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狐》任几兔

10、真假阿四

　　第十章真假阿四

　　甫一登车，杨慕初便自觉系好了安全带，杨慕次仍是面目凝静，波澜不惊下必是惊涛骇浪。

　　“阿次，我饿了。”

　　杨慕次紧绷的脸听到这句话才柔和下来一点，却又转而蹙起眉头：

　　“Sorry,我忘记帮你带水果了。我只是有点担心……”

　　杨慕初一来一回其实早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他这世的这个弟弟和上辈子已经不一样了。前世他脑里眼里心里满满得都是信仰，生命只是用来完成信仰的工具，毫不在乎，毫不留意。连自己这个大哥，怕是也只在他心里占了一点点一点点地方，大部分都是他的马克思老先生。

　　但是这一世，仅仅相处了短短几天。杨慕初却清晰地体会到：阿次还是阿次，却不是一模一样的杨慕次了。

　　这样说，或许有点矛盾。

　　前世杨慕初奢求了这么久，才得以一句“大哥”，这一世只不过初见，便获得真心以待；

　　前世杨慕初从未体会到过的体贴温柔，这一世只不过初见，便被捧在手掌心。

　　这一世的阿次，依旧勇敢善良正直，但他的信仰已经不一样了，他是一名警察，不再是侦缉处身不由己的双面特工了。

　　又或者说，他的信仰其实已经回归到了杨慕初最初的梦想。

　　那是每一个医生都会拥有的最纯真的愿望——救人性命，扶贫济困。

　　杨慕初昂起头，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暗忖：
　　‘兜兜转转一个轮回，自始至终你都没有忘却我，果然，我已经住进你心里面。’

　　“阿次。”

　　“嗯？”

　　“没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敢打赌，”杨慕次狠狠踩下油门，表情略发显得冷峻，“只要能找到高文楼，曹素被杀案和两年前年余的那桩悬案就此可以破了。我打听到的消息是这样的，原来两年前，就是高教授介绍年余和曹素认识的，两人都是考古界的翘楚，三人很快成为莫逆之交，曹素和年余又都是年轻人，自然很快陷入爱河。虽然身边人都知道，但是鉴于两人都太年轻，还没有告知双方的父母。”

　　杨慕次回想着1号窗口那个中文系的年轻女教师的话：
　　“这两日曹老师一直都神神叨叨的，说着什么‘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的……’，有时候还能看见她偷偷哭泣，她本是很个坚强的女孩子，年老师刚去那会儿，她也没掉过一滴眼泪。真是相当稀奇的事儿！”

　　又复述3号窗口同为考古系的司空教授的叹息：
　　“原以为他们三人能为考古界作些贡献的，他们也确实做了，那时候年老师兴冲冲地和我说他们真的发现了一大批古物，谁知道没过几天年老师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唉……”

　　杨慕初听着杨慕次边说，心里也大概有了路子。
　　——高文楼就是本案破案关键。

　　杨慕次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啪啪打了一行字，发送。

　　杨慕初不解地问道：“阿次，你这是干什么呢？”

　　慕次眼中突然迸发出胸有成竹的目光。

　　这种眼神，是杨副官才拥有的。狐狸斜眼看他，边咀嚼边回忆：
　　敏锐、自信，当然也毫不留情。

　　又有点像自己，高端、大气、上档次。我杨老板的优点可是让你一点儿不剩地都给继承了。

　　“大哥，我想我们得先上演一场飞车惊魂，才能去拜访教授了。”

　　“飞车？？！！惊魂！！！！！！”

　　杨慕初眼见着杨慕次的笑容越来越诡异，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浑身的毛都被他寒得竖了起来，看来杨老板的腹黑因子也被阿次给继承了。

　　“我已经向高层请求了路面飙车。从一开始，我们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个人物，你还记得我带你去树伯家吃馄饨的那个晚上遇到的那个劫匪吗？显然是个练家子，简直和我不分上下。”

　　狐狸不禁腹诽，简直……阿次，你是有多能打！……慢着，他是在说刘阿四，可阿次并未知晓刚刚刘阿四来过曹素办公室的事？

　　杨慕初陡然浮起一阵空荡荡的感觉，心肺之间恍然被人抽了空气似的憋闷，自己为了顾念前世欠阿四的债，他竟没有对阿次如实相告吗？

　　正当杨慕初天人纠结的时刻，忽然感到猛地一加速，整个身体都似乎要飞起来一般。定睛一看仪表盘上的数字：150码。

　　虽然他不是很能理解这个数字的含义，不过车开得这么快，可是要闹出人命和狐命的。他用爪子紧紧扣着安全带，一边没好气地叫骂道：

　　“杨慕次，你疯了！快停下来！”

　　杨慕次此时已完全沉浸在飞车追赶嫌疑犯的快感中，很久没有体会过超越极限的感觉了，他匀了一点点精力和垫子上浑身的毛都竖起来的狐狸说道，竟是连上海话都激动地蹦出来了：
　　“大哥，侬滔小了！看伐见前头的车子，里面就是那晚挟持你的那个混蛋，我刚才一路跟他半天了，这条路是去高教授家的必经之路，他的嫌疑已经无限倍放大。所以，我才向上峰请求了逮捕令。我建议你坐稳了，别妄想蹿起来看。”

　　最后一句话把杨慕初气了个半死。

　　杨慕初开始庆幸杨慕次没有给他买东西了，这要是吃个苹果下去，他都能吐出根香蕉来。抓紧了安全带继续作着无谓的请求，这次他选取了怀柔政策，眨巴着眼睛，道：

　　“阿次，这样在大马路上开，会闹出人命的，稍稍慢一点，就慢一丢丢。”

　　“大哥，那个混蛋也加速了！没做亏心事，何必如此！”杨慕次完全无视了狐狸，只顾猛踩油门猛加速，一双灵活的手操纵着方向盘左闯右荡。

　　其实杨慕初心里也悬，他刚刚隐瞒了阿次刘阿四来过的事实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杨慕初虽一百个不愿意相信是阿四下的杀手，可是就目前的信息来看，阿四也是嫌疑最大的人。可是一想到倘若阿四被逮住了，和阿次正面交锋，谁伤了谁，自己都不好过。

　　若是自己能化成人形，好歹还能劝个两三下。现在自己只是只毛都没长齐的白狐狸，被人揪了尾巴就没辙的小动物o(╯□╰)o，唯一有一点长兄如父的英雄气概，摆在这张狐脸上，也变成英雄气短了。

　　只得顺其自然，静观其变。法网恢恢，必当疏而不漏。

　　正当杨慕初咬紧牙关、紧闭双眼之时，车速却突然减了，杨慕初感受到心跳渐渐恢复正常，什么情况？！先睁开一只眼，看杨慕次臭着一张脸举着电话，然后把另一只眼睛也睁开。

　　杨慕次收起手机，无奈地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盯着杨慕初道：
　　“算那个混蛋……高教授的安全有保障了。我们先回警局，曹素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我恰好又认识那个女法医，带你去也无妨。”

　　================================================================
　　杨慕初为自己劫后余生感到庆幸，阿次还是有良心的。只是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明明刚才还忧心忡忡地担忧高教授的人身安全，为何转眼就换了一张轻松脸，难不成？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杨慕初脑海里形成。他替杨慕次潜伏、斡旋在两党之间也许多年了，可见识了不少这种招数。只可惜还未出言询问，便被杨慕次一双大手抱起来，塞进衣服里。

　　“杨慕次，你这是他奶奶的又要干吗？！”杨慕初极其艰难地用爪子勾住杨慕次风衣的衣领，双脚蹬在他胸口上，别扭地喊道。

　　杨慕次又紧紧了风衣，压低了声音说道：
　　“大哥，你忍会儿，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把你光明正大地抱进去，还不得引起一阵动乱。你别乱动……一会儿碰到Madam李 ，露馅了，我也很难交代的。”

　　杨慕次甫一下车就往停尸房奔去，他素来习惯了雷厉风行、速战速决。却把大衣里的杨慕初颠得胃都快蹦出来了，好不容易逃脱了飞车之灾，转而又栽在他弟弟的大长腿里了。

　　“Madam!”杨慕次一个急刹车，迎面走来李沁红。

　　杨慕初一头撞进阿次的内口袋里，本想破口大骂。听得是李沁红，这个女魔头暂时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阿次风风火火是去停尸房吧，案子有眉目了？”李沁红摆着上司的谱，挑起一边眉，俨然一副从实招来的样子。实则心底却是在吃醋，他妈的，那该死的女法医一看就是个死花痴，真不知道队里怎么招进来的，又一个喜欢阿次的臭娘们儿。

　　杨慕次见李沁红的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黑，慌忙开口：
　　“李哥，案子已有雏形！嗯……指日可破。曹素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没想到这次的速度还挺快，李哥要一起去吗？”

　　“行了，你走吧！”李沁红大手一挥，给杨慕次让出一条道来，格老子的，那小妞儿绝逼是爱慕阿次！想让我过去看秀恩爱，没窗户！

　　杨慕次大跨着步子推开了停尸房的门，敞开风衣，把白狐狸放出来。
　　“大哥，你还好吧……”

　　杨慕初大口大口喘着气，满目嗔怪。
　　“好？！你试试看待在密室里这么长时间，而且这个密室既小又连蹦带跳的。”
　　“嘘……她来了！花医生！”杨慕次向小狐狸比了个Sit down的手势，作出一个笑脸。

　　“杨警官！你来得好快……我和你说过了，叫我阿池就行。我可是专业的。”
　　来者是个女子，身着白褂、面如桃花。眼睛也似乎跟桃花似的，黏在阿次身上闪闪发着光。

　　杨慕次干笑两声：“先给我看看验尸报告吧。额……阿池。”

　　“死者，曹素，女，23岁。毕业于……”

　　杨慕次却直接打断花池的话：
　　“开门见山说死因，我要听我不知道的东西。”

　　花池愣了一下，先将尸检报告递过去，继续说道：
　　“死者死于家中，死因是中毒。死者皮肤成粉红色，且有些斑点由皮肤内向外呈出，这是氢氧化钠中毒致死的表现”

　　杨慕次扶着下巴思索片刻，问道：“那半杯水呢？”

　　“用广泛试纸测试局部灼伤区为pH14。解剖检查左侧胸腔有约500mL积血，左侧胸廓近脊柱处软组织坏死呈污红褐色、肋骨裸露，小血管中有凝固。但她的口腔竟然是完好的，简直不可思议，所以果断排除水中下毒的可能性，还有，你看这里……”

　　花池边说边戴起白手套撩开了白床单——曹素的尸体。
　　“你看，她左肋下方五寸，有一细小的针孔，恐怕是歹徒所为。而且我发现她的指甲里有不明毛屑物，应该是……”

　　花池的话卡到一半，突然惊叫起来：

　　“唉！这里有只狐狸，哇！”

　　果真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女人一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