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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罪魁祸首,太平间 ...

  •   不知过了多久,有救护车警车呜啦呜啦鸣笛声响起,视线里有道白色身影拨开人群向她跑来。
      那人拉她起身时,相握的手心竟一片黏腻。她和那人皆愣,同时低头看向她血迹斑斑的右手。顿时,一股腥甜味儿充斥鼻翼,口腔,胸腔。梁夏只觉心里毛毛痒痒的,犯呕,想吐,却怎么都吐不出来,特难受,特难受!
      “梁夏?梁夏…”依旧得不到回应,那人眉头越皱越紧。片刻,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地面,捡起梁夏的包包,打开,透明玻璃碎片带着些许鲜红,折射出刺眼光芒。
      心下了然地叹了口气,“梁夏,我是阿宇,你听到了吗?”陆辰宇轻轻攥着梁夏的手腕,半抱着身体瘫软的她疾步走向救护车,一路温声安抚着,“是不是吓到了?乖,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现在去医院,乖…”
      救护车里,白大褂,担架床,染血的藏青条纹衬衫,各种抢救仪器运作的声音…
      救护车前,梁夏眼圈发红,瞳孔微张,一脸恐慌地转头看向陆辰宇,呜咽着连连摇头后退。然,生命攸关之际,分秒不等人,陆辰宇还是不顾梁夏挣扎,生生将她扯进车里。
      砰!车门关闭。惊慌不已的梁夏被陆辰宇紧紧按在怀里,大颗大颗泪珠一个劲往下掉,血迹斑斑的右手使劲揪着陆辰宇胸口衣服,似乎越用力就越有依仗的力气一般。
      “梁夏,放轻松,乖…不怕不怕…我是阿宇,我在你身边…不要害怕…放轻松…”陆辰宇的大手一下一下轻抚着梁夏的头,小声安抚着,“困了吗?困了就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好不好?乖…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雾霭蒙蒙的山林里,阴森,静寂,目不能视。空洞双眸茫然无措得四下张望。恐惧蔓延过心房,酸腐毒液拖拉出一道道丑陋灼痕,疼痛倾袭。
      抬首,远处有道光亮穿透黑暗,吸引了目光和脚步。
      不由自主地轻挪两步,却又胆怯后退,犹豫不决。
      突然,轰隆—轰隆——脚下震颤连连。回首望,浓烟滚滚,天塌地陷,寸寸沦落。
      再不及踌躇,慌忙狂奔,却一路跌撞踉跄。荆棘划破衣裙,伤痕爬满肌肤,点点殷红,步步成花…
      久不知几何,光亮依旧遥远,而脚步却因力竭渐缓渐止。终于,疲惫不堪的身体重重扑向大地,尘土轻扬,却,不过片刻便凝固在大片大片肆意流淌的鲜血里。黏糊温热的液体浸侵着每一个尚有感知的细胞,瞳孔染上赤色,心底的惊恐无限放大,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蓦然,黑云压顶,地裂突至,失重,失重…所有感官掩埋进无尽黑暗里,连着那哽咽在喉的呼唤和尖叫…
      “啊——”凄厉尖叫突然响彻于室,惊醒了趴在床边小憩之人。
      慌忙起身查看,见她仍旧是一副惊吓过后的呆滞模样,陆辰宇轻抚她柔软的发顶,温润嗓音一遍遍低唤着她的名字,“梁夏…梁夏…是做噩梦了吗?乖,没事了没事了…”
      迷茫视线停驻在眼前那人略显疲惫的面容上,梁夏的意识在清醒和迷糊间反复交错。终于,殷红血腥的场景一帧帧重演,记忆清晰得令她脸色发白不由打了个哆嗦。
      “不怕不怕!”手心感触到她的颤抖,陆辰宇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与她说,“不用怕,没事了。你没有事,那个人也没事。因为抢救及时,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现在正在ICU重症监护室观察治疗,不用担心,会康复的!”
      “真…真的吗?”沙哑嗓音带着几分怀疑,“那个人…真的没死?”
      “真的!你连我的话都不相信了吗?”
      “真的…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我…”瞬间的喜极令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梁夏抱着脑袋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之前他撞了我…我很生气…就诅咒他来着…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生气了,我没想过他真的会出事…我只是骂他赶着投胎而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无心的…”
      内疚的小人儿缩成一团,一丝心疼划过心脏,陆辰宇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那只是一场意外,和你没关系的,不要自责,不要哭了。”
      梁夏摇头,使劲摇头,口中仍不停念叨着,“不是…是我…是我乌鸦嘴,是我老是乱说话,我是罪魁祸首,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那样说他也许他就没事了啊!是我坏心眼,是我乌鸦嘴,都是我的错…”
      “梁夏,你给我适可而止!”眸光越听越冷冽,一声呵斥脱口而出,“你究竟要自责到什么时候!你清醒点好不好!”
      温暖指尖抚开她脸上凌乱长发,抹掉眼下泪珠,陆辰宇寒着双眸厉声道,“梁夏,我耐心有限只说一遍,你给我听好:那场车祸只是一个意外,是货车司机酒驾引发的不幸,和你没关系!而你,不是什么罪魁祸首,你也是受害者!当时,如果不是我恰巧经过拉住你,那么现在浑身插满管子躺在那里的人就会是你!或许结果比这更糟糕,或许我现在根本无法站在你面前大声骂你,因为,很有可能我只能去太平间或者殡仪馆见你!你听懂了没有,梁夏!”
      溢在眼眶的液体打了个转儿,顺着眼角滑落。梁夏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仍旧一片潋滟水光。
      敛去身上莫名出现的戾气,陆辰宇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禁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好声好气地哄着,“乖,不要想了,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吧…”
      ****
      时间的轨迹安然流转,狠推旧时离开,笑接新一刹到来,总是喜新厌旧着,薄情如斯。
      再次醒来,睁开眼,视线由模糊渐渐清晰。窗外灰蒙一片,有早起鸟儿绕着五角枫枝桠上蹿下跳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好不欢快。
      病房只有她一人,安静得令人发慌。梁夏双手撑床想要坐起身。然,刚稍稍用力,咝!痛得龇牙。
      左手吃力地撑坐起身,梁夏愕然抬起右手,层层裹裹纱布立即映入眼帘,她神情一怔。
      正发愣际,有人推门而入。
      梁夏转头望去,视线刚一触及那人清朗面容便再也挪不动分毫,“阿宇?”
      “睡醒了?”陆辰宇将手里拎着的早餐和洗漱用品放在一旁桌上,转身询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
      “嗯?”见她呆呆看他也不答话,陆辰宇挑眉,俯身凑近…
      大手带着些许凉意突然抚上她光洁额头,心跳猛然加速,漏拍,梁夏不由一颤。
      “呵呵,抱歉!”陆辰宇赶紧收回手,歉意笑笑,“我忘记我刚洗了手,有些凉,不好意思。”
      幸好他会错意…梁夏苍白面容上浮现起一抹漂亮嫣红,好半晌才磕磕绊绊开口,“没,没关系。”
      “觉得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陆辰宇体贴地将枕头在她身后。
      “没…”头刚摇到一半就突然打住了,梁夏茫然地将右手伸到他面前,“我手怎么了?”挺痛的。
      “你不记得?”
      “…”想不起来。
      陆辰宇指了指桌上角那只彩色棉麻细织单肩包,说,“大概是被你包里碎掉的玻璃瓶扎伤的吧,至于怎么扎到的,我倒不清楚。不过,你手上伤口数量虽多,所幸有层麻布隔着扎得不深。这些天注意不要碰水,按时换药,饮食清淡。一旦发炎,一定要及时来医院治疗,不可大意!”
      “嗯!”梁夏乖乖点头应下。
      “要不要起床洗漱然后吃点东西?我给你买了粥。”
      “不会是…白粥吧…”瞅了眼桌上的那堆东西,梁夏条件反射道。
      “真聪明!”
      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小说也会这样写…这么个恶俗桥段,我不这么想都对不起作者…梁夏腹诽,既然都是清淡的,你何不给我买杯原味豆浆呢,既营养美味,还好下咽…
      “你眼睛滴溜溜乱转又在心里说我什么坏话呢!”明察秋毫的陆大人用食指戳了戳梁夏的脑门,粲然笑道,“清朝著名养生家曹庭栋在养生随笔《老老恒言》的《晨兴》篇写道:每日空腹,饮淡粥一瓯,能推陈致新,生津快胃,所益非细。所以啊,早上吃白粥有益健康,最好不过。”
      “我还以为你把我当成重病患者忌口来着呢,看来你这些年的医书没白看,连养生都…”
      话听到一半突然没了下文,陆辰宇不解地看着她,却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身上的衣服,随即愣了下才想起,“哦,忘了说,这里是市一院,我是这儿的住院医生。”
      干净整洁的淡蓝色衬衫收进黒色休闲西裤,外面罩着的正是一件白色.医袍。
      卡在喉咙的后半句被生吞入腹,梁夏低喃,“这样啊…原来她说你想去工作的医院是这家…”
      “嗯?什么?”声音太小,陆辰宇未听清。
      “呵!没什么,只是才注意到你身上穿的是医袍。”干涩嗓子每说一句都像是被沙石磨砺过一般,“没想到你在这里工作,挺意外的。”
      “这里的医疗设备和医疗团队都是最顶尖的,我上大学时就想来这工作。之前我没和你说过吗,我记得好像说过的。”
      没有,从来没有。
      “嗯…大概说过我忘记了吧…”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太重了,梁夏眉皱如川,“你知道的,时间久了,很多事都会被忘记。”
      陆辰宇笑笑,未置一词。
      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感官变得异常灵敏,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满满一屋子的浓烈化学药剂味。梁夏掀被子起身,挪到床边穿鞋。一双普通的黑色帆布鞋,白色鞋带太长一只手完全系不起来。试了两次总不行,梁夏泄气的打算把鞋带塞进鞋里草草了事。
      “这样看来似乎生活不能自理了啊,怎么办?”本打算袖手旁观的陆辰宇终于看不下去,自发蹲下帮她系鞋带。
      修长手指快速穿梭打结,梁夏愣愣地看他系完左脚系右脚,反应迟钝地说谢谢。说完,又仔细想了想他的问题,耸耸肩,说,“没关系,大不了不穿系鞋带的鞋子就好了。”
      “噗!”打理妥帖的陆辰宇站起身,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哧笑,“想法简单的小丫头!”
      他的动作那般温柔,像对待一件心爱的珍品。他的声音动听而温暖,就算听上千百遍也不会觉得烦。他的语气是宠溺的,就算之前他无数次对她用残酷冷漠的语调说着绝情恶劣的话,她都会试着一句句忘掉,不再计较于心,真的。
      而,就算现在这所有的宠爱都只是假象,只是他作为一个医者最平常不过的博爱行径,她都把这当作是对她独一份的关怀。然后,过往旧事不提不记不想,不再执迷。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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