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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狐狸哥哥爱管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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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伯家离城隍庙很近,沉暗的墙壁颜色昭显着这是一个老小区。地段是好可环境和安保的问题一直存在。老人因为怀旧,迟迟不肯搬走。
楼洞里阴暗潮湿,杨慕次拾级而上,轻声对怀里的狐狸说:
“虽然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那个凶手要留下线索给我们。从另一方面来分析,我想说的是,既然凶手撕掉的不只是她钱包里的那一张照片,而是屋子里的所有,这就说明凶手想让她与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彻底脱离关系。但是非常凑巧的是,两年前我和刘云普来树伯家调查的时候,刘云普那死胖子手贱从钱包里翻出来一张年轻男女的照片,就是曹素与年余的合影,与那半张如出一辙。”
阿初圆圆的脑袋从杨慕次衣服里钻出来,疑惑道:“年余?”
“就是两年前死于车祸的树伯的儿子,而且,他当时也是XX大学的一名历史教师。这样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显而易见了。好了,现在噤声。”杨慕次把小狐狸的头又摁回去,轻轻叩响了树伯家的门。
陈旧的门。
随着杨慕次的轻叩而缓缓开启,露出树伯一张沧桑的布满皱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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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杨慕次抱着狐狸沿着原来的老楼梯走下去,口袋里揣了一张照片,一张完整的照片。
“果然和你说的如出一辙。”杨慕初刚进车子就毫不保留地夸奖了弟弟。
杨慕次显然没有因为哥哥的这句话而过分的兴高采烈,他没有插上钥匙,只是把车停在原地。脸色凝重地抱着双臂,低沉的声音响起:
“疑点还有很多,现在只是证明了两年前的意外车祸、闯入树伯家的抢匪以及曹素被杀这三起案子之间有什么联系。看起来它们之间似乎千丝万缕,但真正要找出一条线索来却又好比大海捞针。现在回警局无济于事,无非就是向我的同事们汇报案情,然后像刘云普那个死胖子一样坐在警署里喝上一天的咖啡。我们的女法医至少得花上一天时间才能精确地给出一份曹素的死亡报告。”
杨慕初看着杨慕次撒火似的抓了抓头皮,觉得他这个动作很可爱,咯咯地笑起来,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好心地出声提醒:
“也许我们可以去年余和曹素都曾经待过的地方找些线索,比如说XX大学。虽然你我基本上都能猜出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树伯至少不知道,也就是说明了年余没告诉他父亲他有个曹素这样的女朋友,也许是因为时机未到,也可能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又或者他们根本不是情侣,与其胡乱猜测,不如实地考证。”
杨慕次眨眨眼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墨色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是沉睡的太阳突然发出光芒,如果不是车厢过于狭小,杨慕初猜想他肯定要兴奋地跳起来,就像只得到毛线球的小猫咪。
杨慕次发现了小狐狸不怀好意的笑声,大嚷一声“哥,你实在太棒了!”后,又不客气地捉住他的大尾巴,逼迫狐狸翻了个身以来时四面朝天的姿势陷进为他准备的软枕上,然后扣上安全带,插上车钥匙,踩油门,一气呵成,熟练地像是彩排过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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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上午十点三刻,杨慕次带着他的狐狸,大摇大摆地走进了X大的校园。
在车上的时候,小狐狸有告诉过他,若是他这样子进去,不吸引一大批女学生的注意力那就见鬼了,除非这是个盲人学校。杨慕次却言之凿凿地说这样有助于更快找到历史系的同学,于是从容不迫地迈着大步,一身正义凛然地开始寻找目标。
马克思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两兄弟所料都不错。
否则现在他们就不会在一口一个学长的羞红了脸的小女生的带领下进入曹素的办公室了。
小狐狸无奈地伸出爪子摸了摸头上的毛,他这个弟弟,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今生今世,情商和智商总是成反比。刚刚是谁在车上说现在的普通民众都很反感警X察,不能亮出POLICE的身份否则会连一毛钱消息都捞不到,要装成亲民一点的邻家大哥哥形象去套话啦。可是现在,你杨慕次一脸冷气逼人,有一点点想要问人的样子吗?你这是审讯吧!
“好了,你出去吧!”
小女生完全被他的架势吓到了,连“再见”这类话都没敢飚一句就吓得甩上门。
“你有问出什么吗?能干的杨警官?”杨慕初自顾自地攀上了曹素的桌子,带着些嘲讽地问道。
杨慕次面色不善地摇了摇头,说道:
“没多少。显然现在曹素被杀的消息还没传到XX大,刚才那个女学生说曹素本身是个很优秀的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即使她年龄不大。那个小女生是个大一新生,虽说是曹素的学生,了解的范围有限,自然也不知道年余和她之间有什么关系,我想我们要找的应该是一个同时认识年余和曹素的人,最好是他们的朋友。”
“阿次!你看——又一张照片”
杨慕次被杨慕初的一声呼唤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到现实中来,走近仔细看了看。
曹素厚厚的一叠叠白花花的资料下压着一小角绿色,小心地把它抽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这个年轻女子和一只猫咪的合影,绿色的草坪上,灰色的猫咪和它的女主人懒洋洋地躺在上面。
翻过背面来看,左下角标着4个小数字:2011
“两年前的东西。”杨慕次晃了晃照片,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叹息,塞进口袋里。此时杨慕初已经跳到地板上,用爪子一个一个地扒开抽屉,果然在最后一层有了收获。
一本通讯录。
杨慕次蹲下身子从抽屉里取出棕色外皮的本子,看起来稀松平常,就像任何一个人家里都会拥有的那种通讯录一样,可杨慕次已经隐隐感觉到,这本东西可能就是破解此案的秘钥。
翻开第一页的第一个就是一串长长的手机号码,没有署名,可对杨慕次来说并不陌生,是年余的。目光继续向下移,其他的号码后面都署上了名。一连排的都是同学、同事的座机和手机,杨慕次以极快的速度浏览了完这本通讯录的所有内容,“啪”得合拢,露出一双锋利的眼睛。
“怎么样?”杨慕初抬起头望向拍拍裤腿站起来的杨慕次,以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看见他的侧脸,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柔和地照在杨慕次身上,眉眼犹如一把刀般深刻凌厉,板着脸犹如中世纪的那种雕像。
然后这座雕像开始说话了,厚重而又带着些鼻音,似乎还有一丝丝的得意。
“首先,她的字形整体偏向右侧,大多这种人呢,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并具富有创造精神。倾斜的程度越大,越说明分析和处理问题与一般人不同。而且冷静而又理智,理解能力好,反应敏捷而且事业心极强。”
“其次,她的字体细小且压力均匀,足以说明她是个头脑清醒、思考精细、遇事能随机应变的人,但是也是个做事容易反悔,有时会自相矛盾的人。”
杨慕初听完弟弟的一席话略微呆滞了一两秒,内心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感。攀上椅子,动了动他的小耳朵,说道:
“聪明的侦探果然能从一个人的笔迹上看出很多东西来的。”
杨慕次低下头,目光正好撞进狐狸深邃的眼睛里。
“杨警官,你真厉害”
“杨警官,你简直神了。”
诸如此类的话他也不只听见过一次两次了,若是这些人真的知晓他的厉害之处,就该知趣。这世上,没有多少人会来真心称赞你,比你差的,会装腔作势花言巧语讨好一番,实则心底早把你鄙视了个千万遍,比你好的,会挂着一脸灿烂的笑容说教谈笑,实则心里早乐开了花。
而他杨慕次的眼睛,就像一盏探照灯,上上下下地能看透人伪善的面具下是真是假,是善是恶。所以当他见识过如此多的罪恶后,再一眼进入杨慕初的心灵世界——干净、纯粹、毫无玷染,像一波清泉荡漾,像初升之朝阳明媚,更重要的是,他看不见丝毫的敌意、妒忌、憎恨。
只有爱,杨慕初对自己的只有爱。他不禁想到很小很小的时候从《圣经》里读到的三句话:
爱是恒久忍耐。
爱是恩赐。
爱是永无止息。
这种感受到被爱的感觉,犹如一阵激流,从杨慕次的脚底直贯而上,蔓延到四肢百骸。温暖得如同徜徉在春日最美好的阳光之下,久远得仿佛上辈子就曾在血液里流淌过。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脸红了一下,继续说道:
“其实还不止如此,喏!你看!”
杨慕初顺着杨慕次手指指向的地方看去,一串普通的数字罢了,不禁疑惑地望向杨慕次。
“这不是曹素的笔迹,而是另一个男人的。曹素的笔速根据纸页的笔印痕迹来说应该是比较快的,而这串,虽说看似与其他无异。其实若是仔细去分辨的话,还是有稍许区别的,比如说它虽然字体也不大,但压力过轻而且明显正了许多,显然执笔者书写速度属于不缓不急一类的,是个“中庸派”……最后再看看他的署名——高文楼。”
“这个号码是高文楼本人留的?”
“没错,而且这个高文楼还是个X大的教授。”杨慕次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拨弄了几下,然后将屏幕举起来,如是说道。
“这是……什么东西?”杨慕初伸长了脖子,黑玻璃般的瞳孔里映射出慕次举起的一个方方正正的还闪着光的玩意儿。
杨慕次兴奋的脸庞先是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见面前昂着脑袋一脸求知欲的狐狸默默挤出一个苦笑,道:
“我都忘了你是只狐狸。你懂英文还知道这么多见鬼的医学知识,却不知道餐巾纸和安全带,我都快要以为你是从民国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狐狸妖怪。”
杨慕初敏感地捕捉到从杨慕次嘴里无意间蹦出来的两个字眼“民国”,这不禁使他的心脏跳漏一拍,原本高高翘着的大尾巴一下子垂到身后。这只是个玩笑话,小狐狸如是安慰自己。小狐狸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跃到杨慕次怀里,差点把慕次心爱的黑莓手机给撞飞,窝在杨慕次胸口,湿湿热热地开口:
“小混蛋快说!再卖关子,小心我……”
慕次被狐狸喷在怀里的热气痒得直想笑,听见他闷闷的一声“小混蛋”,几百年没人敢这么叫铁面无情的杨慕次警官了,挑高了眉,拽拽地回了一句:
“你怎么样?还想咬死我?”
“不,管教你。”杨慕初才说完他上辈子说的极霸道、极腹黑、极有气势的一句话,就感到身体一轻,竟是杨慕次这个大逆不道的小子凌空揪着他的狐尾,杨慕初下意识地挥舞着四肢,回过神来才发现杨慕次已经把他轻轻放到曹素办公桌上一大叠的材料上了,他感觉到肾上腺素在一阵阵大量地分泌,血管不断地收缩舒张,他敢打三百万的赌,若是狐狸的脸上没有表面那一层厚厚的白绒毛的话,他绝对脸红了。
杨慕次决不会料到今后他真的受到了眼前这只能够轻而易举拎起来的狐狸的狠狠管教,更不会想到,在很久很久之后,他竟是无比怀念这场管教,无比想念如今这段时光,直到生命的尽头,他都在回忆,回忆那只咧开嘴笑的很开心一脸无辜样喊着自己小混蛋的白毛狐狸,回忆那个身着白大褂气场全开邪魅一笑道要管教自己的男人。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