他的凝视下那辆马车缓缓在医馆门口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她逆光而立，下了马车后她并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样子。

　　“叶心姐，回头等我安置好了就来找你玩。”

　　马车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女子回头答应了她，马车徐徐开走。冷清的街道上她就那样突兀的站在那里。

　　薛怀柳也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这才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进来。”

　　“师兄……”

　　“爹！”

　　从医馆里忽然蹦出一个小矮子，冲过来就亲密地抱住薛怀柳的大腿，吓得对面的叶心一下子就石化了。

　　“师兄……你……成亲了？”

　　薛怀柳刚要开口回答，又从医馆里走出来一个紫衫青年，他大喇喇地把手放在了薛怀柳的肩上，语气痞痞的对着小矮子说道：“别老缠着你爹，功课做完了么，当心明天夫子用板子打你屁股。”

　　“哼，早就做完啦，我饿了，我要吃饭！”

　　紫衫青年正打算继续逗弄这个小不点，蓦地发现前方几步之遥竟站了一个女子，一脸惊讶的表情盯着他们。刚才似乎听到应天似乎是在和她说话？

　　“呃，应天，她是？”

　　“我师妹。叶心，你就打算在我门口做门神么？”

　　一阵凉风吹来，叶心一个激灵赶紧跟了上去，顶着一大一小两道视线，她硬着头皮跟在薛怀柳身后进了医馆。

　　薛怀柳对紫衫青年嘱咐道：“你先带着小天去吃点点心，叶心，你跟我进来。”

　　叶心跟着薛怀柳进了房间，关上大门，门口立马多了两个听墙角的。

　　没有了那两道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叶心顿时松了口气。她眨眨眼看看薛怀柳，多年不见师兄愈发丰神俊朗了，面色也不错，看来师兄过得要比她好很多。一想到见到师兄的墓的那时候，心里的那番滋味她再也不想感受了。人生在世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叶心才微微上扬的嘴角顿时就僵硬在了那里。

　　“师兄你怎么会给自己建了一座墓，真是吓死我了。”叶心假装不经意地转开话题。

　　薛怀柳不紧不慢地回答：“应付仇家的手段而已，我不是留下信息了么。”

　　叶心撇嘴，“你留下的那信息是对付仇家的吧，我在青山县找了你许久，若不是……”叶心忽然顿住，若不是慕言和欧阳穆的出现，恐怕她还会继续在那里等。

　　“若不是什么？”

　　“师兄。”她孓然一身，也就只有眼前唯一一个亲人了，若自己再对他有所隐瞒，那才真不是人。她忽然站了起来，跪在薛怀柳面前，双手紧握，忍着哭腔低头向他谢罪：“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九笙。”

　　门外的两人耳朵靠在门上认真的头听着屋里两人的对话，说着说着，屋里没有了声音。两人又靠近了些，还是没有声音，越靠越近，突然扑通一声，两人一齐摔进了屋里。

　　“嘿嘿，应天。”

　　“爹……”

　　叶心早就从地上站起来了，她坐在椅子上眼睛红红的，愣愣地望着这两个突然摔进来的人。薛怀柳一手抚着太阳穴，一手撑在桌上，“叶心，这是我义子薛天，这是我的伙计秉尘。这是我师妹，叶心。”

　　“你、你们好。”这样的见面仪式叶心还是头一次见到，吓得她眼泪都掉不出来了。

　　秉尘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顺带拽起了薛天，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叶姑娘饿了吧，我这就去准备晚饭。小天，我们走！”

　　“师兄。”

　　“恩？”薛怀柳侧头。

　　“他们……很怕你么？”

　　薛怀柳愣了愣，他看看叶心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又沉思了片刻，起身便走了出去。

　　“秉尘，小天，我有话要和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