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重新来过[第三部分|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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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回忆就像是一帧帧底片顺着雨水从楚子航眼前划过，这些年他回忆太多次了，面前这个从神话里总出来的奥丁，还有纠缠在耳边身侧的嘈杂的声响，以及离他几步之遥的这个面容坚毅的男人。
他将又一次看见父亲在自己面前死去，仍是砭打在身上的雨水，空气凝固成一块一块的铁疙瘩悬挂在空中。在不远的地方有他父亲的背影，还有许多，像是虫子一样缓慢蠕动的死侍，被雨勾勒出茫远的轮廓。他拔出村雨，他不能成为第二个逃兵，第一个逃兵是十八岁的自己，现在，是二十一岁的楚子航。
他父亲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早就料到了一样，然后又像他平时的样子笑了起来：“还真是我儿子！不错！”他回过头去，“其实我一直蛮期待这一天的呢，能和我儿子并肩作战啊。”一边说着，一边倒退，右手紧紧握着剑柄，青筋微露。
只是一刹那间，楚子航觉得耳边的空气都慢了下来，他能清晰地看见雨水下落，然后砸在地上。他又一次握紧了村雨，向后迈了一步然后半蹲下去，现在的他，在时零的作用下，他能看见围绕在身边的这群影子的动作。起身，然后用力扭动手腕，在雨水中划出了漂亮的弧线。
“干得好，儿子。”男人突然回过头来笑着对他说，“不愧是我儿子呀。不过儿子，你可要记住了，虽然我没时间搞清楚你是从哪个时空来的了，不过，不论你从哪里来我都是个要死的人了，不如去保护你能保护的人吧。”楚子航下意识地听完这句话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他几乎是瞬间就落地并且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以为路明非是坐在车里的，刚才下去的时候也是这样告诉他的。但是楚子航忘了，以前两个人出过那么多次任务，没有哪一次是路明非乖乖等在外面的。
楚子航逼近的时候才发现，其实这群死侍缠路明非缠的非常紧，走近了所以能听见一声声呻吟像是潮水传入脑海。
“鲜红的血哟……”
“这个血……简直太棒了……”
“给我点吧……”
手起刀落，后方黑影像是潮水缓缓退去，而前方被楚子航砍到的无一例外都发出尖锐的嘶鸣，像是硬生生得被拦腰折断。雨更大了，楚子航抹了把脸，在雨雾里他几乎看不清黑影。只能凭借着模糊的轮廓一次又一次地挥剑。
路明非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嘟囔了一句这群磨人的小妖精，然后就自顾自地跳脚：“师兄你太淡定了！还有你居然带着武器回来简直就是开外挂啊！”亏他一直以为网球包里终于装的是网球拍。
楚子航皱着眉头背抵在路明非的后背上：“你为什么出来？”
“噢噢噢噢噢噢噢！”路明非一下子蹦起来，“因为我我我我我我我看见我爹妈了！”
“这样说来，果然是老朋友来了啊。”男人捏紧了刀把，站到楚子航身侧，抬起头来看着低头俯视着他们的奥丁，楚子航的眼前好像瞬间闪过什么东西，然后他就看见了男人重重的摔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奥丁拔出了Gungnir，击出，闪电流窜，一瞬之间无数次刺击，在雨中炸开，像是割开层层雨雾。
楚子航又一次举起剑，向路明非的方向靠了靠，左手稍稍护住路明非的肩膀，然后蹲下借力，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向着奥丁奔过去，他一边跑，一边发动言灵，在巨大的雨里像是一个炸开的火球，虚弱的男人这时候支着膝盖站了起来，看着微微向前俯身的楚子航有点骄傲地笑着说：“我儿子真棒啊，不过，”他仰头看向奥丁，目光转瞬冷了起来，“你别想杀了他。”
又有死侍不断缠上来，现在路明非根本没办法顾及到楚子航那边，说实话，只要他自己不给他添麻烦就不错了。旁边的这些东西像是影子，时而被拉长时而缩短，紧紧缠着他的手臂和脖子，好多次他以为就要这样被勒死了。
紧接着，他听见身边传来巨大的声响，雨水四溅，然后他看见，自己多年没见的爹妈，带着一脸不二兮兮的笑站在了他的旁边。
08
路明非握到那把□□时候觉得有种熟悉感，他瞟了眼手枪，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但是身边涌现的越来越多的纠缠的影子让他没办法考虑，随便指向一个密集的地方就开了一枪，巨大的后冲力让他节节后退，楚子航看了这边一眼就马上投入了战争，像是放下心来。
“爸爸妈妈还要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哟。”乔薇尼捏了下路明非的脸，“乖儿子好好加油，这把手枪是一个人寄存在这里的。”然后随着路麟城的目光一起看向不远处的奥丁。
“等等等等等等，”路明非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有事情要说。”
“是关于我们死了的事情吗？”
路明非一愣：“你们为什么……”路麟城爽朗地笑出声来：“因为原本的你还是一直小白兔啊，现在已经有转变成大灰狼的趋势了啊。”说罢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使用言灵的人我们都认识，所以一下子就猜到了，虽然很稀奇吧不过我们早就想到会死了啊。”
一边说着一边又是两枪，路麟城的后背靠在路明非的后背上：“真相其实并不重要，往前看吧明非。”
乔薇尼把头发束起来，然后回过头冲着路明非一笑：“明非以后可要找个漂漂亮亮的女朋友哟，不要家财万官什么的但是一定要温柔体贴啊，多吃青菜少吃甜食，记得每天多锻炼，不要总是喝啤酒睡懒觉，失恋挂科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都要往前看哟……”乔薇尼看着路明非越来越发怔地神情接着说，“唉别这表情看妈妈嘛，以后可能没时间说这些啊，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相信身边的人，一定要坚信希望啊，千万别、千万别再放弃自己哊……”
乔薇尼话没说完，就被路麟城一把拽开，成群的死侍像是叠搭在一起，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路明非这边也被成群的死侍缠上，他努力伸出右手，拼命挥舞，像是溺水在挣扎。
这群死侍不知道是窥探路明非的血已久还是太久没进过食，来势汹汹并且一波接着一波，路明非又一次想开枪，拼命按动却毫无反应，这时候才发现早就没有子弹了。
雨水顺着脖领流进衣服里，他的手心微微出汗，面前的死侍一个叠着一个一步步逼近，让他喘不上气来。
而此时此刻，另一边，那个男人半跪在地上，奥丁的剑又一次挥起来。
楚子航握紧了手中的村雨。
“你应该保护现在你想保护的人啊儿子。”
雨水顺着双鬓留下来。
“我总会死的。”
天空就像是一扇巨大的蒙着水雾的玻璃窗，楚子航仰起头，张大着嘴，雨水流进他的嘴里，还夹杂着轻微苦涩的泪水，他的指尖嵌进肉里，血顺着手指滴在地上。
他低下头的一瞬间，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09
楚子航迅速起跳，向着路明非的方向奔来，身后是奥丁沙哑的嘶鸣，在手起刀落的那个刹那，巨大的吼叫声就像是响在他的耳边，右脸被温热的血溅上。他没有回头看。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和父亲的那根风筝线，还是断掉了。
“快走！”路麟城猛地扯了把路明非，“听我说，车就在那里，快点走！放心，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
楚子航迅速抓紧路明非的袖子向着车的地方跑去，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水洼里。“喂喂喂喂喂可是我……！”路明非一边被拽着跑一边回过头去，然后他看见他的父母，像是一堵墙一样，硬生生地挡住了奥丁，一瞬间所有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路麟城和乔薇尼牵起手猛地向后一跳，楚子航这边刚大声喊出了启动，那一边两个人就像是融在雨水中消失不见。
“刚才。”过了很久楚子航才说话，声音沙哑，“你父母跟你说什么了？”
“哦哦，”路明非好像才回过神来一样，把他觉得奇怪的地方告诉了楚子航，其中当然没有提到那些被嘱咐的小事情。
楚子航听完之后，一直紧紧捏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再没回过话，每一句话每个细节，都像是迎合他最初的想法。
车子还是报废在高架桥口上了，两个人只有一把伞。楚子航绕道副驾驶上打开车门，路明非刚踏出车就被楚子航的伞罩住，路明非一只手合上车门，另一只手还在握着那把手枪。
“我认识这把手枪。”
“其实我也觉得眼熟……”路明非往前走了两步猛地停下来，雨渐渐小了，仿佛拨开水雾一切都变得清明。他想起来了，那是那把在父母死的地方留下的手枪！“这把手枪，”楚子航顿了顿说道，“是汉高的。昂热的朋友的手枪。”
雨慢慢的停了，路明非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楚子航沉默地站在一旁，他能感受到这个离他非常近的人现在正有着巨大的悲伤，他虽然站在他身边，但是却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心里去。
10
楚子航站在窗户前面看着路明非沿着路跑远。事情从那时候过去已经有几天了，楚子航双手支在窗台上还一直看着路明非远去的背影。
两个人吵架了，原因是因为楚子航要求停止调查并且返航。记忆中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路明非在他面前这样逃跑。他闭上眼睛，眼前仿佛看见一个男孩背着书包从雨中狼狈奔跑，他的头发湿漉漉的。他尽可能快速地奔跑，低着头，弯着腰，背影像是被雨水冲散。
想来他对路明非最初的记忆，就是那场对他生命有重大意义的雨。
他捏着冰凉的大理石，目光转向桌子上那一沓被黑色碳素笔压着的纸。说是纸，其实是几封信，无一例外都是来自于路明非的父母，这些都是路明非看过的。但是，楚子航回过头来，在他摸到信纸的一瞬间就发现信纸出乎意料得厚。他沿着左下角用壁纸刀轻轻刮开，然后小心地撕下了第一层。不出意料地，看见了藏在信里的真相，原来他的父母，早就预想到了事实。
他闭上眼，慢慢顺着时间表来把到现在为止的线索都连在一起。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从那份报告，从那一段话，从那把手枪，从那一封封被拆开的信。所以他要求返航，但是他不能告诉路明非凶手是谁。永远都不可以。
事情已经过去了，所有人都必须往前看了。就算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也是无法改变过去的，既然走在路上，就应该往前看。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觉得双脚已经发酸，眼睛也开始酸痛了。但他仍旧是看向路明非走时候的那条小路。他刚动了一下，弯了弯手指，然后他就听见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其实师兄……”路明非搔搔头，“我也知道这样回来挺没骨气的，但是到了晚饭时间了我真的忘记带钱了……”
“过来。”楚子航说。
至于这么凶吗。路明非一边胆战心惊地往前走诽腹道。
在离楚子航两步的身后，楚子航一把伸出手来。然后迎接他的就是面前这个人冷冽的气息。隔着温暖的棉布料，楚子航的下巴搁在路明非的肩膀上，随着楚子航收紧双臂，两个人之间稀薄的空气也消失殆尽，衣服紧紧贴在胸前，路明非直着手臂傻呆了半天，然后僵硬地往里弯了弯。
“师兄我说你别突然这么煽情……小弟我不知如何是好啊。”
“回去吧。”他听见楚子航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热乎乎的气息弄得他耳朵发痒。
11
楚子航站在校长办公室里报告的事情并没有告诉路明非。昂热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把手枪，然后把目光移到面无表情地楚子航身上。
“你告诉我的是，你在现场发现的这把手枪其实是汉高的，结果凶手是路明非？”
“我不想告诉你的。”楚子航看着昂热的眼睛，“但是这页必须要翻过去，才能往前走。”
“路明非不知道吧？”
楚子航点点头：“沙发下面的是血统报告，那里面详细说明了什么血型什么基因会发生突变。也就是说，路明非是那里面可能性最大的一个，他的父母早就知道总有一天路明非会突变，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来伤害身边的人。所以才会做出长达三年的调查。”
昂热眯起眼睛：“那你以后怎么肯定的呢？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再一次突变？”
“我会管好他的。”楚子航看向窗外，“所以，请务必调换寝室。”
“真难得啊，看你也有点追求的东西了。”昂热拉开抽屉把手枪放了进去，“就当相信我的老朋友和我的好学生们吧。不过楚子航这次你可得加油了啊。”
楚子航难得地笑了笑，转过身去拉开了门，然后他就看见——
他看见的是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站在他面前的、低着头的看不清是什么表情的路明非。
一瞬间他的心沉了下去。
12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赵医生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路明非。
“少扯！切我连今天早上吃的饭中有多少根黄瓜走记得清清楚楚，难不成我年纪轻轻就开始老年痴呆了？”路明非咂咂嘴，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面。
“准确说是那一段记忆不记得了，自从他知道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开始。”楚子航拍拍路明非的肩，“晚饭也是蔬菜的。”然后在路明非的哀嚎里与赵医生握了握手。
“他不一定要记起来，但是他这种躲避的方式不可以。未来还会有更多的灾难，他不能停在这里。他还有未来要走，应该往前看。”楚子航在临走前最后对着赵医生说下这句话。
“我明白。”赵医生和楚子航一同把目光移向窗外，路明非正站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像是在偷听两个人在说些什么。阳关顺着发梢倾泻，楚子航举起手来冲着路明非挥动了两下。
赵医生看着两个人渐渐远去的身影，阳光在他们身后铺展开来，穿透街道两旁的树木在他们身上留下斑斑点点的影子。空气好像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不时撩拨着肌肤。
重新来过，这是多少人曾经心心念念希望的事情，但事实上，生命中有太多遗憾是重来多少次页无法弥补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现在一样，抬起头来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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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重新来过[第三部分|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