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无神信仰》郁云华

9、Chapter 09

　　“故意？”礼奈觉得自己是不可能跟上及川的思维模式了。

　　“这个反应……是无意识的吗？啊啦啦，我深爱的小礼奈果然还是个可爱的孩子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及川前辈。还有，你的话前后矛盾了。”刚才说她不可爱的人明明也是及川，颠覆观念的速度果然还是她意料之外地快。

　　“嘛，小礼奈这样就不错，我也安心很多，不用担心我心爱的小礼奈被人抢走~”

　　“及川前辈，我不是关谷凛。”礼奈只能以这样突兀的开头再次强调，“所以可以请你真的不要再用那样恶心的方式称呼我了吗？”

　　礼奈知道，那些前缀是及川曾经用来安放在关谷凛的名字前的。这种事情按常理是不可能被知道更不可能被猜到的，所以这里发生过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及川久子早在第一次给礼奈加上这些前缀时就坦白告诉了她，这是她称呼关谷凛的方式。

　　“我知道啊，小礼奈~”及川倏地急刹车停在路边，要不是系着安全带，礼奈估计已经因为惯性向前撞去。

　　及川在笑，笑得惬意无比：“我知道的哦，小礼奈~你不是凛，你和凛也完全不一样，最明显的地方就在于，凛什么都有，而你，却一无所有。”

　　礼奈没有因为那显而易见的讽刺动怒，她一直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同的人，有人在阳光下备受瞩目，就有人蜷缩在角落不见天日，有人能温柔地对待全世界，就有人希望整个世界和自己一起万劫不复……而这其中，并没有一项是适合用来形容她的。

　　关谷凛和千叶礼奈，有着同一个“前辈”，有着同样的工作，除此之外她们完全不一样。

　　关谷凛是完美的存在，她有同伴，有朋友，有长辈，被爱护照顾，也有足够的能力去爱护照顾在乎的人们，虽然相比起来明明拥有一切的她选择了结束乍看之下是件遗憾的事情，可这样的结束却恰恰让她能够始终被思念着。

　　千叶礼奈却是连平平无奇这种形容都会显得高看了她的存在，没有一切普通人应该拥有的东西，习惯、喜恶、优势、缺点……就好像不曾在人类的世界生存过所以对一切表象一无所知，可同时却又反常地似乎对人类这种群体的习性了若指掌。千叶礼奈一无所有，即使死去，也没有人会在意曾经存在过的这个人，可她却活着。

　　她和她完全不同，甚至可以称得上截然相反。可那样的两个人有了交集，在生和死的界限相遇。然后，千叶礼奈拥有了表面上关谷凛拥有的一切，工作、同伴、前辈，可比起关谷凛拥有这些的理所当然，她却像一个掠夺者，取代了关谷凛的存在并且侵占了关谷凛的世界。这样的事实，礼奈非常清楚。虽然清楚，礼奈依旧认为那些嫉恨、那些憎恨，全部都与她无关。

　　诡异的沉默持续到了礼奈被送回住处。没有道别，礼奈下车往里走去，而及川则踩下油门自有她的去处。

　　客厅里寂静得和礼奈离开时候一样，唯独不一样的是，她离开时是空无一人的寂静，而现在，只是因为聚集在客厅里的同伴全都没有出声。明明都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她回来了，却半点声音都没有。礼奈随手关上门，打算去厨房找点吃的。

　　奈绪美第一个有所反应，从沙发上站起——当然还拉着雅史一起——快走了几步显然是想和礼奈一起去厨房。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奈绪美坚持要等你回来一起吃，毕竟这是转移到池袋后的第一餐。”深知奈绪美打算也同样深知奈绪美不善表达的雅史直接解释给了礼奈听。

　　“是这样吗……”礼奈干脆停下脚步等奈绪美走近，“可以的吧，也没什么不好。”这就是不打算拒绝了。

　　从礼奈进门之前，一直只是佯装在翻阅杂志的千早终于忍无可忍地把杂志用力合拢摔在茶几上：“千叶礼奈，你认识那个人是不是？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这应该是今天第二次有人拿“故意”这个词来问她了吧？所以，礼奈为第二次不明白问话的人的意思：“你在说什么？”

　　本来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句，可礼奈平淡没有起伏的口气加上千早此刻并不平和的情绪，听在千早耳中就成了明知故问的嘲笑。女孩迅速地站起身来，显然是动了说不过就动手的心思，坐在一旁的慎也在她起身的瞬间就察觉了她的打算，皱眉呵斥：“千早，坐下！”

　　千早不甘心，可是慎也的话她却条件反射地听从了。池袋组里千叶礼奈是【脑】，而竹内慎也却也是与之地位相等的leader，虽然某些时候就算对leader来说【脑】的决定也是必须照做没有反驳余地的，但对组里其他四个人来说，无论是这两个人中谁的命令或指示，他们都必须遵从执行，这是他们牢记在心的组织内部的等级差异。

　　按理说，这样的上下阶层关系只存在于与执行委托相关的事情里而不是现在这种没有委托在身的“悠闲”时间里，千早却是习惯使然，她的意识里从来没有违背慎也这一项，同时也因为认识慎也这么久以来很少会见到他这样严厉，千早被吓到了。

　　礼奈在慎也开口、千早照做这样莫名其妙的步骤结束时已经慢慢走向千早，没有疑惑没有恼怒，只是平静开口：“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千早还没从慎也的口气里回神，一时之间只是怔怔看着礼奈。阿一想开口，却被礼奈抬手阻止了。

　　“难道不是吗？”千早找回了声音，而声音里因为刚刚的插曲更带上几分羞恼。

　　“我说过了千早，说清楚。”礼奈隐隐透出一丝不耐，倒不是因为迟迟没能解惑，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饿了，不太想在千早的莫名其妙上浪费时间了。

　　“我是说，你和折原临也明明是认识的，你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

　　礼奈突然就打断了千早这些明显的废话：“我之所以会提到这些名字，只因为及川前辈让我提醒你们，既然我在池袋生活过，‘认识’他们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礼奈含糊其辞，把他们引向“因为知道所以单方面认识”的理解，这是正常情况下一般人都能够接受的说辞，可千早却是冷哼：“别想敷衍过去，你绝对不是仅仅知道这样一个人！”千早并没有被礼奈的话影响从而改变看法，因为她几乎就已经认定了这个真相，“你和那个新宿的情报屋不仅认识，你们之间也一定非常熟悉！”

　　“千早，你怎么会这么想？”礼奈未做反应，反而是慎也在发问。

　　这样近乎偏袒维护的态度让千早用急促的语气说出了她所能看到的事实：“任何一个人，知道千叶礼奈的任何一个人，只要见到折原临也就会明白的！慎也，你没有亲眼看到，所以你不知道他们有多相似，不是长相，是感觉！你只要看到就能明白了，阿一就看到了！”千早终于想起还有阿一能证实她的所见她的感觉她的话。

　　阿一在慎也转向他的目光中点头，然后奇怪地看向礼奈：“千叶，真的很像啊，你和他。”依旧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心直口快和坦然，“我以为，你这个样子已经是很不寻常的事情了，原来像你这样的人不止你一个啊……”

　　奈绪美和雅史一直站在那里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听着看着。只是当听到阿一说出这句话时，奈绪美拉了拉雅史的衣袖，她不明白阿一这话的意思。雅史握住奈绪美的手，以掌心温度安抚着她。他想，他是明白阿一话里的意思的，所谓像千叶那样的人并不是对千叶的诋毁或者排斥，而是不解，他们所有作为千叶同伴的人的不解。

　　雅史是明白的，一直以来在同伴们眼中，千叶她……充满了违和感，就像是个不适合这个世界的人。喜怒哀乐，优势或劣处，即使是朝夕相处的同伴，他们也不曾在千叶身上见到过类似的东西。这些每个人都该有的东西，千叶没有，也或者是她太会隐藏的缘故，而无论是哪种理由，千叶礼奈这个存在本身就是充满了违和感的事情。

　　她不是什么谜团，因为太过一目了然，她什么都不在乎——至少他们能解读出来的只有这一点。千叶作为【脑】，值得信赖，作为同伴，他们认可，而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却只能感受到无法形容的违和感，这就是他们认识的全部的千叶礼奈。

　　而这样的人如果世界上还存在另一个，雅史想，这或许就是千早的猜测了——愚弄。她觉得千叶在愚弄她，甚至是在愚弄他们全部人，故意说出这个名字，引出了千早的脾气，然后，想来千早是吃了亏的，否则她该是洋洋得意而不会是现在的愤恨不甘。而这样的愤恨不甘，让她觉得是千叶设计了这些愚弄了她，她觉得千叶借助熟人在给她使绊子。

　　这种故意，千叶根本不需要说什么，他就已经可以确定地否认了，因为没有必要。而在这个千叶曾生活过的地域上存在的相似，也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千叶礼奈，是池袋组的【脑】，和他们每一个人休戚相关，至少他知道，她有责任担负他们所有人的【生】，即使一直以来她似乎并没有这份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