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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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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晋的祭子都会由年长的引祭引导。
偏偏这次的祭子不偏不倚为二十三人,引祭却只有二十二人。
正当为多出的那一人焦头烂额时,上面却拍板下来了。那一人由伶俐的下仆中选一位暂为引祭辅导。
这实在不合规矩。
掌管新晋祭子事宜的女官看了看拍板的那位大人的名字。
很快嘱咐下去照办。
如此荒唐的事好像没有一人注意到,办的顺理成章。
而那位“暂代引祭”身份也极其尴尬。今后行事,和下人一般只惹人耻笑,真把自己当成了引祭却没有那个实权,故作姿态更让人嘲讽。
于是这么一块肥肉被吊在哪里,让人眼红却都不敢咬一口,“暂代”就是“暂代”,飞上枝头到时被打下来可不是人人都能受的。
许多人咬牙切齿挣扎时。这个职位却突兀的被人定下来。
一位刚进半沧谷没多久的下仆毛遂自荐。
蠢蠢欲动的人都收了心思,也安心看这痴心妄想的人如何惨淡收场。
“想权势也想疯了,也不看看他的地位吞不吞的下来。”一些心思浅的下仆犹不甘心的念叨着。却也闭了嘴,哪怕只是个可笑的暂代引祭,也不能让他们明面上用来叨嘴。
而那个可笑的引祭,也被人带着去见他的新主子。
他跪在地上,整个身子都俯下来,额头重重磕在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响,然后细微的声音穿透帘子传到上座那人耳中。
“下奴见过祭子大人。”
上座的祭子因为年龄尚幼,坐的十分不安分,听到了之后懒懒的答“就是你?有名字没有?”
“下奴没有名字。当由主子赐名。”
这是很带暗示性的说法,以常人思维来看接下来就该赐名了。
只是其中有个小手脚,虽然被带来觐见祭子,但本质还是下仆。如果祭子不喜欢,照样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刚才叫的是统一的称呼“祭子大人”而不是主子,就是这个说法。而由祭子赐名就是被祭子所承认了,收下为己用,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求赐名的下人,是要冠上忤逆之名受刑责的。
偏偏他喊的是“主子”,也不知是提前谄媚讨好,还是指自己以后的主子。
这么两句之间,负责照顾祭子起居的长侍就心思百转,最后却发现定不了罪。看着跪在下面约摸只有十六的少年,想来也是前面那种心思,便熄了气焰,只一双眼睛死死勾住下面的少年,生怕他有那点言语不当冲撞了主子。
祭子大人有些烦躁,手敲了敲扶手,坐的僵直的身子软下来靠着坐榻“庸事扰人,那就叫庸扰。”
这着实不是个好名字,庸扰尚有个解法是庸人自扰。恐怕这位祭子大人多少看出了点门道,又对这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很不上心,暗讽一个庸人罢了。
“庸人”在下面磕了个头“下奴谢主子赐名。”
这“暂代引祭”定下来后,便会将关于祭子大人的名讳、生活起居的喜好忌讳、祭子日常行程安排都要好好交代,以便于他能尽快承担引祭的责任。
开始虽履有小失,但这位引祭上手却很快。尤其是那好像半天打不出一个字的闷葫芦嘴,对于处理人际关系却驾轻就熟。
半沧谷不是个纯良的地方,见人三分笑只会显得轻佻,长得太好看的下人也只会惹祸端。
这位庸扰引祭,长得清秀顺眼,不常笑也不会显得死人脸让人看着就闷气,行事也很规矩,只是有一点让人嚼舌根——这位引祭似乎性格太软了点。
性格软还只是好听的说法。这位引祭几乎在事事上都退让,好像忌惮什么一样。半点不敢得罪人,尤其触及到其他大人利益上,做的退让甚至让人觉得他是在巴结谄媚,人多少都有点血性的,这位引祭却是把血性都丢了不要了,平白让人看不起。
有些本想整治一顿这位引祭的人,让他认识到自己不过是个“暂代”,不要被权势迷的昏头做了蠢事。只是看他这样放低姿态,又懒得去敲打了。只是在心中暗嗤一声,果然不愧是下人,少不了下贱的骨头。
不管人心怎样,这引祭总算做的相安无事。
然他服侍的祭子大人却愈加烦躁了。
陈天酬,天道酬勤。
这是个非常老实的名字,“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论其爹娘对他的期望是如何,这位却着实不是个老实的人。
祭子的年龄通常较小,大概只有六岁左右就会被收进来。小孩子都是需要照顾的,以至于很多祭子都很依赖自己的引祭,和引祭的关系非常好。
但这位从进来开始,就没有表现出多大的依赖。
因为部分祭子是以一种相对“血腥”的方法被带进半沧谷,性格从小古怪的也有,但没有这位满身的“戾气”,性格非常暴躁,一言不和就敢出手打人。这还不过是年纪尚幼,毫不怀疑他长大会有多残暴。
脑子非常好,你玩弄些小花样小技巧都看得出,可惜他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也不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你诡计以对,他就敢一鞭子抽的你溃不成军,从此本分做人,是真的以暴力来解决问题的人。
本来心情就一直糟糕。
引祭分配给祭子的时候,实际上也是把自己身后的势力作为筹码送给新任祭子,这一点,庸扰这个暂代引祭不论怎样也无法弥补。
从起点就矮人一截,换谁也不会舒心。
所幸陈天酬并不是个易迁怒的人,但是看着自己的引祭这样的奴颜婢膝,也休想得他一个好脸色,当真是怒其不争。
怒其不争,索性当作看不见。
只是哪怕看不见,他也还是要惹出些事端来——
祭子入谷的第二年,打乱的步调又迈上正轨。不会有下仆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为收拾他们那些倒霉主子留下的麻烦事。
二十三名祭子只剩下了二十一名,总有那么些蠢人,把握不好做事的分寸,就这么被干净利落的抹去了。
而那些空出来的引祭,原本能让庸扰这个“暂代引祭”下台了,只是谁都没有提,一时悬在那里,倒让庸扰好生生的坐稳在位置上。
谷里来了一位女掌事,相貌非常惹人眼。一双春水眸里含情,眉如修剪的柳条细长好看,高挺小巧的鼻梁,唇上上了红润的胭脂,皮肤水润。
说话也是细声细气,无论待谁都很温柔,笑起来尤其勾人。
她自以为很得人心。却不知道这谷里有许多老条子,形形色色的人早看过了。或许初时还为有人这样温柔待我而感动,但时光磨砺人心,知道面上再好心里也是瞧不起他们,像可怜一条狗一样可怜他们。说起来,都是下人,哪怕是祭子,在他们经受考验成为真正掌权的“祀子大人”时,也和他们一样是下人罢了。
这位女掌事除了对这些下人四处散情,对祭子们也是诸多“关注”。
终究是小孩子,心肠再硬能硬到哪里去?出手再狠能狠到哪里去?
再说她也确实是有那么几分自以为是的真心,导致一些祭子确实与她有几分亲近,这已经使很多引祭不满了,她却浑然不知。
新鲜的梨子滚到了陈天酬的脚下,他有些奇怪的捡起来,这些东西都是该好好呆在膳房果盘里,那个粗手粗脚的会把它滚在地下?
抬头望去,却见到一身掌事才会穿的红衣,她雪白纤细的手上捧了个果盘,上面摆着金黄水嫩的梨子。
“掌事?”陈天酬有些疑惑的挑眉,送水果这种事还劳驾不到一位掌事,他走过去,把梨子随手放进果盘里“给谁送的?”
掌事盈盈行了一礼,宽大的袖子摆开的非常优雅,手上的盘子也非常稳,“见过祭子大人,奴婢见着刚出来的梨子新鲜可口,想要拿一点赏给下仆,让他们体会我谷主的宽宏。”
“……”这女人该不会是脑子有病吧。
“祭子大人?”
陈天酬回神,随口问一句“你掌管些什么?”
“奴婢司杂物,谷内繁物都由奴婢出谷采办。”
“出谷?”陈天酬有些动心思。平日他的行程都被庸扰安排的满满的,少有闲下来的时候,今日他却有了这个闲功夫。
再聪明也不过是孩子,定不下心性,想出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谷内对祭子外出管制的其实并不严,说是每年出去一次,但是偷跑出去三四次的也有。
陈天酬对着女管事,真正犹如孩子般笑了笑。又低下眼睫,看上去颇有两分落寞味,语气带着着叹息“出谷……我还没出过谷呢。”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这位女掌事便接口说“奴婢半个时辰之后就要出外采买。若是祭子大人放心奴婢,不如跟着奴婢一起?”
陈天酬笑的意味深长“有你……我自然是放心的。”
女掌事听了之后也笑的亲昵,伸手就去拉他的手。
陈天酬被吓了一跳,直到女人温软的手心触到手背,他微有不耐,却忍着没有抽出手来。
想着,若是回来,我定要好好训诫你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