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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第八鞭的时候,陈天酬的气息已然非常微弱。
      他整个人看上去并不狼狈,精致衣衫上交错的血痕很有规律的透出一股苍凉,又显得豪气。
      第九鞭落下,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得背部的肉好像腐烂开来,又麻又痒。
      第十鞭。
      陈天酬诡异的想到,我还欠那小商贩三文钱,只是今后,怕是还不去了。
      刑罚结束的时候,他半天没缓的过来,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全身每个关节都和被拆卸了一通,连如何控制他们都忘了。
      上首的人很满意,似乎转身打算离开。却突然又转回来,低沉的笑着说“我倒忘了,有罚是该有奖的。”
      他朝着庸扰的方向和颜悦色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庸扰跪下来,恭敬的答“下仆庸扰。”
      “庸扰?倒是好名字。”祀子大人十分玩味的将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品味一边,道“下仆庸扰从暂代引祭之职升为引祭。”
      此言一出,众人在心底唏嘘。
      摘掉了那可笑的暂代帽子,代表着什么?一是他可以培养自己的势力,成为真正的引祭,与其他引祭平分秋色。二却是,引祭再如何高贵,终究是祭子大人的人,得罪了自己主子的引祭,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这位祭子大人起初就分到了一个“暂代引祭”,后来更是被利索的赏了十鞭,难说心中不会生出怨怼,把这引祭交到他手上,也是在熄他的火。
      而被祀子大人如此“关注”的引祭,别人再怎样也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这就是断了他的后路,真真是凄凉。
      何谓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是这般罢了!
      而这位引祭却好似看不到这些一般,满带着惊喜笑意的回答“下仆谢过祀子大人!”
      此言一落,这场卖主求荣的闹剧终于收场,祀子大人离开这小小半沧谷,而众多奴婢下仆们也松了口气。
      专司服侍陈天酬的长侍和下仆小心的将他们的主子担下去,看着引祭的目光简直是要恨出血了。主子出了事,他们这些下仆的命运也跟着半途陨落,这一天之内遭逢如此大的变故,却是因为这个本身出身低下,却心比天高的引祭!
      露骨的目光扎在他身上,庸扰却丝毫不觉一般,转头吩咐“将祭子大人送回祭子府,再去医坊取治伤的药来。”
      他倒是好意思腆着这张脸吩咐!只不过他却是引祭之身,众人再不满,除了祭子大人在这半沧谷无人能动他。
      小心的收回脸上的表情,不敢露出半点不屑,应了吩咐之后立马照办,心中想的却是:如今一朝得势!只是耍这种手段得来的地位,看你能神气多久。
      庸扰看着伤口狰狞的陈天酬,却是半天不言。
      血浸染了衣物,紧紧黏在一起就像另一层皮,揭下来时必然痛苦难当。
      处理的医师已经是汗流如柱,手上的动作越发谨慎小心。陈天酬早已晕过去,在这种痛楚刺激之下却发出一声闷吭,让人听得清晰。
      背后庸扰的声音传来“让开。”
      医师起身让出位置,看得见榻上形容憔悴的陈天酬。
      庸扰走到榻边,毫不犹豫的跪在地面上,眼睫轻垂,对着那衣物——狠狠一撕,利落的手法让人感叹,不愧是敢鞭笞主子的人,就是狠的下心。
      因为不管是胸膛背后,都有鞭痕。庸扰干脆去了鞋袜上床榻,右手将他扶进怀里,左手取了药脂涂抹在胸膛的伤口处。
      那伤口非常深,边缘的肉微微卷起,已经有点发白的迹象,经过大致处理不再流血,只是狰狞的触目惊心。
      每一点药膏都恰到好处的均匀涂抹在伤口处,胸膛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之后,又把怀里的身体微微拉开些距离,涂抹背后的伤口。
      上身的伤口都已经得到妥善的照顾,再用软软的棉被折叠,将陈天酬的身子靠在上面,下了床榻,跪在床榻边上。
      掀开长袍,白色的亵裤上面的血迹也染成大片。
      褪去亵裤,虽然只是七岁的孩子,但已经有识趣的侍女转开了眼光。
      那一团物什安静的卧在那里,还带着稚嫩的颜色,庸扰下手的时候刻意避开了那里,但在大腿侧留下了一道鞭痕。
      小心的翻开伤口,这里明显要更敏感一些,指间的药膏刚刚触及,陈天酬就开始挣扎起来,庸扰皱着眉头很快上完药,来到膝盖处。
      这里可以说是最严重的,而且不留神就容易留下后患,所以除了伤药,一些养骨去湿的药也要一起上,这种药通常会痒的很,不老实的小孩子上起来绝对最让人头疼。只是陈天酬的表现倒好,这里开始上药时反倒安静了。
      伺候完这位祖宗,庸扰转身打算退下,却听到冷漠刻骨,带着一种潮湿阴冷的语气传来“谁允许你碰我?”
      一时僵硬住。
      陈天酬的神色是一种骄奢的骄傲,哪怕他是坐在榻上抬起头来看人,却给人一种眼高于顶非常傲气的感觉,他慢条斯理的说“一个下人,凭什么肆意触碰主子的身体?”
      庸扰转身跪下“下仆无礼,请罚。”
      这报复来的太快,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陈天酬缓慢的说“念你是初犯,跪下,十鞭。”
      恰好是不多不少的十鞭。
      然而这不过是开始罢了。
      陈天酬嘱咐着“拿那条银蛟鞭过来。”
      银蛟鞭自然没有龙骨鞭来得狠辣,只不过它足有人的手腕粗细,浸在辣椒油里,每个祭子府都备上一条用来责罚犯了大错的下人。
      陈天酬走下榻,把银蛟鞭攢在手里。
      “啪”的一声甩在地下。
      庸扰依旧是以头触地,听见这鞭子声音,平稳的开口“主子身子尚不爽利,下仆卑贱之体,不足以让主子亲自动手。”
      “闭嘴!”陈天酬一鞭打在庸扰背部,看着他单薄的身体晃了晃,道“我还没有到让你随意评判的地步!”
      陈天酬脸色微红,有细密的汗涌出,他的喘息声微重,脚步已经不稳,伤口因为动作开裂又漏出点血迹,扬手甩下第二鞭“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
      庸扰答“下奴肆意触碰主子贵体。”
      “错了”他笑起来,带着矜持的快意“我打你见利忘义,卖主求荣!”
      这是要把话挑明了。
      庸扰沉默不语。
      “当真是庸人!我问你?疼么?”
      “……自然没有龙骨鞭来的疼。”
      “唰”的一声,这一鞭打的狠,皮开肉绽,温热的鲜血已经溅出,银色的鞭子被染红了一截。陈天酬喘着粗气坐到榻上,有点茫然的擦掉脸上溅着的鲜血。
      那一鞭抽下去的时候,他听见了庸扰微弱的呻吟。
      目光转到庸扰的右手上,因为执刑变得鲜血淋漓的右手。
      那手从青衣袖中微微露出,手指修长白皙,指甲盖是柔软的粉色,修剪的很整齐。然而漂亮的手背反面是截然不同的手心,隐约看的见手心几乎全被磨破了,没有一片平整的地方,好像被扒开了那一层皮,里面包裹着的肉都被毫无准备的暴露在空气里。
      陈天酬突然觉得心里一震,怎么也下不去手。
      他将鞭子丢到一边,微微扬了扬下巴,对着下面说“庸人,这七鞭且先欠着。以后仔细着你的行为,七鞭我是要加倍讨回来的。”
      庸扰许久应了一声“谢主子开恩。”
      陈天酬移开目光,不再看他一身凄惨的血迹。道“退下吧。”
      庸扰又应了一声,颤巍的站起身,弯着腰向后退去。
      他身为引祭,在祭子府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那些下仆侍女就用冷漠的目光看着他,好像变成了木头人一动也不会动,尽管看着他因为身上的伤势重重摔在地下,又狼狈的爬起。
      “狗仗人势的越发不知规矩了。”陈天酬冷眼一扫四周“当真是死了不成?一动不知道动,想死我成全你。”
      立马有下仆侍女白了脸色。先前不过以为祭子大人是要对付这个引祭了,不知礼些也没关系,特意孤立也是迎合了祭子大人,何必上赶着往上凑。可是这样的态度又让他们拿不准,祭子大人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不论心底怎样的猜测,已经有人上前扶起了庸扰。
      他的头微微下垂,把身子靠在搀扶着他的下仆身上,面色一片平静,只是眼睛掩住了一点诡异。
      把权势抓在手心里,他做的太好了。
      好的连命都不要了。
      嘴里泛起了淡淡的腥味,又带了点苦气。
      他的主子还真是意外心软的一个人。
      这样心软的人,刀子总是能很轻松的就捅进去,然后慢慢愈合又不长记性的等着人来捅。
      他的右手,手指扣进血肉模糊的手心里,如果有人能凑近闻一闻,就会闻到一种松脂的味道。
      比如一种销肉膏,洒在小伤口上就能让伤口变得十分狰狞的可怕,却不会给人造成太大的伤害,常被用来当恶意勒索的工具。唯一的后遗症,就是使用的时候会出现淡淡的松脂味。
      不过是小玩意罢了。
      庸扰将右手重新藏回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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