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选“孤”夫》aris

126、方圆

　　我发现自己就是个劳碌命，这后宫之后是要母仪天下之人，所管之事当然决非单单这皇宫而已~~何况皇宫里就算重新清洗过，人脉这东西总是极为复杂的，陆沁是个有考量的人，不轻易跟我透露任何信息，只是偶尔会用难得一见的表情来提示我是不是做对了，我很无奈，但也拿她没办法，毕竟她是命妇不是宫女，有身份和家世，肯定有她的行事方式。但是我也不是好惹的主，相信宝珠在她面前一定也没让她好过，肯定把我七七八八的习惯一股脑告诉她了，以至于现在她做事的时候，也会先迟疑，到底宝珠有没有提过什么……

　　内务府到了年底要清帐，内务府新换的大总管一大早就抱了一摞子帐等在了寝宫外面。心下冷哼，让陆夫人领他在外殿等了一个时辰，我自己则是慢慢悠悠的照自己的习惯洗了个暖水澡，穿了香色的麻料织锦的长裙，外面披着白狐外氅慢慢悠悠的出了内殿。

　　外殿金柱的图案是刚刚换过的，我瞥了眼，发现是我以前给过玉文的蔷薇的花样，东南西北四根，雕刻精美讨巧。见我留意，陆夫人倾身，“娘娘，这是皇上吩咐特意赶制的，听说样子是从宫外来的~”言语之间，有些轻视之意，我不以为然，笑着：“难得宫外还有宫里头都见不到如此精致的花样，皇上的眼光一向卓越~”虽然说这狐假虎威不地道，但是我对于这个已经驾轻就熟了，有的靠为什么不靠？我不逞强了，太累~

　　缎子鞋底不是很厚，所以隐隐有凉意从脚底传来，宝珠在指挥人收拾我的卧房，只有陆夫人率一帮丫头在我身边，于是紧走几步坐在正中的卧榻上，脚踏上没有铺厚绒垫，我皱眉，“有些凉，去拿个绒垫来~”

　　立刻有个宫女转身去拿，我暂且不理，榻上的小桌上放着温的抹茶，还有些御膳房的小糕点，看了看，宝珠该是也嘱咐过了陆夫人的，但是这桂花放的太多，而且我向来不喜这桂花的味道，每次做来也都是给煜，永清他们用的，又皱了皱眉，于是只得拿起抹茶，靠向一旁，这抹茶的味道还差不多，我喝了口放下，“让他进来吧~”

　　卷帘门外，立刻有人叩头的声音，“奴才王福力拜见皇后娘娘。”虽说这册封旨意未下，可是宫里的人口全都变了，我也不在意，板上钉钉的事我即使反对也没用，何必白费力气？何况这皇后又是容易当的？

　　一个湛蓝色太监服弯腰捧了一大堆账簿进了来，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启禀娘娘，腊月已到，该是清账之时，本应早就清的，一直拖到现在……”

　　这些客套话我不想听，无非是想看看我到底有多大能耐~~心里冷哼，这宫里的人，还真是不好驯服，真是嫌我的背景不够硬啊~扬了扬下巴，有两个人拿过那一大摞账本放在桌上，轻无声音，我看了她们一眼，有些奇怪，也不管。翻开账本开始翻看，也不让地上的那个人起来，就让他那么跪着。

　　账目没什么技术含量，无非就是抹平账目而已，技术很烂很囧，但我还是慢慢翻，翻了一炷香的时间。旁边的人都在静静的看着，等着，当我抬头的时候，又各自低头伺候在一旁。“王总管……”

　　王福力可能早就累了，还是强打精神。“奴才在。”我把桌上的账本推到地上，声音抬高，“这账本你可是审过的？还是别人的授意？”

　　光洁的双层下巴立时显现，他有些慌张，“奴，奴才理过了，没什么问题……”我靠在那，冷声说：“按照御膳房的食材，顶多花费四十六万八千七百两五钱，可是你的账上却足足写了有七十三万二千二百三钱，这其中的差异，难道是因为那夜趁乱有人偷了不成？可我却未曾听人说这御膳房有何乱子~”他犹豫，眼珠在转动，我就知道他在想办法找借口，不给他机会，继续列举，“还有浣衣局的女工的月钱，发放的可对数？不论如今的人数变化，您这钱是照付，而且很多人竟比我这身边的宫女拿的还多，可有这样的道理？再者，礼库，瓷器库的账目都有问题，你这是在干嘛？逗我玩儿呢么？”

　　我的语气虽然悠缓，但是却凌厉，一句一句都让他的头更贴近地面。笑容浮现在脸上，我的声音却冷起来，“宝珠，宝珠！”

　　有人去寻她，她却从内殿迎了出来，“娘娘，什么事？”我看了她一眼，使了个眼色，她看着我。“先皇母后如何主政我不知，先前皇嫂如何我不知，现在我是皇后，那这宫里除了祖上的规矩，该行的就是我的规矩！”音量提高，这几句话说出来，她们脸色都变了变。向着宝珠，“宝珠，带着他下去，让他一字一句的把这些钱的缺少给我找出来！一钱都不能少！然后再带人来见我……”

　　宝珠沉稳的点头，“遵旨。”她冷然走到王福力身旁，却没有傲慢的态度，平静的说：“王公公，咱们走吧。”

　　王福力立刻点头，丧家犬一样跟在宝珠的后面出去了。

　　经过我几次进宫的宫女只有一半，因此多少对我的人不了解，外面传的各样都有，想必她们每个人心里都是有衡量的，我进宫几日并未有何举动，只是我的丫头宝珠厉害，她们还忌惮我，要不然真当我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家碧玉，不过是容貌姣好，是贤王的正妃才当了皇后。刚刚那一场，不过是让她们心有忌惮，是不会服气的，这点我心里明镜似的的。但是我不急也不恼，不为别的，这是夫君给的皇后，总不能给夫君丢人吧？

　　陆夫人此时上前，“娘娘，这已经是腊月了，宫里各处的采办正忙，不光是宫里的各处，各大臣家中，朝廷也是该赏的，这也是您的分内事……”

　　还真是不让人消停，随口就说：“把往年的记录给我搬来，还有现在的官员名册也拿来，上面要写清楚官位，背景，家里有多少人口……”觉得自己太好心了，于是简单的说：“总之，到时候我问什么，不要答不出来。另外，宫里该赏什么，也先把往年的记录拿来我看，各处人数点清，若是有一人多一人少，你们就按数担着。”陆夫人有些惊诧，然后温良的口气：“启禀娘娘，原菊正在誊录此事，稍候就呈给您过目。”

　　外面忽然有人禀报：“安国侯爷求见皇后娘娘~”

　　永清哥？正想着怎么一鼓作气让这些人没话说的我，一下子心情轻松了，笑着：“快让侯爷进来！”

　　白色外氅，闪进来清俊的身影，他仍是简简单单的衣饰，还是那个洒脱淡淡的贵族公子。

　　“臣拜见……”他刚要跪下，我就出声，“这是寒碜我呢？还不快请坐？”

　　脸上淡淡笑意，他仍是不动，作势要重新跪下去，拿他没办法，“免礼，就请侯爷上座罢~~”

　　他称谢，才慢慢走到我的对面，坐在了榻上。“你今儿是一人进宫还是爷爷，少云跟着你一起？之普有没有好些？之信呢？府上还好么？”

　　高高挽起的青丝垂落在他肩头，干净利落。他笑着：“一坐下就是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个？”

　　知道他在暗示自己有些脱离身份，我也不在乎，“好歹是我立规矩的地儿，别人不能没有规矩，我也不能么？”永清有些担忧的眼神又浮了出来，然后隐去，换上淡然的表情，“娘娘您今非昔比，在这还是要有皇后尊仪的。”

　　说教的口气老成的要命，我笑，“你放心。该做的，我一样不少做，不会让人诟病的。”知道拿我无法，轻轻叹气，宫女端上抹茶来，他瞥见桌上的糕点，“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瞥了瞥嘴，“不过是御膳房的师傅仿的，味道肯定不同……”伸手拿了块，咬了口放在口中，他品了品，然后放下，“果然不对。原本这桂花味道我很喜欢的，受你带累如今也吃不惯了。”

　　说话间，外面又有人禀报，“左丞相夫人赵夫人携女觐见。”

　　好不容易有个好朋友来，我心里头开心，这又开心不起来了。永清在一旁，“这觐见皇后也是能随便就觐见的么？娘娘，您的命妇和女官怎么也不管？如此一来，岂不是谁都能轻易登门了？”

　　听他的话，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我不会知道宫里繁杂的事务，用他的方式来护着我。陆夫人被永清说的面色讪讪的，“是臣妾失察，娘娘侯爷莫怪，我这就去办。”

　　门外清净了，陆夫人才回来。永清哥看了看她，甚是无意的样子，“娘娘，对待下人太宽厚的话，累的可是您自己~万一您又病倒，这皇上可是会让她们这一群人都不得安宁啊~”这话里藏针的功夫他是从我这学的么？汗颜，笑着：“我不过是不太清楚这宫里细碎的规矩，什么事都要我来操心的话，我没那个心情，不是宽厚，只是看看她们如何尽本分罢了。”

　　我这话说的如何？不比你的话里有话差吧？--我的眼神看向永清，他也笑意盈盈的回我眼神，不错不错，你这功夫就是好！

　　女首官原菊把单册仔细放在金色托盘里，小心的呈了上来。蝇头小楷娟秀的写了很多，简单明了，这原菊倒是个省事的。“娘娘，奴婢已经仔细核实过誊写了下来，您看是否合您的意？”

　　仔细看去，不但有条理，而且顺序得当，把我想要看的全部写的清清楚楚。那天她们来拜的时候我没有多留意，今日倒是多看了她几眼，把帛书递给永清，自己对着原菊：“你起来吧~你是哪家来的？”

　　原菊谢恩站起来，恭敬的回答：“奴婢是礼部侍郎原青的女儿，进宫一直在御书房伺候，直到皇上登基后，把奴婢调到官女苑当女官的。”永清看了看她，没说话，还是看着手里的帛书。我笑着，“原来是原大人的女儿，怪不得如此聪明伶俐，你做的很不错，这些足够了，难为你这么有心，如此细致用心。”

　　她称谢，面如桃花。永清看了看我，我摇摇头，“好了，你下去吧。”一瞬间，她的脸上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她就出去了。

　　“思路如此清晰，甚至都暗示出各家的脉络，这女子的头脑很是可怕……”永清嘴角没有上扬，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果然是聪明人见聪明人，他见过官场种种，一定也觉察到了，果然这真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