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 我们的结束与开始相同》砂痕

16、 Stage-14

　　渗进模糊光线的狭窄玻璃栓。
　　绯红色的双眼空无一物。
　　苍白得毫无血色，仿佛一触即破的透明肌肤。
　　如枯萎的海草般漂浮在橙色液体中的淡色头发。
　　虽然因为环境的原因无法辨别，可是若说它是银灰色的话也未尝不可。
　　而在它之下的那张脸庞是……
　　“……薰君……”
　　——毫无道理。
　　为什么，要做那种梦呢？

　　视线逐渐从初醒的朦胧里恢复回来。
　　眼前薰的轮廓也从虚幻变为了真实而清晰。
　　虽然已经清醒过来，真嗣却不想起身，他看着薰的脸庞，可是薰却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
　　“早，早上好，薰君。”
　　真嗣一下子慌张起来，想起昨晚的情形更是让他不知所措，连道早安的语调都变了。
　　薰看着慌乱不已的真嗣轻笑。
　　“早上好，真嗣君。”
　　“嗯……早上好。”
　　薰坐起身子，却低头看向真嗣。一会儿之后真嗣觉得这个姿势让他全身不自在，于是也翻身坐了起来。不过这一起身真嗣立即发现身上还光着，他一愣，登时红着脸拉过毯子把自己整个人盖了起来。
　　“……那个……”
　　真嗣披着毯子把头埋在膝盖里，却抬起视线看着薰的举动，薰正坐在床边将衣服穿上。
　　“……待会就走吗？”
　　“先去吃早餐吧。或者说真嗣君有想去的地方吗？”
　　“咦……没有啦，嗯，先吃早餐吧。”
　　薰的态度和言语与昨晚之前的他并没有什么不同，这让真嗣为自己的万分在意感到有些羞愧。真嗣反手去摸自己的衣服，把它们一件一件地拨到自己身旁。
　　薰坐在床沿上，探过头来。
　　“真嗣君？怎么，是哪里不舒服吗？”
　　“咦？不，不是啦！”
　　薰突然靠近的脸让真嗣一愣，他慌忙摇头。
　　薰看了他一会儿，微微一笑，在真嗣的嘴角边落下一个吻。
　　“那我们准备走吧。”
　　真嗣红着脸，把头顺势埋进了薰的肩膀。
　　“嗯……”
　　——是的……并不是在梦里。
　　——薰君就在这里，就在我的眼前。

　　二人收拾完毕之后便离开了旅馆，在附近的小店吃完早餐。因为并不知道应该去哪儿，在街上走了一会儿之后，决定先去车站看看。
　　薰一手抱着黑猫，一手牵着真嗣的手，真嗣也紧紧地跟着他的脚步。
　　“呐，薰君，我们现在去哪儿呢？”
　　“只要己身拥有活着这个意愿，无论去哪里都可以重新开始。”
　　“嗯……只要是跟薰君一起的话，无论哪里都没问题的。”
　　薰听了之后笑了笑。
　　“我们只能寻找眼前所看见的希望，因为我们都并非神灵呢。属于每个人的希望都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只有拥有活着一事，才能够称之为拥有希望。无论Lilin还是其他的生命，都是如此。”
　　“……薰君？”
　　薰的这番话让真嗣完全听不懂，薰像以往一般不做解释，只是微笑。
　　“别走散了呢，真嗣君。来，再靠近我一点。”
　　“咦？那个……”
　　真嗣一愣，他往四周看了看。
　　第三新东京市的大街上虽然不足以说是车水马龙，可是也有不少的来往行人，不过幸好的是没有多少人有闲情逸致来注意他们。真嗣红着脸快走几步，与薰并肩而行。偶尔有几道目光掠过他们，一些年轻的女孩偷偷地笑着与他们擦肩而过。

　　这原本平静的清晨终究还是被意外所打破。
　　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彻了第三新东京市的每处大街小巷。那个声响真嗣很明白它的含义。那是使徒来袭的警报声，若是从前，他大概早已在初号机里等待出击的命令。
　　不过，如今他已在这里，与EVA，与战斗都再无关系。
　　周围的居民们对这样的生活早已经验丰富，他们开始有序地前往各个地区的避难所里。
　　“薰君……”
　　“不用担心，真嗣君，我们也走吧。”
　　“嗯……薰君不去总部行吗？”
　　真嗣和薰挤在涌动的人流里，为了让二人不至于走散，他们的手牢牢地牵在一起。
　　“没关系，使徒会由零号机和二号机出击。真嗣君希望我离开吗？”
　　“……不，我希望薰君留下……”
　　真嗣的手紧了紧，他低下头，薰轻轻地笑起来。
　　“你不需要对自己说谎，真嗣君。”
　　“……嗯。”
　　真嗣红着脸点头。他紧跟着薰的步伐，两个人跟随着眼前的人群进入了附近的一处避难所里。避难所里早已挤满了居民，薰于是拉着真嗣穿过人群，找到一个角落坐下。
　　周围吵吵嚷嚷的，似乎大家都不怎么紧张。大概因为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了吧，而这里又是相当安全的场所，之前的数次袭击里都不曾有过避难所也被损坏的情况。居民们各自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吃便餐的聊天的玩卡牌的在简陋的地铺上睡回笼觉的应有尽有。看起来人们的心态大约更像是出门野餐而不是出门避难。
　　真嗣和薰这样的组合，在旁人眼里大概会被认为是学校的学生。避难所里也确实有不少学生，不过真嗣没有看到他认识的人。两个人在角落里肩并肩靠坐在一起，黑猫趴在他们两人边上。真嗣一开始有些拘束地蜷缩着身子，薰笑一笑，放开了相握的手，却直接伸过手来抱住了真嗣的肩膀。
　　这样一来两人的距离更加的接近，真嗣一愣，立即又红了脸。
　　“真嗣君想要再睡一会儿也没关系，我会叫醒你的。”
　　“咦？不，没有啦……只是觉得这儿有点吵。”
　　真嗣往四周看了看，几乎没有人注意他们这里。他红着脸，放松了自己的身体，就这样靠在薰的身上。
　　“……像这样靠着薰君就好了。”
　　真嗣低声说道，他害羞地将视线撇开。薰轻笑着，随即真嗣感觉到了，薰的头部也轻轻地靠上了他的头部。
　　“明明已经和真嗣君这样接近，却还是觉得无论怎样都不足够呢。”
　　“……薰君？”
　　又是直白的近乎告白的话语，明明不是第一次听过类似的话了，真嗣还是脸红心跳的害羞起来。
　　“很温暖呢。”
　　薰在真嗣耳边轻笑着说道。
　　“嗯……薰君也一样呢。”
　　薰微微侧头，一个带着暖意的吻轻轻落在真嗣的耳廓上。

　　时间过得缓慢也变得无所谓。
　　不知何时才能离开这里也变得无所谓。
　　不知未来将要走向何方也变得无所谓。
　　真嗣倾听着来自薰的呼吸声，自己的心跳声，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毫无预警的，避难所突然狠狠地晃动了一下，清晰的震感让一些女性居民害怕得尖叫起来。真嗣因为这震动而有些茫然不知所以的往四处张望，四周的人群也开始有了些许骚动。最后真嗣看向薰，薰正抬头看着天花板，表情若有所思。
　　“……薰君？”
　　听见他的呼声，薰低下头来，他微微一笑。
　　“没事的。”
　　“咦？薰君，这……”
　　真嗣的问题还没问完，就被响起的紧急通知打断。
　　平稳的女声陈述了接下来将会与使徒进行一场大规模作战一事，要求居民们尽快转移到地底都市的避难所里去。人群哗然一片，在吵闹的各种议论声中，居民们推推搡搡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又开始了新一轮迁移。
　　薰和真嗣也在其中，他们跟随人群踏上了通往地底空间的列车。
　　人群之中开始传播一些不安的言论，对于这从未有过的情况人们免不了担忧和揣测，猜测这一次的使徒袭击是否比以往的更加危险。真嗣与薰站在列车的角落里，真嗣将视线投往车窗外。列车厢内光线暗淡，窗外不住掠过的是老旧的金属轨道，车窗上隐约地映出身后的人群和薰那抱着黑猫的身影。真嗣扶在车窗边的扶栏上的手有些颤抖，不过薰伸过一只手来，覆上了他的手。
　　“真嗣君？”
　　“薰君……”
　　真嗣回头，薰那对绯红透彻的双眸因为背光而呈现出几分幽黑。
　　“我没事。”
　　真嗣朝薰笑了笑，他的手指紧紧扣在扶栏上。
　　——没错，无论发生什么都与我没有关系了。
　　——我，已经不会再驾驶EVA了。

　　在地底都市的避难所内，一些携带了平板电脑的居民正在收看战况直播。不过说是直播，其实根本就没有画面和声音，只有职业化的女声用婉婉动听的嗓音向人们转述经过语言加工的信息。
　　人们悠闲放松的心情被这第二次迁移消磨了不少，居民们要比刚才安静了许多。
　　真嗣和薰依旧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来，像刚才一样靠在一起，安静地等待结束的时候。
　　突然头顶的灯光闪了几闪，登时人群里有了些许骚动。
　　真嗣抬起头，他有些不安。
　　“……还没有结束吗？”
　　只有绫波和明日香两个人作战，她们能够击退使徒吗？
　　——反正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什么都随他去吧，只要像这样，有薰君在身边的话……
　　薰突然转过身来，真嗣一愣，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薰抱在怀里。
　　随即猛然响起的巨大轰鸣声狠狠地震颤着他的鼓膜，他下意识地闭眼捂住耳朵。避难所的地面就像是被扯动的地毯一般，那剧烈的震幅几乎将他们抛飞起来。
　　真嗣头晕目眩，有好一阵子他的耳朵听不见任何声响，而是嗡鸣不断。
　　唯一能感受得到的是薰的怀抱，自始至终，薰都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感觉到周围似乎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真嗣缓缓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少年白皙的锁骨。他正斜靠在薰的怀里，他的耳朵依旧嗡鸣不止，四周传来了尖叫声，哭声，让他的心脏猛地紧缩。
　　“……薰君？”
　　“已经没事了。”
　　幸好薰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大碍。
　　“发生了……什么事……咦？”
　　真嗣抬起头来，他睁大了双眼，透过薰在风中轻扬的发丝，他看到了在他们身旁展开的一片橙色的光芒。片刻之后，这片光芒骤然消失。
　　“真嗣君也许会看到你并不希望看到的事实，可是你无法从它之中逃开。”
　　薰轻轻地说道，语气安静而悲伤。
　　“……那是……”
　　真嗣因为此时此刻的混乱，思维几乎停滞不能思考。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刚才那熟悉的光芒是什么。也知道那属于什么。
　　真嗣的瞳孔骤然紧缩。
　　“……A.T.Fie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