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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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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酬九岁的生辰不过七天便至,祭子府上下全为这件事忙昏了头,没有一个闲的下手的人。
只是这件事料理的再好,也注定要被另一件事掩过锋芒了。
九祀子大婚。
听说这个消息,而且婚宴正好与自己生辰同一天,陈天酬丝毫没有“因为祀子大婚自己的生辰宴要停办了真是烦人”的情绪,反倒兴致勃勃的打听起来。
只是这场婚宴着实仓促,陈天酬的生辰其实只有隶属于他的祭子府在庆祝而已,却提早了两个月就开始操办。祀子大人的婚宴当然更加隆重,要不然也不会让整个半沧谷都为之忙碌,可是时间却赶得急,七天就要准备好一切。
尤其让人棘手,这位祀子大人偏偏娶的是男妻。
虽说大多数人都能接受,但不能传宗接代的男妻终究为人诟病,比起娶“正妻”,礼节要轻上太多,除了“合卺酒”这一块,一切从简乃至省略,连正门也不能进。
但是作为万人敬仰的祀子大人,他怎么可能会在意江湖人口中的说法,要办婚宴,自然得办的风风光光漂漂亮亮,这就导致了——半沧谷诸位不仅得准备婚礼,还得做一番隆重的礼节恭迎祀子夫人。
这实在史无前例,哪怕半沧谷在江湖上行事一向以“惊俗”著称,这也未免太难为他们了。
作为引祭,在这场盛宴中,自然要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本以为早就要被整治死的庸扰,也安安稳稳的做引祭做到了现在,两年的时间,势力已经初步建立,虽落下其他引祭太多,但也算不上人微言轻,这样的盛宴,自然有他参与的一份子,整日忙的见不着人影,眼底下淡淡的青色也表明了他最近并不轻松。
对此陈天酬多有嘲讽“赶得这么急,真是娶亲而不是抢亲么。”听到这话的人明智的保持了沉默,生怕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惹了祸端。
祀子大人要在半沧谷举办婚宴实在是殊荣,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
对江湖外部交涉所用的都是半沧谷的名义,江湖人虽有怀疑在半沧谷之后隐藏着更高的组织,但在这没有被证实之前,半沧谷在江湖中占据的地位让人惊叹和向往。
这次的婚宴出乎意料的是广邀群豪,用的是“半沧谷主人的喜事”的名义,高调的像是在宣誓着什么,也让众英豪心痒难耐,一探半沧谷虚实的机会,可是最好的饵。
对于半沧谷众人,他们唯一的受益就是,接触到了他们本不能接触的那个等级——从秦府指派下来的一群维护秩序“侍卫”,他们才是半沧谷之所以名扬天下的根本,武功绝顶的一把把染血的剑,在江湖留下深刻的痕迹,作为他们效忠秦府的见证。
对于半沧谷众人的三脚猫功夫,这样的“侍卫”简直让他们诚惶诚恐,而引祭却要面不改色的将他们分配到应有的位置。
如此忙碌之中,七日的时间像是一晃就过了,睁开眼就是一片鲜艳的红色,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昨晚连夜处理的喜堂布置。
宾客——也就是武林群豪们,已经在昨天就陆陆续续满脸疲色的赶到,消息出来的太仓促,再加上半沧谷简直可以称为天险的地势,哪怕有专人在谷外代为引路,也让他们吃了不小的苦头。
凡是在江湖上有些脸面的,几乎一个不落的赶到了,没人轻易拂了半沧谷的面子。
知行门也是江湖上出名的大派了,虽早已对半沧谷的财力有些评估,但看见结构复杂大气的青砖房屋,隐在山脉之中的流水与树林,精美的摆饰和物品还是让人改写评价。身着鲜艳服装的侍女和长相清秀的下仆,面容严肃行事得体的迎接与服侍。旁边貌似不打眼的侍卫却都是武功扎实的练家子,像是世外桃源却偏偏有种危机四伏的诡异感觉,那种违和感不断的激烈冲突,哪怕被周围“喜气洋洋”的气氛冲淡了点,却还是不断像针扎一样提醒着知行门弟子“这是半沧谷,轮不到你们放肆的地方”。
沿途的赶路已经让他们很疲惫,可是没人敢放松在体内不断运转的内功,没人敢放下自己窜在手心里的武器。唯有那么几个脱俗的,也是阅历丰厚自身实力不凡的长辈。
这个自讪为武林正道的门派脸色不愉,半沧谷行事诡异几乎被认定为半个魔道,与他们之间的利息多有冲突,这次知行门一来就给他们吃了个软钉子,想也知道这半沧谷有多猖狂了。
直到被带到留宿的地方,那种冲突的违和感才褪去,让人胸口也轻上一轻。
一阵喧闹却插.入其中,突破这诡异的沉默,让人的眼睛尽数被吸引过去。
一个穿着粉嫩衣裳的女孩,大概只有八九岁的年纪,生的玉雪可爱,白皙的脸颊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嫣红,青丝散落下来遮住了一点容颜,却丝毫不逊颜色,反倒为其添加了一点俏皮可爱。
只是她做的事却不那么可爱了,她脚下踩着一个女子的胸口,手上扯了一把那女子乌丝,看那力道也让人头皮发麻,她却笑的带着一股小女孩的天真与娇憨“好个不干净的贱.人,倒是会顽,跑到这来了。”话音未落,膝盖往前一冲,狠狠磕在那女子腹部,然后又放了手。
那女子捂着腹部,纤细的手指下面居然带着血迹,那血迹似乎是从下身流下来的,在罗裙边印上一点鲜红的血色。
“荒唐!”知行门带头的三长老是个爽利性子,见此一幕也顾不得什么“身在敌营”大局了,直接怒斥一句。
他身后一位俊朗青年是知行门掌门的长子江言,今后是继承知行门的不二人选,平时极有风度,性子温和风趣,与人谈笑是常常面带笑容,只是这一刻,他却突然像见了鬼一样死死盯着那女子,眼里惊愕与厌恶相互交杂,复杂的情绪充斥在脸上,最后化为一片苍白。
似乎是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女子有了点意识,哀哀的抬头。虽然狼狈,却有一种柔弱之美,苍白的脸色和唇角的血色交织成艳丽的色彩,她的眼中蓄了点水渍,看着一个人影,猛的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明的声音,这才有人发现她嘴里只剩一条断舌。
这样的姿态实在让人可怜,那知行门的三长老面色冷淡,看着粉色衣裳的小女孩训到“你这小娃娃好歹毒的心肠,年纪小小就存了害人性命的心!”说罢想把那女子拉过来护在身后,却被一年轻男子拉住,一回头,发现是江言。
江言脸色依旧不好,却带着浅浅笑意,温声道“三长老莫急,我看这事有蹊跷。好好的闹事怎么会恰巧闹到我们面前……”压低了声继续道“像是做戏一样!弄不好就是半沧谷给我们下绊子呢!”
那知行门的三长老行事一向莽撞,为此也不知惹了多少祸事,要不是他与知行门的掌门是过硬的关系,这长老之位早就保不住了。听了这话,他脸一阵红一阵白,也觉得自己冲动了,便默默退了一步。
断舌女子听见此言,猛的抬头看向江言的方向,又是不敢置信又是痛苦,眼里怨毒的光芒像血一样要流下来,又是朝着那边大声的嘶喊,只可惜听不懂她说些什么,但那里面的怨恨异常分明。
三长老见此更加后悔,心道只是因为自己不肯再出手救她就这般仇怨的女子,定然不是什么良家子!
粉衣女孩突然笑嘻嘻的扑进断舌女子的怀里,哪怕断舌女子的衣衫是一片血迹和在地下染上的尘土,弄脏了她粉嫩的衣裳,她却不在意般,只管蹭着断舌女子的脸,笑嘻嘻一副亲昵的模样,与刚才截然不同。
女孩伏在断舌女子耳边小声说“你看……我把你带到他面前,你的美郎君却也不要你了。只有我好,肯要你。”她伸出一双白皙柔软的手,轻轻抚摸女子的面庞,竟然一副珍爱的样子,对比她之前的反应,更让人觉得诡异。
三长老还欲说些什么,江言却先行一步,道“我等为半沧谷主人的婚宴而来,存着庆贺之心。却偏偏有你这两个妖女出来坏了祥瑞气,实在是毁我等与半沧谷的情谊,是为有所图谋!今日我为了两厢情谊,定然要好好教训你们!”这话说得大义禀然,好似他面前不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凄惨的侍女,而是武功高强试图为非作歹的妖魔。
当然,说不定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粉衣女孩抬头,一双漆黑的瞳仁空洞的盯着江言,像是冷血动物的残酷,却又像个发了疯的烈马,怎么也拘不住,非要冲破牢笼狠狠咬下人一块肉。
粉色本来是天真明媚的颜色,穿在这女孩身上却只觉得一片阴冷,她慢慢带起灿烂的笑意,饱满红润的唇轻轻吐出句话“若是想死,便来。”
这话说的不带一丁点轻佻,认真的像是一种预言又或是一种诅咒。
江言眼皮一跳。他是这一代中难得天资上佳却不倨不傲的,很得长辈的赏识,若不是因为一时糊涂做了那件……错事,绝对可以称之为完人,偏偏那个一生的污点还与半沧谷有所牵连,谁知道这不是有人设下诡计,意在毁他前途呢?
想到这点,眼睛一时发红,原本还怵着那诡异的女孩,也忌惮着半沧谷,这时却也什么都不顾着了。
别在腰间的长剑一抽出来,便带着一点银光,直晃晃的照在人脸上,身旁的人都没有预料到他的突然发难,一时怔愣在原地。那剑便直直向女孩劈去——
“公子且慢。”一种恭敬而温和的声音传来。
江言的手被人抓住,是旁边沉默不语的一名侍卫。
声音却不是他发出的,而是一名微低着头身着青灰色衣裳的男子。
男子行了个揖礼“下仆庸扰,见过各位侠士。”
锋利的剑擦过了女孩脸颊,割下了一缕青丝。女孩的手深深掐进手心里,笑的弯起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