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金名册》木小空

29、血染的嫁衣（4）

　　柳府墙头。
　　泠泠琴音中，王翠花揉了揉略显酸涩的眼睛，百无聊赖地将头歪倒在牛红红的脖子上。牛红红低着头，耷拉着两条腿，早已打起了盹。被这一动静惊吓，她醒了过来，有些不知今夕何年的迷茫感，一不小心还差点从墙头跌下去。
　　王翠花伸手一捞，稳住了她的身体，关切道：“小心。”
　　“老板，我们都在这里看了三个时辰了。”牛红红清醒过来，将她的头扒拉到一边，埋怨着，“看着柳小姐优雅地散步，优雅地自弈，如今……”她看了柳瑟一眼，撇了撇嘴，“竟然开始弹琴，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啊……”
　　抬头看了看天色，暮色四起，已至酉时。王翠花歉疚地看着牛红红，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走吧。”
　　“真的吗！”牛红红眼睛大放光彩，拉着王翠花的袖子晃了几晃。
　　王翠花点了点头，翻身站起，最后回头又看了柳瑟一眼，实在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在
　　这不短不长的三个时辰内，如牛红红所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富家千金悠闲的午后时光。柳瑟人长得漂亮，待人接物亦是温婉贤淑，对待身边的婢女小厮无不是微笑以对。而且她的眼神很是柔和，半分蛮横的影子也没有显露。
　　或许只是书院里的丫鬟对柳瑟成见太深，所言有夸大的成分，算了，先回去再说吧。

　　正欲落地，眼角余光却看到墙角一团白影倏然而过，王翠花翻身追了上去。
　　“老板，你去哪里……老板！”牛红红的声音渐渐被甩在身后，王翠花无暇顾及。
　　白影在半空中飞快地向城郊逃窜，王翠花拨开眼前浮云，催动仙力加快了速度。冬日的城郊虽然树木稀疏，但若是让这白影钻入山林，漫山遍野各种各样的气味足以为这白影掩护。绝对不可以让它逃走。
　　袖袍一挥，一道仙障已由王翠花发出，落在那白影面前，白影反应不及，硬生生撞了上去，一阵皮毛被灼烫的声音与味道迅速蔓延开来。王翠花疾行几步，一把抓住那白影，挥手撤了仙障。当看清手中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王翠花微微眯了眼，“白狐？”
　　手中正是一只皮毛雪白的三尾狐狸，只在耳尖和尾尖有一抹蓝晕，此刻因为脖颈后的毛被王翠花提着，正龇牙咧嘴动爪晃腿地对着她发狠，“嘶……好痛，想我堂堂三尾神狐，竟撞到了结界上，你，快放开我！”
　　王翠花扒拉开它的爪子，看着它的头上被灼伤的痕迹，咂了咂嘴，“会说话？什么来头？”将它提高了点，可以跟自己对视，王翠花晃了晃手，“再说两句听听？”
　　“哼！”狐狸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王翠花。
　　王翠花倒也不介意，笑弯了眉眼，“不说话，回去就炖了你。”说着便将狐狸变小塞进袖袋里，原路返回。
　　行至半路，恰好遇上追上来的牛红红。牛红红看见她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顿时火大，双手掐腰怒吼，“老板！你去哪里了？叫你你也不理我，害我追的这么着急……呼，累死我了。”
　　王翠花走到她身边替她顺了顺气，笑道：“回去再给你细讲，晚上我们炖狐狸吃。”
　　“狐狸？啊，哪里来的狐狸啊……老板，你等等我，说清楚啊。”

　　回到棺材铺，王翠花就让牛红红去请赵铁柱过来，而她则去厨房准备了锅具木架磨刀石等东西，一并拿到院子中来。袍袖一挥，那只狐狸便恢复身形躺倒在地上，然而浑身却动弹不得。只有脑袋可以转动，然而这一番折腾下来，头顶的伤似乎更严重了些。
　　王翠花与狐狸对视半晌，终是败下阵来。她走过去轻抚狐狸的头顶，那伤口便以可见的速度在恢复，几息之后便痊愈了。
　　狐狸感受着身体的状态，愤恨地开口，“若不是我修为不足，想我堂堂三尾神狐，怎会被你一个小地仙所擒？”
　　抱臂不屑地看着狐狸，王翠花嗤笑一声，“堂堂？嗯？三尾神狐，你怎么没练到九尾？”
　　狐狸扭过头去，“想我堂堂三尾神狐，毕竟是不屑练到九尾那个地步的，不然早就到了。”
　　王翠花这才明白，“想我堂堂三尾神狐”竟是这狐狸的口头禅，只是看这狐狸的修为，确实低得狠了。就狐族而言，尾数越多修炼越上乘，只是既已三尾还是这种德性，果真是狐族中的一个异数。
　　唉，真可怜。
　　狐狸却是看懂了她眼中的悲悯，怒气冲冲地开了口，“你这是什么眼神！想我堂堂……”
　　“打住！”王翠花摆了摆手，瞪着它道，“别说大话了，有那个本事你就逃脱我的束缚，然后报复我，对于此我是很乐意看到的。”
　　眼见狐狸安然噤了声，王翠花满意地笑了笑，柔声道：“我问你，你为什么出现在柳府？”
　　狐狸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别开脑袋，“我一时跑错了地方，不可以吗？”
　　“可以。”王翠花点了点头，“那么你看到我又为什么要跑？”
　　狐狸底气突然增大，对着王翠花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吧，你追我，我为什么不跑？”
　　“对，我有病。”王翠花捂着心口蹙了眉头，“据说你全身都是宝，那么就把你炖了，来治我的病好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这狐狸，她将锅支好，添了柴放了火，等待水沸的时候，便在磨刀石旁“嚯嚯”地磨着菜刀。边磨边好整以暇地看狐狸一眼，那目光似乎在说“等着吧，一刀下去不会痛的”。
　　在这种眼神的压迫下，狐狸缩了缩脑袋，底气不足地开了口，“你分明是现在才想炖了我了，那你一开始为什么捉我？”
　　王翠花将刀沾了沾水，闻言佯装一愣，“对啊，我为什么捉你？”
　　“你这地仙忒不识好歹！想我堂堂三尾神狐被你捉了，你自己都不知道捉我的原因！”它正气凛然地开了口，对着王翠花说教，“既如此，我便大度地原谅你了，你快把我放了。你的病，我……另想办法。”
　　“嚯嚯”，王翠花又磨了两下刀，歉然道：“不好意思，捉你是因为我乐意，放你我就不乐意。所以，我就是要把你炖了。”
　　狐狸瞪圆了一双眼，无言以对。它蓝色的耳朵也耷拉了下来，模样看上去甚是可怜兮兮楚楚动人。
　　奈何王翠花不吃这一套，她用手拭了拭刀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潜入柳府究竟为了什么？我在柳府墙头坐了三个时辰，在这段时间内，我并没有感知你的到来，也就是说你早早便在柳府呆着了。而在我准备离去的时候，你才妄图逃跑，可惜却被我发现。”语气渐渐冷冽下来，“说，你在柳府究竟做了些什么！”
　　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静得厉害，只听到锅里的水沸腾的“咕咕”冒泡声，王翠花目光不错分毫地盯着狐狸，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多出几分诡异。

　　赵铁柱和牛红红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静寂的场景。王翠花举着发亮的菜刀，与地上的狐狸怒目而视，而狐狸浑身毛都竖了起来，可见在轻微的颤抖。
　　“呀，老板，真的有狐狸！”牛红红打破了这里的安静，她跑过去蹲在狐狸面前细细打量着，“我还以为老板你在骗我呢。”
　　王翠花这才放下菜刀，揉了揉脸，长出一口气，“累死我了。”她扭头看向赵铁柱，“来了，坐。”
　　赵铁柱从善如流坐了下去，狭长的眼睛在地上的狐狸身上扫了一眼，笑道：“怎么回事？”
　　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和虎口，王翠花撇了撇嘴，“午后我去柳府查看柳瑟情况的时候，这家伙也在，我离开的时候他就想跑被我抓住了。”说着她便有些郁闷，“当时情急，它又跑得太快，一不小心我就用仙障伤了它，就把它带了回来。可是我怎么问，它都不说实话，所以……我就是想吓吓它。”
　　“没有吓住它，倒是磨刀的时候伤到了自己的手？”赵铁柱挑了眉峰好笑地看着她。
　　王翠花点了点头，“你不知道这个刀磨起来多费劲，蹭地虎口生疼。”
　　“我看看。”
　　王翠花没有多想就伸出了手，赵铁柱捏住她的手掌仔细翻看了下，只见虎口那里微微发红倒是没有破皮，“不妨事，你下的力道不对，才伤了手，明天送点药膏给你。”
　　冬日天冷，王翠花的手总是冰冷一片，然而此刻与赵铁柱接触的手掌，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赵铁柱的指尖很温暖。
　　她这才后知后觉，他们似乎走得有点太近了。
　　赵铁柱很自然地松开了她的手，面色不变走到狐狸身边蹲了下去。王翠花看了看他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感知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掌心，连带着她的面颊也不可抑制地发热，微微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小狐狸很呆萌(づ￣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