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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移动的神案(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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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翠花看着赵铁柱手法娴熟地将药包好,又用手帕把灶台上遗落的粉末擦拭干净,旋即四处寻摸像是在找水洗手。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赵铁柱又是从何而知华府的怪事,又是为了什么前来调查?莫非,他也跟华府的某个人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赵铁柱洗手回来,看着王翠花看他的眼神蕴含着十足的戏谑,他低头打量自己的衣衫,又抬起头来,“王掌柜在看什么?赵某衣着可是有不妥的地方?”
王翠花摆了摆手,方才她有同赵铁柱商讨一下接下来如何去做的想法,但是她实在觉得太过轻率。与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合作,有可能会将自己折进去。
“华睿之如果已经服用了两日的朱砂,可还有救?”
赵铁柱凉凉瞅她一眼,“你不会医术?”
王翠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忽然意识到如果赵铁柱比自己修为高深的话,他必定能看出自己的真身——一株成精的何首乌,于人于妖于仙皆是极珍贵的补药。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我是卖棺材的,为什么要会医术?”
“我还以为,你本身是种药材,会比较通药性呢。”赵铁柱颇觉意外,看向她的眼神也有些鄙夷。
对,就是鄙夷!
王翠花听到他的话,先是心头一跳,原来他早已看出来了,但是想必对她的真身没有兴趣。继而便是好笑,她是药材就一定通药性?最后只剩下愤怒,自己不懂药性,赵铁柱那是什么眼神!凭什么这样看不起她……
赵铁柱无视她想要杀人的眼神,面上一副“我这么大度就教授你点东西吧”的神情,“看华睿之的模样,尚且中毒不深,以猪苓、泽泻、金银花、甘草入药煎煮即可,或者用羊奶灌服亦可。这都是小事。”
没想到赵铁柱对医术也有一些了解,王翠花心里决定还是将对他的评价提升一些,她抓住个话尾便问道:“那什么是大事?”
赵铁柱凑近过来,笑得一如初见那般“猥琐”,“玄思为什么是装疯的?这一切的幕后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王掌柜,想必已经十分清楚了吧。”
冷不防他突然的靠近,鼻中香味蓦地一浓,王翠花别过头下意识地一挥手,携带了三分法力的一挥,被赵铁柱慢悠悠拦下。
“王掌柜何以下此狠手?”赵铁柱冷笑看着她,右手还抓着王翠花的手腕。
王翠花向天上众位神仙发誓,她方才所为真的是本能之举,真的。只是,眼下赵铁柱那满含危险的眼神,实在让她说不出“纯粹是失误而已”这样的话。不过,在人间摸爬滚打三十年,王翠花学会了一件事,那便是能屈能伸,在强拳面前是可以低头的。
“赵老板可以放开王翠花了,方才情急之下一时失礼,还请赵老板海涵。”
赵铁柱放开了她,然后退后两步,不甚在意地抚了抚衣袖的皱褶,“是赵某冒犯在先,应是赵某赔罪才对。”说着还认认真真地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甩了甩手腕,王翠花心里龇牙咧嘴,面上笑容却是滴水不漏,“赵老板客气了。那王翠花便将自己知道的事告知于赵老板。”
赵铁柱满意地点了点头。
“玄思同华睿之的夫人顾锦是兄妹,顾锦似乎十分怨恨华睿之,便借助以神案移动、玄思胡言乱语继而疯癫等事混乱华府,暗中给华睿之下毒。这些便是王翠花所知道的全部。”
闻言,赵铁柱笑得悠然,“多谢王掌柜,赵某还有事要去处理,先行告辞了。”同王翠花拱了拱手,转身便消失不见。
王翠花盯着他方才消失的地方,目光阴晴不定。半路杀出个赵铁柱,实在不知是好是坏。她看了看厨房里许多下人们正在准备着午饭,方才她与赵铁柱皆是隐了身形的,并未被凡人察觉,而这些人进入也丝毫不影响他们二人的交谈,是以王翠花也没多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倒是不得不赞叹,华府真是富贵人家,万万不能与她棺材铺的小厨房同日而语。
她摇了摇头就走出厨房,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午时。王翠花感受了一下华睿之的方位,便寻了过去。华睿之与柳南城坐在前厅说起了家常,安顺不在,四名捕快只剩下一名守在柳南城身边,想必其他三个同安顺一起去查看具体情况了。顾锦却是陪同在华睿之身后,面上微露疲惫之色,但是笑容仪态倒是颇具风范,时不时点头附和一两句。
王翠花听着这三人,一会儿这个说柳大人真是为官父母心,政绩斐然;一会儿那个赞华掌柜当得起年轻有为商业兴旺……直听得她又犯起了瞌睡。
约莫两刻后,有小厮进入,“启禀老爷,安总管和捕快们说有了新的发现,请柳大人和老爷在此等候片刻,他们稍后便到。”
华睿之与柳南城俱是一喜,柳南城笑道:“安总管有了新发现?如此甚好。”华睿之点头称是。
而站在华睿之身后的顾锦却是面色惨白,王翠花看见她拿着绣帕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新发现?发现华睿之吃的东西里有朱砂了,还是发现他们华府的夫人在外有了私情?
王翠花这样想着,左手手心却是突然滚烫,这是故木生死册在告诉她,就在她周围有人即将死去。
她心中一凛,慌忙伸出左手。鸦青色书册现于掌中,翻开后看到名册里显示的内容,王翠花面色一片凝重。
华睿之的名字消失了,而原本显示华睿之名字的地方出现了两行字:
“顾玄思,三月初三生人,于腊月十三午时正死于泰安县华府。”
“顾玄锦,五月初四生人,于腊月十三未时一刻死于泰安县华府。”
原来他们二人皆不是真名。顾玄思、顾玄锦即是玄思、顾锦。
只是……昨晚还不曾改变的名册,此刻突然发生了变化。是谁的介入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王翠花边向阁楼飞去,脑中边冷静地分析着,是因为自己的调查?还是顾锦与玄思之间发生了什么?还是……
她突然想到了赵铁柱。难道赵铁柱在离开后做了什么,才导致这二人双双死去?
然而王翠花还没到阁楼,便看到玄思在安顺和三名捕快的带领下,正行走在花园中。她心中一惊,原来仆人方才禀告的新发现竟然是玄思!是发现他在装疯吗?
王翠花慌忙降落在玄思身边,几息之后她察觉到玄思有些不对劲。不,是太正常所以才不对劲!
玄思此刻眼神平静地欣赏着院中的雪景,嘴里还不时说上一句,“真美”,尽管无人附和,但他却笑得十分满足。
与常人无异。
王翠花皱着眉头,她看得出来,玄思现在就是一个正常人,没有装疯,但她实在想不到,玄思究竟想要做什么?
是悬崖勒马,揭穿顾锦的所作所为,还是作为“突然恢复神智”的玄思,将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无论如何,最后终有人会受伤,甚至付出生命。
一种十分无力且绝望的感觉蔓延到全身。明明知道玄思即将死去,可是什么都做不了。是生是死都是他的选择。
她原本奋力想要拯救的华睿之如今转危为安,但是玄思与顾锦,她要如何去救?
“禀大人,嫌犯带到。”
甫一进入前厅,一名捕快便对着柳南城拱手行礼,如是说。语毕,玄思便跪了下去,目光平视前方,谁也不看。
厅内所有人俱是一愣。
“玄先生?不是疯了吗?他怎会是嫌犯?安总管,这……”华睿之难以置信地看向安顺。
安顺点了点头,“回禀老爷,玄先生是装疯的,并自称是府上所有怪事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听了安顺的话,柳南城止住了华睿之想要继续发问的态势。他微皱了眉头,望着玄思,“玄思,安顺所言你可有反驳之处?”
玄思摇了摇头,淡淡道:“安总管句句属实,玄某无话可说。”
柳南城盯着他,语气愈发严肃,“怪事皆是你一人所为?速速如实交待!”
“是。玄某不才,与风水阴阳打交道数年,近几年些微掌握了一些简单的法术。然而玄某亦是爱财之人,觊觎华府钱财多年,在华睿之动了请新神动旧神的心思之后,玄某便入夜前来制造神案移而复归的假象。之后等华家请玄某入府探查风水的时候,便装疯,使世人皆相信华府招惹恶灵煞气,从而使华府陷入混乱,从而趁机害人取财。昨夜家师入梦对玄某斥骂一番,玄某忽然醒悟,顿觉愧对家师对我的殷切期望,未能替人解决麻烦,却还制造了麻烦,是玄某错了。”
这话说起来,有动机,有过程,有结果,不知情的人便容易信以为真,更何况,这一系列的事哪里有证据可循?
柳南城一怔,对玄思说:“身为风水师,罔顾百姓对你的信任,竟做出如此荒诞之事。”他挥了挥手,“陈捕头,将他带下去,稍后押解回府衙。”
华睿之看着玄思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曾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终究是拱手同柳南城道谢,多谢破案云云。
王翠花站在一旁,看着面如死灰的顾锦,重重叹了口气。玄思将一干罪责包揽在自己身上,只是他有没有想过,之后顾锦又该如何存活于世?
“不!不是这样的!”
顾锦突然冲了过去,她拦在捕快和玄思面前,双眼通红,几近疯狂,“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们放了他!是我做的!”
谁放了谁,谁能将谁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