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之不得，弃之不舍》侧柏叶

59、第五十九章 我比他们，都好看

　　夜游西贡，行船水漾，涟漪一层层划开，波光点点。船舱里欢歌笑语一片热闹，从悲欢情歌到火辣热舞，一刻未停。
　　眼前夜色如墨，目不能视。远岸灯火斑斓，溢彩流光。梁夏抱着一杯果汁安静地坐在船头吹风，染了水汽的凉风迎面吹来，分外舒爽。
　　旁边有几对情侣相依偎着吹风看景，说说笑笑，温馨幸福。梁夏抿着唇角，淡淡的笑容里掩着些许羡慕和落寞。这个时候的陆辰宇在做什么呢？如果和她一起旅行的人是他该多好…她突然想起青城的海，想起日落时分孤身走过的海岸线。多相似的场景，就连想念陆辰宇的心都一样。
　　掏出手机，点开Q对话框，梁夏想了想，挑了两张照片给陆辰宇发过去。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她又鼓着腮帮子噼里啪啦打了一段文字：一身白色军装制服的服务生欧巴好帅，我偷拍了好多张照片哦！
　　发送成功。歪着脑袋，梁夏想，陆辰宇会怎样回她？吃醋生气骂她花痴？一笑而过说她幼稚无聊？
　　不知道。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回复，石沉大海般。大概在忙吧…梁夏撇撇嘴，收起手机，继续喝她的果汁看她的夜景。他总不能时刻陪伴在她身边，她又期待什么呢。
　　八九点钟，吃饱喝足，玩得尽兴，一行人回酒店休息准备明早六点半就出发前往芽庄。与梁夏同住的姑娘叫小菲，是个超厉害的修图高手，利落短发，高挑均匀身段，爷们性格，很好相处。
　　梁夏洗完澡出来，临床吊带短裤一身清凉的小菲姑娘正盘腿担着笔记本脑袋上卡着耳麦游戏打得火热。瞥一眼，页面火光四溅，小人儿乱跑。什么鬼，看不懂，表示羡慕！
　　梁夏是该羡慕的，因为她的智商是只够玩连连看串串烧之类还闯不了几关就得从头来过的那种，超过这类级别的游戏，基本连植物大战僵尸都是分分钟被吃脑子的节奏。所以，羡慕是必然的，智商低的孩纸忒心酸了！
　　小洁癖的梁夏把自己的薄毯铺床上，躺上去，翻身打滚睡不着，明明跑了一天身疲力尽。默默拿过手机，点开，滑到Q对话框，陆先生的头像一如既往的灰扑扑，没有回复，真讨厌！按掉，碎觉！
　　可眼睛闭上没两分钟又猛然睁开，唔，睡不着…好吧，梁夏只得郁闷地捞过手机开始刷屏酝酿睡意。
　　手指滑过，炫美食的，秀恩爱的，晒亲爱的，爆娃照的，打广告的…噌噌刷过，当指腹顿在扬澈口中那张手滑不小心发到朋友圈并配文“猪一样的队友”的照片时，梁夏瞬间脑充血，有种立马冲进隔壁房分分钟手撕扬澈一百八十回的冲动！！！
　　白T，单反倒挂，大背包，牛仔裤，腿半弯，两胳抡圆抱着一只绿褐皮龟裂纹大果子，额角碎发被风吹得一糟乱，目光如狼，咂嘴咂舌，馋相毕露。
　　呜呜…什么鬼照片…还有底下那霸屏的一溜长评论又是什么鬼…
　　安锦墨低调地点了个赞。
　　白睿泽一排两眼冒红心小圆脸：我要吃菠萝蜜！我要吃菠萝蜜！我要吃菠萝蜜！
　　苏蕙刘元这些眼熟的，队形一致@陆辰宇：求陆医生的心理阴影面积…
　　沈珂则一排怒火中烧小圆脸：你们为什么@我哥！
　　而不认识的…
　　A：怀胎三年生了只果子精？求解剖！求属性！
　　B：喂，警察叔叔吗？有个疯婆子正在偷我家菠萝菠萝蜜～菠萝菠萝蜜～带我去～带我去～啦啦啦…不要悲伤的结局～呀！So sorry啊，跑调了，你们快来把她抓走！
　　C：敢问图上妹纸可是高老庄出来的，二师兄可好？
　　D：这女的是谁！你女朋友吗！不选我选她！丫脑壳给驴踢残了是不！
　　E：楼上那位脑壳被驴踢残踢得稀八碎的大叔！滚去跪榴莲！见红加时！
　　D@E：～嘤嘤～老婆我错了，改跪搓衣板成不…
　　…
　　唔唔…一群神经病…太过分了…
　　梁夏更加郁闷了，按掉手机，挠墙！把墙当作扬澈的脸，打算挠成喀斯特地貌…
　　早上5点半，酒店Morning call准时响起，梁夏眯着眼去摸床头柜，捞到电话，抓起，嘟哝了声“Thank you”，挂掉。然后回手往枕边儿摸手机，抓在手，爬下床，迷迷瞪瞪往卫生间走。
　　昨晚也不知几点睡着的，反正现在没睡醒，瞌睡虫压得眼皮都抬不起来，特想倒回去睡个回笼觉。
　　半阖着眼，右手器械卡壳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刷牙齿，左手习惯性点开手机准备去贴吧签到赚经验升级。然而，荧荧蓝光刚亮起，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未读消息，瞌睡虫刹那死光，梁夏的两只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陆先生出现了！陆先生回复了！
　　陆先生说：我该说你欧巴后面的欧尼更好看，还是该说我比他们都好看？
　　陆先生说：梁夏，我觉得你眼睛有点问题，我建议你赶紧回来配合治疗，以免病情加重…
　　噗！陆先生太自恋了…陆先生吃醋了吧…哈哈哈哈，梁夏咧着满嘴泡沫，笑得跟个傻瓜似的。
　　****
　　沿路棕榈树，橡胶林，稻田，成片的火龙果和葡萄园，还有一排排白色电力风车。越南限速很严格，就算路上没有摄像头或限速指示牌，中巴司机依然自觉以40KM/h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开着。
　　休息站里卖的芒果特大，三四斤重一个，皮青肉黄，脆脆甜甜，蘸点红椒盐巴，味道怪怪的，却很好吃。不喜欢熟透的芒果，太软太甜，还是脆生生的青芒果更好吃！
　　中午吃海鲜，啥味道忘记了，就对臭臭的特色调味料——鱼露记忆深刻了。
　　饭店前面直过马路就是大海，湛蓝，清澈，岸边的沙子又细又白，有贝壳半掩半藏躲在其间，不过风大浪大，不太适合玩耍。可即便如此，依然有群眼红的疯子尖叫着扑过去…然后回来时个个顶着一头超酷洗剪吹…那个画面简直美不可言。
　　车子晚上六点多才到芽庄，停在一处不知名长街，沿街挂满五颜六色花灯，灯影重重，一路绵延，美轮美奂。
　　坐了一天的车，骨僵人疲，闷到不行，就餐时特意挑了餐厅门廊处的桌位，通风，视野开阔，心情都跟着畅快起来。
　　等菜的时候，眼睛跟着相机随意取景，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隔壁清吧。这家清吧的构造简单而特别：一面红砖做墙，墙壁上木板做架，摆满颜色漂亮的酒水。另三面低矮木栏作围，收成花褶状的白色帘幔随风摇曳在斑斓灯光里，简直通透到了极致！许是时间尚早，满室桌椅空空，仅有的一桌客人是两位俄罗斯姑娘，金发，白皮肤，两人时而谈笑风生，时而举杯小酌，自在怡然，毫无身在异国他乡的不适。或许，待得久了，他乡亦可做故乡。
　　晚餐里有一道米皮春卷：薄硬米皮浸水，湿软，拎起涂一层酱料，卷进生菜，生鱼片，花生米，红尖椒。一口咬下去，鲜，香，辣，有嚼劲。再吃，泪流满面…辣椒放多了…呜呜…
　　一路走过，看过的风景，品尝过的美味，梁夏总习惯性将它们拍成照片或编辑成流水账似的文段放进Q空间。说得好听是做稿件素材做日后回忆线索，说白了不过是在等陆辰宇去看，等他对她说点什么而已。
　　从前，关系好的时候，如果遇到有趣的事，她总忍不住第一时间就发过去给陆辰宇知晓，就算他不在线不回复，她也乐此不疲。可后来，她极力克制了自己这种行为。因为她发现他上线的次数越来越少，回复的字数渐渐可以一一数清。想来，她的乐此不疲在他那里不过是黏人和打扰，是惹人厌烦的。所以，慢慢的，她学会将想说的话写进空间，他想看就看，不想看便罢，这样总不至于太招人嫌。
　　梁夏有两个Q号，大号里是家人朋友同学，小号里只有陆辰宇，空间权限也只对他一人开放。梁夏会申请小号的原因是，当初，她问陆辰宇：为什么你进我空间从来都不说点什么？如果不是有访客记录，我都不知道你来过。不知道你在意我。当然，后面那句她没敢说出口。而陆辰宇是怎么回答的？他说：因为我不想和你的朋友站在一起。
　　陆辰宇的回答明明就是句玩笑话，或许还带着些许敷衍的味道。可太过一厢情愿的梁夏却是当了真的，她欣喜地以为他也想成为她世界里那个最特别的人，所以立马重申了一个号，加进陆辰宇，联系人分类那栏写上：最重要的人。
　　如果有人问梁夏，这些年，陆辰宇做的哪件事最令她感动令她记忆深刻？她一定毫不犹豫回答：大二那年暑假，7月16号，他把她发的32条说说全部评了一遍，结束了两个多月的冷战。她问他：把我说的话全部作答，为什么？他说：因为我觉得你那些话都是对我说的。
　　是啊，都是对他说的。从来，就算是吵架，冷战，她满腔的话也只想对他说。两个多月，32条，太少。如果不是自尊心吊着，她每天都有不止32条想要对他说。
　　32条——
　　她说：我讨厌这种感觉，我讨厌你！
　　他回：讨厌就放弃好了，没有什么是我们讨厌还必须要对他一直纵容的。他令你讨厌，说实话，他不值得纵容。
　　…
　　她说：瞬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伞，真没多大用处。
　　他回：傻瓜，下雨天最好的躲避工具当然是屋檐了。
　　…
　　她说：好累！
　　他回：累了就先小憩一下，呼呼呼…打点小呼噜也是没关系的。
　　…
　　她说：为什么是我就不可以呢，到底是哪里不好？
　　他回：有时，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合不合适的问题吧…
　　…
　　她说：I’m not afraid to try again.I’m just afraid of getting hurt for the same.
　　他回：不试过怎么会知道？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违背道义的，想了，就去做，人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待的。
　　她说：明知道无论试多少次，结果都不会有多大的变化，这样，还去做扑火的飞蛾，很傻。
　　他回：不试，连后悔的资格和机会都没有。
　　…
　　她说：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知道脑袋里来来回回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只知道我想你了，很想很想。可是，我可以想你吗？
　　他回：可以的，这个真的可以。呵呵，被热切思念的某人现在偷乐一下…
　　看到他说可以想念，就像是默许了她可以喜欢他一样，明明两个月前他才言之凿凿地拒绝过她！她气极，骂他：陆辰宇，你这个笨蛋！你故意的是吗？我说我想你了你就该冷冷地说“不要想”才对啊！明知道我会弥足深陷你还乐呵呵推我一把。我不知道前面是火坑还是乐土，你知道吗！！！
　　他没再回。
　　…
　　故意冷漠伤她疏远她，又在她难过时忍不住心软关心她。她看不懂陆辰宇，分不清他对她的感情。她以为那是爱情，他却告诉她，那只是友情罢了。
　　他总能把爱情和友情分得清清楚楚，清楚到让她不得不怀疑那只是他的自欺欺人而已。也许他是喜欢她的，是他没觉察，是他没分清。是的，就是这样。这样的念头像魔鬼一样住进心里，偏执成狂，任谁说什么都不从动摇。
　　青葱年月里的好恶太过极端，那颗年轻的心怕极了陆辰宇的视而不见，总试图做些什么引起他的注意，哪怕是和他吵架惹他生气厌烦恨得牙痒痒骂她两句她都甘之如饴还沾沾自喜，觉得，至少他在意她，她不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当年写下的一条条说说，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句句没头没尾的话。再炽烈的情感经过岁月的沉淀也少了些许灼热，就算是当事人也很难再感同身受当时那份溢满胸腔急需表达的情愫。
　　呵，当年…每次用“从前，当年”这类词，梁夏都有种错觉，觉得自己早已是个耄耋之年的老婆婆，糊里糊涂唠唠叨叨念念不忘的，总是那些陈年旧事。
　　年轻皮囊下的那颗心啊，早已苍老的不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