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天之陨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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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人们终于意识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只不过这个报应来得太迟了。
而它，终究还是来了……
—————阿月诺
洪荒纪505年
青藏圣区
整片天空笼罩在层层黄沙之下，像是被狠狠蹂躏的稚嫩肌肤，撕开了道道伤口，灌入浑浊颗粒，苦不堪言。仅剩的树木再顽抗终也抵不过幻化成精的沙霾张开的血盆大口，尽数被吞没……
迷雾中一道闪电穿喉而过，瞬间照亮一方天地。
似猎鹰在空中旋转冲刺，落地时又如猛虎般笃定沉稳，目光肃杀。
背后的巨型沙霾顷刻崩塌，化作四散烟尘。
“空少！沙霾来得汹涌，前线已经失控，怎么办！？”
刚落定的男子用利刃割开迷茫，见到的是一张冷汗淋漓，神色紧绷的面孔。
情势危急，他又怎会不知。
“稳住。务必争取时间把那些朝圣的蠢货们送回家！”
“可……可是……云梯那边发生混乱，不少平民也想趁机挤上空中花园，疏散十分困难！”
“那就把他们一个个给我拽下来。”
隔着迷雾沙尘下的命令辨不清表情，而依据平淡无奇的语气，雅丹清楚，空少那一向半拉下的眼角定是毫无起色，遂也心领神会。
“是，空少！”
话音未落，雅丹面前的男子又如云中燕般消失于滚滚黄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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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硝烟遂静，众多沙霾被打散元神，余下的便不再恋战，主动退出战地。
短暂的胜利。
“报告！疏散工作完毕。请示下！”
“报告！圣区腹地暂无人员伤亡，前线损失严重。请示下！”
“……”
空少拂去肩上灰尘，浅浅一出气：“去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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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瘠的土壤上尸横遍野。他可以想象万人拥挤的云梯摇摇晃晃，所有人，包括圣区被烙上世世代代贱民印记的人们都想攀上它，通往安逸先进的空中花园。
等待他们的却是暴力的阻拦，呵斥与拉扯，不断有人从高空坠落，粉身碎骨。
“这是命。”
他在心头嘲弄，嘲笑死的这些人也嘲笑自己。
他在一处可以搁脚的空地停下，点了支烟，转而对雅丹道：“老规矩，死的拖去乱葬岗，还有气儿的进行抢救。”
命令传递下去，那些四肢还算健全的士兵便纷纷开始动手清理现场。
不是战斗的遗址，却比战斗后死的人更多。
放慢踱步，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但他并不是没有知觉。
突然，衔着烟的人感到右脚下踩着的土地与左脚踩着的触感不一，比平常的肥沃些。
“哦，原来踩到人了。”
“喂，阿沁。”他喊了记忆中最近的一名士兵。
“把这个也给我拖走。”
“啊，对不起！空少。我办不到。”
阿沁的声音坚定有力，带着轻微喘气儿。
眼皮终于抬起一点儿……
阿沁正左一个右一个，肩上扛一个地冲他傻笑。
夏牟空不是没有替战场上的死尸处理过后事。
他用脚将尸体翻过身，与大地亲密接触过的脸庞满是尘土，依稀能显出英气的眉宇与笔挺的鼻梁，露出的手臂健壮白皙，可惜也蒙上了一层黄沙。
再好看反正也是死人了。
一脚踏在那人腰间作为支撑，弯下身三两下扯掉其皮带，打个活扣绑在尸体手腕上。
拖着走，不脏手。
他一直这么做，也曾命部下这么做，遗憾的是，那些部下似乎没有他那么严重的洁癖。
才拉一下便觉不对劲。
“小子挺沉。”他心道。
“呸！”吐掉口中烟，准备一鼓作气。怎料尸体的手指有了轻微动弹……
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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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那座隐匿在天外四维空间的花园从夜恩记事起就没向地球居民打开了，而夜恩听祖辈提过，事实上两处隔绝的岁月比他了解的遥远得多得多……
三日前，精英们忽然决定，冒险开一次云梯由全体男性成员前往青藏圣区浮屠神庙祈福，希望诚心能够感动上天，化解灾难。
为此，他与父亲争吵过。
“沙霾一日不除，我们一日不得安宁，你知不知道它已经开始威胁到花园了？这里也快不安全了。况且这次祈福也是为了圣区的平民。”父亲说。
“祈福是没用的，父亲，为什么不把平民接上来一起生活呢？”夜恩十分困惑。
“没用？有精神支柱总胜过行尸走肉吧？或许那样那些愚民还能活得下去。“
“不是这样的！父亲。如果祈福真有价值，为什么前几百年甚至更早的时候我们不去做呢？”
父亲没有再与他争辩，只扔下一句：“你还年轻，有些事没必要知道。”
夜恩也没有追问下去，他知道父亲的性子，再问也是不会有结果的。只是他不明白，本该简单不过的事，人们却总有一万种理由把它搞得复杂异常，令人捉摸不透。
结果众精英还是出发了。夜恩本无所谓去否，奈何心中担忧，总觉得有不祥预感，跟随着到了圣区。
兴许上天厌恶，他们实是不该来。
众人还未行至神庙，前方便传来沙霾入侵的消息。恐慌之下，众人早已顾不得什么狗屁祈福，纷纷欲逃生而后快。
适逢饥渴的平民们眼见百年期盼就在跟前，尽数与精英们争夺上云梯的契机。
在夜恩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此等恐怖的景象。面前的人人都化作了豺狼，互不相认。一时之间，推攘，互掐以及坠落前的声声惨叫充斥着狭窄的空间……
对了。他跌落前亲手推上云梯的弟弟不知如何了，安全了吗？
连夜恩自己都不知道，他正在暗中较劲，指关节捏得轻微作响……
“阿霖！”
他心中急吼，一紧张便睁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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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藏圣区临时救护所
夜恩一睁眼，发现身边坐着一个跷二郎腿的男子。扎了一根高高的辫子，其余头发倾泻及肩，从背面看骨骼纤细，稍不留意会以为是女人。修长的手指正翻动着报告，神情简单，只能看见侧脸，清淡秀气。
周围设备简陋，像是临时搭建的帐篷。只用几根支架支撑着，不时有穿着制服的人进进出出。
鼻尖轻轻一吸就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喂，你醒了？”
声音很轻很随意，却把夜恩拉了回来。
夜恩一惊，坐起身。并不费力。
“这里是？”
“救护所。”
“救护所……”夜恩摸着后脑勺轻喃，头还是晕呼呼的。
叹了口气，扯出点微笑：“原来是你救了我。谢谢。”
夏牟空被这突如其来的微笑愣了愣，心底深处有那么一点不自在。
“不用谢我，职责所在。”他习惯性地回复。
夜恩有片刻失神。
眼前的男子严肃的模样有种独特的味道，但他说不出是怎样一种味道，只知道足够吸引自己。如此想来导致夜恩口齿有些不清。
“我……”
突然一个突兀的洪亮声音传来。
“啊哈哈，虽说是职责，但少帅一路把你拖回来也算是蛮辛苦的！看不出你小子瘦得跟竹竿似的，分量倒不赖啊，身上都是肌肉呐！”
“他……是少帅？”
即使坐在床上看站着的他，个子也不是特别的高，若他站起来只怕比自己都矮一个头，但就是这样平凡的个头却有着不怒自威的魅力。
“那当然，否则沙霾能被一次又一次地击退？对了，话说你小子是神仙吗？从万丈高空坠落也就这些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真有你的！”
“啊……神仙什么的……”
夏牟空心中也有些好奇与疑问，但照阿沁的口舌继续下去恐怕正事要被活活耽搁了。
“阿沁，你这么闲，任务都完成了？”
“啊，差点忘了。”阿沁闻声立即恢复状态，立正敬礼：“报告空少，尸体清理工作已完成，伤员安置工作基本完成！请示下！”
“嗯？”夏牟空微微抬头。
“呃……因为伤员过多，床位尚缺。”
“哦。”
夏牟空上下打量了一眼夜恩：“你好像没什么问题了。”
夜恩没想过冷漠也会体现得这么美，他没有思考，只应了声：“嗯……我还好。”
“阿沁，把他的床挪走或者把人挪进来，你自己看着办。”
“得令！”
原本话唠地好像要与夜恩促膝长谈的阿沁得到指令后立刻翻脸不认人。
“等等！”
反应过来的夜恩大喝一声。
“哎呀，不用等啦，空少的指令就是我们的使命，对不住啦……”阿沁哪管那么多，低头开始拆床。
“呃？”
时间像是凝固了。
夜恩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抓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那人。
“要死了。”阿沁心想。
“我在做什么……”叶恩心想。
“你在做什么？”
手腕上一股热量传上来，他莫名停下了。
“那个……”夜恩咽了咽口水。
“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
呼。阿沁听后倒吸一口冷气：“幸好。”
转念一想：“不过空少貌似也不会领情吧。”
“以为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夏牟空转过头：“不用放心上，我说过了，职责而已，如果不是死尸太多，我兴许懒得出手。况且……”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刺骨：“我可不奢望所谓的‘精英’会知恩图报。”
那只手轻轻滑过掌心后，夜恩的心被重重一击。
他讨厌自己，是因为自己是来自空中花园吗？
“咳咳……空少就是这样的人，不拘小节嘛，大不了……我把自己的临时床位让给你，怎么样？”阿沁朝夜恩挤挤眼。
夜恩笑道：“嗯……不用了，谢谢。您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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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恩游走在人群中，猛然瞥见身侧躺着的尸体长着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虽然有些部位已经血肉模糊或是塌陷，身体已是如软泥一滩。
但他仍认得出。
他的心开始慌乱起来，凌乱起来。
趴下身胡乱地抹开尸体脸上血渍，倒吸一口冷气。
“洛宁？”
他清楚记得那天洛宁也被送上了云梯，居然还是坠落了……
“你认识她？”
不知何时，他身后站了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手执笔录。
“是……”
夜恩何止认识，这个女子小时候经常来他家串门，把玩具借给他玩。
“她叫什么名字，原住民or移民？麻烦告知，我们好作分类。”
“她叫洛宁，移民。”
此时夜恩脑子一片混乱，刚安定下的心又被搅得天翻地覆。
送上了云梯并不等于获救了……
那么……阿霖呢？
夜恩一把拉住记录员：“不好意思，向你打听一个人。”
“请说。”
“请问死者里有个叫‘夜霖’的男孩吗？七岁。”
斯文男推了推眼镜，一扫记录表：“夜霖……暂时没有。一切等待统计完毕。”
“哦，谢谢。”
虽然尚未有定论，但就算是坏的结果，夜恩也要亲眼所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然而就在他万分焦虑的情势下——
“啪！”
一份死者与伤员的名单扔了过来，被他一手接住。
“嘿！小子身手不错。听说你很关心这个，好好看吧！”
是阿沁。
“谢谢。”
“别谢我。”阿沁经过夜恩身边，假装不经意地低语：“是空少派我给你的。”
“走啦。”他指了下夜恩的肩，潇洒而去。
仰慕的人就在不远处，夜恩大步走到他面前。
“空少……”
他打断了夜恩接下去的话，顾自说着：“名单每位伤者都有一份以便确认有无亲属好友的消息。”
“还有，你没必要叫我‘空少’，你不是我的士兵。”
“那我该叫你什么？”
“随便。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喂’。我不介意。”
“那怎么行？”
“我还有事，你自己逛吧。”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夜恩苦笑：人生地不熟，我能逛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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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死者与伤员的名单复查了无数遍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从头至尾都没有夜霖的名字。
说实话，在夜霖快要摔下云梯的那一刻，夜恩实在太希望拥有一身特殊体质的是他而非自己。
少时，夜恩与弟弟在九层高楼上玩耍，夜恩不慎坠落，而令人费解的是当救护人员火急火燎地赶到事故现场时夜恩竟然毫发无伤，从地上爬起，受了惊吓自顾自大哭着跑回了屋里。
可就如夜霖没有这项令人瞠目结舌的“技能”一样，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是怪胎。
那样令人窒息和惊恐拥挤与坠落，罪魁祸首就是沙霾。
父亲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
沙霾一日不除就一日不得安宁。
他站在乱葬岗，一个念头坚定地从心头破土而出。
“洛宁，你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是吧？”
乱葬岗上所有的旗帜迎风摇曳，沙沙声响似呜呜啜泣与戚戚悲鸣回荡在正片雾霭下的天空中……
他的眼底倒映出一片血海……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天之陨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