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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步步诘难未可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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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骂了自己一句,没事出来找什么锤子,白白地惹祸上身还无力抗拒。想想是不能招惹他,但我也不是出卖身子的人呐,于是急急欲要编些什么言辞来婉拒。
不待我开口,他却先挑眉道:“不会恰逢你身体不适吧?”
真是堵死了后路,我立刻赔笑:“不会不会,怎么会?”
他点点头,然后便转身欲离。
我脑子还没转过来,便慌忙开口道:“皇上,妾身以为,今日乃王淑妃与刘贤妃晋位大喜,若是再有幸获得皇上恩宠,想必更是锦上添花,兴许天公作美,便赠予皇上一个龙裔也说不定。因此,妾身以为......”
不待我说完,他抢先一步淡淡道:“若是你给朕添一个龙裔,也未尝不可。”
我笑笑:“皇上折煞妾身了。”
他也笑,略带几分疲惫地勾了勾唇,携着仇公公离了开。
我有点后悔刷微博的时候没多学几句市侩的骂街话,将他怒斥一通后说这是妾家中的方言,意思是表达对皇上的铭感五内和千恩万谢。
反正他都已经走了。
我也没有找锤子的心情。
正当我还在筹谋是继续去掖庭宫走一遭,还是直接回蓬莱殿之时,迎面走来两队仪仗。一边是个穿着紫色正装的女子,头顶反绾髻,身材颀高,脸型略长,面色素净,明眸善睐,瞧去端庄而高大,领着一队宫人,婢女太监皆有,浩浩荡荡喜庆得很。另一个则相比之下阵势要小了很多,且不说穿着较为随意,衣袂的料子也远不及对方,单单是携带的宫人,便明显要逊色许多,只一个侍女虚扶着她葇夷,还有个侍女低头跟在身后。许是因为身材要稍显娇小,矮下了半个头,微仰视着对方,更显得卑微。
那个头稍高的,便是今日才由才人晋了位的婕妤,萧氏穆染。另一个也是宫中的老人儿,位分却始终不高的宝林燕氏,闺名唤作相宜。
只不过要我瞧着,她二人在一起并不怎么相宜。
我眼疾手快,也不想惹上麻烦,转身便打算怎么跑出来的再怎么跑回去。
那燕宝林却一口唤住了我:“孟才人好久不见,怎么今儿个瞧着萧婕妤,竟也不行礼请安?”
她这副谄媚模样,不去二十一世纪当个狗腿子可真是可惜。
我立刻转过身,盈盈一拜:“妾身给萧婕妤请安,恭祝婕妤晋位之喜。”
她并不理睬我,只向着另一边走去,摆足了架子。燕宝林倒是不依,一把拉住了萧婕妤:“姐姐等等。”说罢又走至我身边,“孟才人,你以前唱《何满子》的时候,声音倒是洪亮得很呐,怎么今儿个给婕妤行礼,却如此小家子气,没个礼数?”
这《何满子》究竟是什么个玩意儿,在这宫里竟然比薛蛮子还要红火?
我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她这般挑衅,实在叫人没个忍耐的心思。我清了清嗓子,直起身道:“那燕宝林先来示范一下,如何给一个位分高于你的才人请安吧。”
“你......”她立刻瞪上我。
我是知晓她这么猖狂为什么的。她一直依附于王淑妃和萧婕妤,如今这二人都晋了位分,她自然是跟着沾了光。而且这些时日,后宫众人都着力于册封大典之事,皇上便传召了她三两趟侍寝,这才将这女子弄得这般趾高气昂。
毕竟,后宫之中,位分是一方面,恩宠却是另一方面,她这样欺负我一个位分又低恩宠也少的才人,的确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我没有和她纠缠下去的意思,冷冷道:“燕宝林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本才人便先走了。”
她继续怒目而视,却无话可说。谁料此时,萧婕妤冲着一旁的侍女轻轻点点头,那侍女立刻上前,扬手就抽上了我的脸。我何时受过这般委屈,若是在美好的高等教育熏陶的社会中,我定是要将这一巴掌一五一十还回去的。更何况我来到唐朝之后便一直足不出户,从未与她二人有何过结,怎须如此咄咄逼人?
我再是难忍,冲距我尚有数步之遥的萧婕妤道:“妾身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婕妤不过后宫之中第十四等的妃嫔,还没到可以如此恣意妄为的地步。婕妤也不怕这般行径传到皇上耳中,坏了自己名声么?”
不待萧婕妤发话,燕宝林先嗤笑了起来:“让皇上知道?就你也想见皇上?你不要忘了,自从那件事之后,皇上可再也没有宠幸过你。”
我不知道她说得是哪件事,但是皇上的确从来没有传召过我。从我来到大明宫的那一日开始便是如此,虽然我一直认为这是上天对我悲惨人生仅有的眷顾。
唯一一次让我瞧见他,就是前些时候,那一日他来蓬莱殿探望刚刚诞下皇子的杨昭媛。他瞧我的神色很奇怪,而我,则是在宫人几乎手脚并用的情况下屈身向他行了礼。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我,然后说了句,没事不要出来了。
我第一次那么听话,真的再没怎么离开过蓬莱殿的知意楼。
除了这一日,不偏不倚撞上他。
我还没听明白燕宝林的意思,萧婕妤便走了上前:“你大可以告诉皇上。”顿了顿补道,“如果你有脸的话。”
我实在不理解她二人的话,萧婕妤却已然甩袖离了去,只剩下燕宝林还在我面前显着威风:“孟无言,你最好掂清楚自己的分量,你现在能留着条命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别再做皇上诏幸你的美梦了!”
我怔怔地看着那两只队伍又离了去。
说实话我觉着我很倒霉,我就是想要一个锤子,一个锤子而已。
结果却莫名其妙被只见过一面的男子给调戏,又云里雾里被两个女人不知动机地甩了一巴掌,顺便撩了不少不知所云的狠话。
我揉揉脸,真有点疼。
我于是没有去掖庭宫找锤子,我觉着也许是今天的星座运势不大好。
路有些滑,这一道走得些许艰难。
刚刚回到蓬莱殿,便瞧见子宁拿着披肩候在门外。
十一月的长安冷得不行,雪一出接着一出地下,像是多么精彩而出色的戏码,竟是纠葛不休都不肯停歇。
好在今日是晴空万里,若不是脚下的白茫依旧刺骨,不失为个好时节。
子宁脸冻得泛红,如同负雪苍山之上的两片霞云,一看见我便迎了上来,也不问我出去做什么,虽然她知我一向并不喜爱离开知意楼。
“才人冻坏了吧。”她扶着我向里屋领去,“奴婢问尚食局讨了些姜汤,正在火上温着呢,只等才人回来趁热喝。”
子宁总是如此,无微不至地思虑我起居餐饮的点点滴滴,虽然很多,是我自己都想不到的。
“我没事。”
她侧过脸,明显注意到了我面颊上清晰到赫然的指印,然后还是不问,只用手触上我的脸。她指尖冰凉,却的确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疼痛感。
我跟着她的脚步,然后张了张口道:“我今儿个,碰见皇上了。”
子宁脚步突然顿了下来,接着有几分忧心忡忡却佯装岿然道:“没事,皇上不会因为才人离了知意楼一次,就责怪才人的。”
我见她没理解我的意思,又立刻加了一句:“他说今晚让我侍寝。”
“什么?!”子宁的手突然惊得搁了下来,“皇上,他真这么说?!”
我不解她为何这般神态,只木木点点头:“是啊。”
子宁笑了起来,像是松了一口在心头憋住良久的气,呼出了积郁数载的提心吊胆。
“可是,我不想。”
她一愣:“为什么?后宫中的女子,没有一个不盼望着皇上的宠幸,才人莫不是还在赌当年的那口气么?”
“赌气?”我仍旧茫然,“什么气?”
子宁又是悦然一笑,像是多年的讳莫如深被解开了心结:“忘了更好,我还以为才人是一直因为那件事怨恨皇上呢,如今这样真是皆大欢喜了。才人快去把姜汤喝了,奴婢给才人好生打扮一番,今晚定是美过飞燕貂蝉,叫皇上再不冷落才人了。”
我木讷地点点头,然后被满心欢喜地子宁扶进了里屋。
今天的事儿让我觉着好生奇怪,这简直是一个锤子引发的连环案,一桩桩无不惨绝人寰目不忍视。
我还没反应过来,晚上便要被送上李瀍的龙床。
古代嫔妃过得都是这种日子么。
电脑今天是造不成了,我很是怅然。
可是这知意楼的其他人却都是欣喜若狂,大有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之感。虽然除了我和子宁,楼中也只有戚儿和孙若妢。这戚儿原是楼中的粗使婢女,也是掖庭宫那些犯了事儿的命妇分配来得,我这儿实在没什么好使唤她的,她便就一直闲着。至于那孙若妢,来头要大些,以前是杨昭媛宫中的女史,也是蓬莱殿的人,后来不知怎得就被遣了这儿,我自然也是不乐得使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