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光年之竹马无猜》陆清澄

9、男孩之间

　　一顿饭吃到快八点才算吃完，临走的时候，楚梵掏了钱放在桌子上就想像小时候那样抬屁股就跑，却一下子被高老爷子薅住脖领子拉了回来：“把钱给老子揣回去！”说着把一把钱往楚梵怀里一揣，伸脚把仨小兔崽子踹了出去……

　　这年天暖的早，还没入夏，就已经热起来，三个男孩儿正是火力壮的年纪，怕热，把校服外套一脱，搭在肩膀上走的特潇洒。

　　路边的杨树已经开始噼里啪啦的掉杨树狗儿，满地都是，有胡同里的小孩儿跑出来玩儿，淘气的小小子儿捡了一个藏在手心儿里，跑到蹲在一旁拿着红砖头磨面儿玩儿过家家的小姑娘身边，突然把手摊开，凑到小姑娘面前：“婷婷！看！毛毛虫！！”

　　小姑娘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低头看着小小子儿手里的“毛毛虫”，然后仰着小脑袋看着小小子儿，咧着嘴笑：“爸爸，我们晚上吃辣椒面儿炒青菜好吗？”说着从旁边抓起一把草扔进磨好的红砖头面儿里面翻来翻去！

　　小小子儿手里还托着那“毛毛虫”表情有点儿无聊，结果那小女孩儿伸手把“毛毛虫”从小小子儿手里面捏起来扔了……

　　三个男孩儿站在路边儿看着笑得不行，林毅说：“诶呦，我怎么记得咱小时候小丫头都好骗着呢？拿杨树狗儿一吓一准儿，嗷嗷的叫！怎么现在小孩儿都这么精啊？”

　　“夏北，你小时候也这么欠么？”楚梵用肩膀撞了夏北一下，夏北笑起来，有点儿得意：“我小时候是我们那边儿唯一不犯欠的，可玉树临风了！胡同里的小姑娘都愿意跟我玩儿！”

　　三个人嘻嘻哈哈的往家走，自行车都锁学校车棚里了，仨人儿拿大马路当T台走，一路说说笑笑，林毅逼着楚梵问是怎么牛逼哄哄的追到初三学姐的。楚梵一脸无辜：“真是她喜欢我追我的！”

　　楚梵还真不是吹牛，这话说出来，林毅和夏北都信。楚梵个子比同龄人要高一点，长的又好，十四五岁的年级，眉宇间已经透出一股英气，五官棱角分明，眼睛不很大，可就跟会勾人似的，尤其一笑起来，显得坏了吧唧的，可坏的让人喜欢，坏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用学校女生的话就是，楚梵长的帅！特帅！

　　夏北长的也好，但和楚梵不同，夏北属于那种好看型儿的，楚小梵小时候看金庸的《书剑恩仇录》，里面乾隆送给陈家洛的佩玉上刻着“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楚梵岁数小，并不特别懂这里面的意思，但他看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时候，他觉得那形容夏北正合适，在楚小梵的心里，夏北长的好看，比他见过的小姑娘都好看。夏北不仅长的好看，还是个小爷们儿，小时候帮他打过架，打架的时候灰头土脸的，可楚梵还是觉得他特帅！一招一式都帅！

　　当然……这长的比小姑娘还好看的小爷们儿后来还把他揍了……

　　下手是真他妈狠啊！！！！！

　　一路说笑着，到了岔路口，林毅拐弯儿回家了，路上就剩下楚梵和夏北俩人，刚刚还热闹的气氛突然沉静下来，俩人儿都不说话，一个低着头儿踩自己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玩儿，一个抬着头望天儿，没人说话，却也不觉得尴尬，好半天，低头儿那个戳了戳抬着头儿的那个：“夏北，作业写完了吗？借我抄抄！”

　　抬头儿那个歪着头瞅他：“没写完，写完也不借你！楚梵，我特烦你这样儿！”

　　楚梵咧嘴笑笑，没吱声儿，踢飞了一地的杨树狗儿，心里特舒坦，楚梵有个毛病，就是打小就爱听夏北训自己，夏北板起脸来训谁，就是跟谁好，夏北整天笑呵呵的，看上去也不爱生气，可楚梵知道，那是他啥都不在乎，而且他蔫儿坏，谁要真给他惹急了，他面上不显，但多得是招儿制人家。

　　楚梵是个例外，冷战期的时候，夏北也只是无视楚梵，真对上了，也是硬碰硬，明着来……

　　楚梵越想，心里越舒坦，越想越觉得自己以前特傻逼，他当时要是不小豹子似的冲上去骂人家夏北妈坏女人，夏北也不能上去就揍他，越想越别扭，正瞎想着，就听见夏北问他：“生气呢？”

　　“啊？”楚梵刚刚把神思拉回来，有点茫然的眨巴眼睛犯愣，随即反应过来，忙摇头，然后伸手拉了一下夏北：“夏北，内什么，咱妈还挺好的么？”

　　“…………”夏北一时没说出话来，男生之间没那么多矫情的对白，都是小老爷们儿，对不起什么的说出来，说的人不自在，听的人也难受，但楚梵有太想把过去那小混蛋弄死对夏北有个交代，就选了这么一句傻逼对白……

　　夏北愣了一会儿，“啊”了一声，才说：“挺好的啊……”

　　“啊……”楚梵干笑两声：“其实我那会儿挺傻逼的，我挺小的时候，我妈就跟一个大款跑了，我爸其实挺争气的，一气之下，辞了工作下海经商，把自己也整成了个大款。我当时就想啊，我爸也是大款了，我妈肯定就会回来了！我一直抱着这傻逼希望呢！”他说着，自嘲一笑，有点手足无措的从校服裤兜里掏出一包儿烟，夏北安静的看着他，安静的听他说，看着他掏出烟来，眉头不由的皱了皱……

　　楚梵点燃一根烟，抽了两口，才又开口，声音有点哑：“打我妈走了，我爸一直郁郁寡欢的，我那时候下了学不愿意回家，觉得回家我爸也不一定在家，就算我爸回来了，他也一副谁欠了他几百万的样子。后来有那么一阵儿，我就觉得我爸变了，和我妈还在时候一样了，总是笑呵呵的，还会耐心给我检查作业。欸，夏北，你不觉得我有一阵儿学习成绩还挺好么？”

　　楚梵又抽了口烟，夏北从不知道楚梵的这些事情，楚梵没说过，夏北就一直以为楚梵和他一样，每天都无忧无虑，有爸爸妈妈疼……

　　夏北透过从他指间燃起的薄烟中看到他笑弯了的眼睛，夏北抿紧嘴唇，只觉得难受，心里疼得慌，他看着楚梵现在笑得模样，心里也难受……

　　“然后，我爸就问我，你想你妈吗？我说想，我特傻的问我爸，爸你都有钱了，我妈怎么还不回来啊？我爸就说，小梵我给你找个比你妈好的妈妈行不行？我说不行，我就要我妈！我挺生气的！我那时候想，我妈挺好的，谁好那都不是我妈啊，我爸要给我找个新妈，我妈回来还怎么给我当妈啊？”

　　夏北在一旁轻笑出来，瞅他一眼：“傻逼。”

　　楚梵也眯着眼睛笑，又吸了口烟：“所以后来我见到阿姨和我爸在一块儿……我就特受刺激……”楚梵吐出最后一口烟，将手里的烟屁弹了出去，看着那红色的火光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形，落在树坑里……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好半天楚梵才扭头看着夏北：“小北，你和阿姨说，别记恨我！”他顿了一下，又说：“内个，你也不许记仇！听见没有？”

　　夏北歪着头瞅他，舔着嘴唇笑起来，他突然凑近了就着昏黄的路灯看楚梵，眼睛里都是笑意：“你脸红什么啊？我看看……”说着伸手就要去捏楚梵的下巴，坏了吧唧的……

　　“滚！”被夏北一说，楚梵只觉得自己脸更烧得慌了，他拍开夏北伸过来的手：“不许调戏小爷！”

　　夏北笑出声儿来，他觉得这时候的楚梵特别可爱，就像是只被招急了的小黑贝犬，他收回手，用劲儿拍了一下楚梵的后背：“快走快走，别磨叽了……”走了两步，他抬头望天儿，发现星星都出来了,突然靠向楚梵，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揽住：“楚小梵，来让小爷调戏一下！”说着勾着楚梵的脖子就去捏他下巴，楚梵挣扎着躲，边躲边笑着骂：“撒手！我操，别掐小爷……疼啊！夏北你丫撒手！”

　　夏北笑着，不再闹他，把手放下来，依旧搭着楚梵肩膀：“楚小梵，咱俩当年架打也打了，我手也挺黑的，咱俩还玩儿了两年冷战，扯平了！”

　　楚梵扭头看他，夏北侧着脸没看他，唇角上扬，然后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矮他小半头的夏北快和他一边儿高了，他往上窜了窜，也伸长手臂勾着夏北脖子，俩人好兄弟，一二一的齐步走，路灯把他俩的身影拉得老长，渐渐的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