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之不得，弃之不舍》侧柏叶

24、第二十四章 咬牙切齿，讨厌鬼

　　喟叹在心底似一股暖流般缓缓流淌，梁夏深深吸一口并不新鲜好闻的空气，开口问陆辰宇，“你知道那个人的病房怎么走吗？我想去看望一下。”
　　“我带你去吧。”
　　“好！”
　　…
　　“阿宇…”
　　“嗯？”
　　“谢谢你救我，谢谢你照顾我。如果哪天你有空就给我打个电话吧，我想请你吃饭算作答谢，虽然我知道一顿饭并不能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但除此，想再不纠缠于你的我，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方法能既不打扰到你又可以做谢礼，也许…“如果你很忙没时间，那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送礼物给你好了。”这样就不会打扰到你了吧。
　　“不用这么客气！”陆辰宇毫不犹豫推辞。
　　“毕竟是救命之恩，你不在意，我总是比较在乎我这条小命的不是。”梁夏扯扯嘴角小小地开着玩笑。
　　微笑的陆辰宇眉眼粲然，似墨色苍穹点缀着的灿烂星辰。“呵呵，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总有那么多理直气壮的理由。”大手拂过凌乱长发的动作，单纯得像兄长对妹妹的嘉许和关怀。
　　可是，陆辰宇，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个思想成熟并且一直深爱你的成年人。你的那些自认为平常不过的行为动作语言，我会不自觉解读错误。你总是这样，我总会会错意，然后分不清现实。
　　你究竟，懂不懂…这样，一点都不好…
　　而我，虽知道，却一直贪恋，这样，多不好…
　　****
　　四月是个多雨季节。四月中旬的雨依旧带着早春的透骨凉意。
　　透明雨丝敲打着黑色伞面，啪嗒，啪嗒…声声悦耳。
　　被雨打落的粉白花瓣漂浮在道路两旁积水的地面，车过，水花四溅，碾花作泥。
　　卡其色短筒小皮靴，淡色小脚牛仔裤，白色直筒衬衫，薰衣紫混杂绯色丝线粗织长款开衫，宝石蓝复古印花双肩包。华灯初上的街道，梁夏一手撑着黑色长柄雨伞施施而行。两旁店铺林立，有悠扬音乐回荡在漫漫雨中。
　　忽而，身形一滞，转身，视线落向橱窗上角悬挂着的一只白瓷晴天娃娃。目光涣散，梁夏有片刻的失神，须臾，才抬脚离开。
　　楼底，梁夏轻轻甩掉伞上水珠，小心收起，视若珍宝般。然后跺了跺脚上泥水，在感应灯亮起后，慢吞吞往楼上走。
　　雨天，除了匿在骨头里的慵懒外，是连心情都带着莫明惆怅的。梁夏，你总伤春悲秋，真是个不讨喜的家伙！梁夏忍不住自嘲。
　　刚进四楼，抬头，吓！什么情况？“夏沐阳，你蹲我家门口行乞么？”
　　“嗯？什么？”夏沐阳揉着眼睛，睡意朦胧，“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很久都快睡着了。”
　　“你等我干嘛？”梁夏一边掏钥匙，一边嫌弃地踢他小腿催他挪开让地儿，“起开。”
　　夏沐阳撇撇嘴往旁边让让，“小爷今儿心情不错，路过Cocoa家西点屋的时候就突然同情心泛滥顺手给你带了盒摩提，你是不是觉得特荣幸特感动呢！”夏小爷洋洋得意地将透了股文艺范的精美纸袋拎到梁夏眼前，一副“我是仁慈的造物主，你快感恩戴德膜拜我”的欠扁模样，看得梁夏忍不住翻白眼。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梁夏抱伞斜挡在门口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是蹭吃还是蹭喝，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嘿嘿…”被识破了…夏沐阳赶紧收起傲娇样，眯着双亮晶晶星星眼，笑容灿烂地讨好卖乖，“话不要这样说嘛…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就是给你送吃的…嗯…顺便赔下上次磕了你脑袋的罪过，然后…再顺便蹭顿晚饭而…你手怎么了？”夏沐阳突然拔高的声音吓梁夏一跳！
　　见他神情莫名地抓着她的右手反过来正过去打量，也不说话，梁夏有些尴尬地抽回手，“没事，不小心被玻璃扎了几下而已。”
　　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心悸连连。饶是经历再多看得再开的人，这鬼门关里头走一遭也足叫人想想就后怕。更何况，她本就是个看不开的偏执狂，口是心非的胆小鬼呢。
　　自事发，这两天她不曾和任何人提起那场车祸，就算唯一知情的陆辰宇有次打电话来问起她是否安好，她也只说无事。而她所谓的无事，却是每每夜半惊醒，再不敢入睡，总冷汗淋淋枯坐到天亮。
　　“没事？”夏沐阳关心则乱，有些气急败坏，“不小心？你这次不小心幸好只是扎了手，那下一次呢，下一次不小心要是…要是…你能不能长点心啊！整天东跑西逛，你就没一天安生的！还没事没事，你就是个事儿精！”
　　凶什么凶！“要你管！”梁夏狠瞪他一眼，气得扭头进屋。将雨伞和背包轻放在鞋柜上，梁夏换拖鞋时忍不住又哼了句，“凶巴巴的讨厌鬼！”
　　“你！”夏沐阳咬牙切齿，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将眼前之人逮过来暴打一顿！“你这个笨蛋！”
　　“你才是笨蛋！”梁夏气得发狂，这人无理取闹，神经病！“你凭什么跑我家来骂我，我招你惹你了！你给我滚！滚！”
　　“我偏不！”夏沐阳梗着脖子摔上门，绕过梁夏，风卷残云般迅速甩掉脚上鞋子从鞋柜角落拎出自己之前硬塞.进去的专用拖鞋套上然后把自己摔进沙发一动不动装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演练了千百遍一般无懈可击。毫无招架之力的梁夏跺脚，使劲跺脚，气得话都说不利索，“夏、夏沐阳！你混蛋！无赖！白痴！谁准你进来了！谁让你摔我家门了！你想死啊！你给老娘滚出去！”
　　“就不！”夏沐阳扭头不理她。
　　“你！你！气死我了！”梁夏噔噔噔跑过去一把拽着夏沐阳衣服就要往外拖，夏沐阳也不挣扎任她拽，可梁夏死活都拽不动。终于，气糊涂的梁夏两手一用力，“啊…好痛！”
　　一声痛呼突然响起，只见梁夏抱着手蹲在地上，夏沐阳一惊，慌忙跑过去，“怎么了，碰到了？你看你，老是这么鲁莽冒失！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我看看，给我看看，梁夏！梁夏！”怎么喊她都不理，夏沐阳急得团团转，“我错了还不行嘛，你别和我赌气了，你给我看看是不是伤口裂开了，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不要你管，滚！你给我滚！”闷闷嗓音带着哭腔毫无威慑力地响起，夏沐阳一滞，眸深如渊，他伸手将缩成一团的梁夏紧紧抱在怀里，“好，好，我滚，我等一下就滚，等一下…”
　　“放开我！放开！”手脚并用地使劲挣脱着夏沐阳的怀抱，梁夏哭着喊，“夏沐阳你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
　　“好，好…”夏沐阳小声敷衍她的同时，迅速抓住她推打他的右手，细细查看后，见纱布上没有血迹才稍稍安心。而后，他一直小心地抓着她受伤的手不让她乱动碰着，然后任由她在他怀里拳打脚踢狠了劲的折腾。
　　“夏沐阳你不还滚…你个骗子！你就知道欺负我…”筋疲力尽的梁夏恹恹地骂着，“你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的，都说我的事不要你管，你还骂我，还跟我吵架，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怎么办？我很喜欢你呢！夏沐阳苦笑，“你若是好好的我干嘛骂你，谁让你不让人省心了…”
　　“谁让你操心了…”梁夏心里古怪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
　　就这么两相僵持，半晌，梁夏才细若蚊声的先妥协，“夏沐阳，你放开我，我腿都蹲麻了…”
　　“那你能保证不跟泼妇一样瞎闹腾吗？”
　　“你才…”跟泼妇一样！梁夏死死咬牙忍下这句话，“能，我保证…”
　　“真的？”夏沐阳怀疑。
　　“真的…”梁夏有气无力道。
　　夏沐阳看着怀里人的发顶，眸光闪了闪才慢慢松了钳制。岂料，梁夏刚爬起来就狠狠踹了他一脚，两手捂着脸恶语相向，“夏沐阳你个混蛋！”
　　“…”他就知道会这样，夏沐阳无语。
　　长发乱糟糟一团，脸上也是一塌糊涂，这副邋遢的鬼样子真是丢脸！恼羞不已的梁夏又狠踹了夏沐阳一脚才勉强解气地钻进卫生间整理。
　　晚上八点左右，梁夏家客厅，一隅小餐桌各坐一端的两人。
　　梁夏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挖着一颗草莓味摩提，心里反复思量：为什么自己一遇上夏沐阳这个无赖，这么多年练就的成熟稳重冷静自持就瞬间土崩瓦解分崩离析了呢？而且，自己总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儿或情绪跟他闹腾，像是笃定他永远站在她这一边不会伤害她一般。这可笑的信任到底从何而来，为什么在不知不觉中竟错觉如此呢？真是件奇怪又令人恼火的事儿啊！
　　而与此同时，一旁郁郁寡欢的夏沐阳一会儿偷偷瞄一眼对面的梁夏，一会儿扒拉着碗里炒饭，嘴里没嚼两下就忍不住嘀咕一声，“好咸好难吃！”而见梁夏不理他，就故意说得很大声，“太难吃了，难吃死了！”
　　梁夏咽下一口冰冰凉爽口又美味的点心，没好气地瞪他，“吃完赶紧滚蛋，少在那磨磨唧唧的！”
　　“真的很难吃啊，要不你尝一口，我又没说谎！”夏沐阳表情无辜。
　　“你活该！没看我右手伤了嘛，还让我给你做饭，你有同情心没！所以啊，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好意思叫唤！再说了，外面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谁让你死赖我这不走的！既然难吃就别吃赶紧走吧。”
　　“梁夏你故意的！”夏沐阳一脸怨念地瞥了瞥梁夏，又懊恼地看看自己碗里黑一点白一点焦糊吧唧的油汪汪蛋炒饭，尖声控诉，“蛋炒饭嘛，就算你用左手炒，糊了我也不说什么！可是你放那么多油，加那么多盐，倒那么多醋！炒的这么难吃，你就是故意的！”
　　“吃白食还挑三拣四唧唧歪歪的！我就是故意的怎么着！谁让你之前凶我来着！”这就是赤果果的报复！哼！梁夏扮鬼脸气他，看到他吃瘪，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开心。
　　“你小心眼！”夏沐阳委屈地嚷嚷，“我对你那么好，还给你买好吃的点心，你就不能对我好点…”
　　你就不能对我好点…
　　梁夏一愣，不由扭头看向客厅一角撑开晾放的那把男士黑色长柄雨伞。
　　这句话，好耳熟。曾经，她也这般对陆辰宇说过。只是，她是喜欢而得不到对等的喜欢才向陆辰宇如此抱怨。而夏沐阳…他…只是巧合吧，他有口无心的，是她先入为主扭曲了这句话的意思和所用语境…这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而已，一定是这样。梁夏赶紧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