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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两茫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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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两茫茫
银波,烈日,与片片云彩,它们与厚重潮湿的乌云搅拌成一声闷雷,轰隆一声。
故乡的山中燃起红叶,草木渐渐枯萎之时,有人在战场上流干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躯壳被第一场雪掩埋。
在第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这场发动于云隐与土隐之间,又牵扯到了许许多多大小国家的战争终于谢幕。
大片的森林化为荒原,大风裹挟着黄沙漫天扬洒,又被一场接连一场的大雨冲刷,裸露出其下坚硬的岩石表面——似乎一切都在这样的清洗之后消失殆尽了。
但空气中,却依稀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气,时时刻刻昭告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战争带来的伤痛是旷日持久的,有些人顷刻间死去,活下来的,许许多多一辈子未能从阴影中走出。
我们失去了什么,我们得到了什么。
战争过后,有无数人思考这两个问题,但却没有勇气得到答案。慰灵碑上的名字越来越多,活下来的人说的话越来越少,在街上偶遇时点点头,笑不出,只叹息着,今年的冬天好冷啊。
尾音消失在呼出的白汽里。
火之国作为战争的参与国之一,在这一场战争中损失不比主力的两大国少。有不少精锐忍者送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也都受了不少的伤,这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恢复一个国家的元气,作为火影的波风水门心里没有底。
“啪嚓”一声,是雪压断了枝桠的声音。
有人推门而出,步履匆匆,临到即将出大门时停下来,回过头去。
“她出生在云崖,但我不想让她消失在云崖。”
斗篷下是一个女人的面容,眼尾不知何时生出了细小的纹路荡漾开去,像被风吹过的湖,她的体型娇小,肤色白皙,一双黑色的眼如同镶嵌在脸上——这样即使上了年纪也能窥见几分年轻时风华几何的脸,昭示着她该是一个美丽又养尊处优的女人。
“我以我的性命向您起誓,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她面前几步开外,是一个身形消瘦的青年。
“你最好说到做到——但你不要忘了,久檠失踪这件事不能让火影和根那边的人知道,否则……”
“我明白,伯母。”
女人冷哼一声,转身推门而出。
宇智波鼬长久地伫立在庭院里,有雪飘落在他肩头,没被拂去,继而渐渐消融,沾湿了衣衫。
今天是自收到她失踪这一消息以来的第三个月了。
刚得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夏秋交汇之际,那时候战场上尘土飞扬,每天都有好多人丢了性命,后来又缓了一段时间,却是冷战热战交替,手里的血就未曾有过彻底洗净的时候——即使是这样,宇智波鼬的大脑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空白的。
他一直放在手心怕摔坏了,怎么疼都不太敢的小姑娘,他的妻子,失踪了。
还是在她出生的地方。
这对于宇智波鼬而言,就像一个荒谬的梦境——他从未料到过,那样眸色明净澄澈、手指柔软得只应拨弄琴弦、侍弄花草的小姑娘,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来到了战场边缘,每天与血液伤口为伴。
她失踪了,是因为什么,现在情况又是否安好……这些问题在最初的空白之后便每日每夜地在宇智波鼬的的心头沉下又浮起,白日里他作为一只支队的队长,面上什么情绪都不敢显现,夜里却彻夜难眠。
他去找过的,他放了许许多多的鸦分.身,一只接一只地飞到好远好远的地方。
可是他只在一处森林中的木屋废墟中,找到了她的工作名牌。
[秋本久美子,木叶医疗部队第三支队成员。]
宇智波鼬找到那片废墟时,那里已经塌了有些时日了,连着几日来的雨水在木板上浸润出了青苔,四周皆为泥泞,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后来他把那个名牌锁在了卧室的抽屉里。虽然那上面的一切资料都是伪造的,可是有她的照片。
鼬看着照片中微笑的小姑娘,眼眶酸涩疼痛。
人这一生中,有太多事情不得已。宇智波鼬最开始还能每日每夜地想着那些事情,整晚整晚不合眼,后来他就不太敢想了。千斤的担子压在他肩头,不管不顾地放下也许会有短暂的轻松,但这之后的一生必将背上沉重的枷锁——可是那件事死死地压在心口,又沉甸甸又疼痛,他流不出眼泪,便只好每天罪己一般地在战场上与人搏命流血。
多少次他都想着,什么都不管了,去找她吧。但最终,还是“理智”拉回了那一步。
可这也让另一个沉甸甸的“罪”死死地嵌入了他的灵魂之中。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双手托着外衣披在了他肩头。
宇智波鼬回过身去,看向眼前人的目光毫无温度。
宇智波爱理咽了口口水,小声解释道:“你伤才刚好,要是着凉了……久檠会难过的。”
他接过那件外衣搭在手臂上,头也不回地进了房屋,“以后不要进入我卧室。”
宇智波爱理站在原地,攥紧了拳头。
是的,那个女人失踪了——这件事并未外扬,就是在族内,也没多少人知道。
这同时意味着,需要一个人住入族长的家中,扮演族长夫人。
三个月前宇智波富岳在战场上身受重伤,从此卧病不起,已经在两个月前宣布其长子宇智波鼬继任族长之位。
这之后的兵荒马乱与各方面势力的权衡暂且按下不表,为了掩盖族长之妻宇智波久檠失踪这一事实,族内长老经过几次秘密会议,最终商定,由她宇智波爱理,无论是身形还是外貌,甚至是平生所学都与族长夫人相似的人,住入大宅扮演宇智波久檠。
但,真正的宇智波久檠已经失踪了那么久,是否还能找回呢?这件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就是说,只要她一直扮演下去——时间久了,也就成真的了。
有风刮了起来,带来刺骨寒意。面容清雅的少女掩去眸中波澜,缓缓地进了侧屋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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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月村位于苍之国境内,苍之国是一个在地图上都难以寻到的、版图极小的国家。而陨月村,则位于其最西端海拔最高地一处。这里气候干燥,一年中有大多时候都气候寒冷,只有在短暂的夏季,女人们能穿上轻薄鲜艳的衣裳在外走动。
陨月村之所以有这个奇怪的名字,是因为村口的道路上立了一块被蚀得看不清字样的石碑,据居住在村里的老人们所说,那上面只讲了一件事,大意为这里是“月亮陨落的地方”。这个传说的真实性有待考究,不过住在这里的人的确没看到过月亮。
地方小,人口自然也少。住在陨月村的人全都互相认识,一件事从一个人口中说出的话,不出一个下午便已经在全部人嘴里走过了两遭,大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子普遍过得清贫乏味,只有偶尔才爆出的家长里短八卦能充作生活中的调剂品,而最近大家最热衷于谈论的一件事便是——
“听说了吗,鹤田家前一阵捡来的那个女娃儿,现在开始帮着做事啦。”
“我早看到了!嚯,长得几多水灵喏,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地方能养出这样标致的人,我家那个死小子已经借着出门买东西的理由往那店门口晃过四遭了!”
……
鹤田美奈子提着一桶水从店门口前走过,笑着对那坐在里面守着的人招呼:“小莉奈,还适应吗?今天上午生意怎么样啊?”
“上午有十三个人过来,分别买了几瓶酱油,几袋盐和一瓶水,我一切都好。”
老旧斑驳的木质柜台前,少女唇边的笑意清浅。
被唤作莉奈的少女身着一身杏色粗布衣裳,黑色的长发梳理成一条发辫从头一侧垂下,眼睛也是一样的黑,像宝石似的,明亮充盈,只一眼就能夺去人的全部注意力。皮肤白得近乎晃眼,细腻光滑,像是被牛乳浇灌过——她坐在那一堆琐碎老旧的东西之间,那样的格格不入。
即使已经看这张脸看了许多次,鹤田美奈子依然会心神为之一震:她这样的妇人,若不是因为陪同丈夫一起在外经商,便是这辈子和下辈子加起来,都接触不到这般模样的人。
彼时鹤田美奈子与丈夫鹤田雄一在外采办货物,因着正是各国交战之际,许许多多地方的物价都飞涨,夫妻俩便不顾辛苦地四处奔波,在战争结束前赚了个盆满钵满,一下子成为了陨月村里人人羡慕的人物。
但和金钱一样吸引大家目光的,便是这个他们在经过一片树林时,从一片废墟中挖出来的小姑娘了。当时她全身都是被木板和石块划出的细小伤口,脸上血色尽失,若不是鹤田美奈子伸手探了探鼻息,也许会以为这是一具尸体。夫妻二人都是热心肠的人,没多想便把女孩也捎入了行程,一路上舟车劳顿,好在女孩意志坚强,在他们回到家乡的第二天便醒了。
女孩身上没有任何能辨认出身份的东西,除了那一身已经破烂的衣衫外,便是她脖子上红绳挂着的一枚玉戒了——看水色,是很好的用料,不过女孩周身的气质也能说明她从小养尊处优。鹤田夫妻本想着等她醒来,便在下一次出门采办货物时将人送回去,却怎么也没料到,她没有记忆。
姓名,父母,居住地……一概不知。
这下没了办法,夫妇俩最终决定先把人收养下来再说,还很用心地取了个好读好记的名字,鹤田莉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