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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两代女王 ...

  •   五日后。
      联军驻扎的邯城内。
      “见过教王陛下。”军医帐内,所有的军医见北祭画亲自驾临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跪下。
      北祭画的神色辨不出悲喜,冰灰色的桃花眼扫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众人,问道:“还没有找到治疗这种时疫的方法吗?”波澜不惊的语气,却让一干军医听了吓得瑟瑟发抖。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却依然颤抖着回答道:“是……是……此种时疫见所未见……”
      所有的军医都做好了被杀头的准备,他们觉得看见北祭画比见着阎王还可怕。自从夏邯之战后,北祭画被世人称为“艳罗刹”,中原人只要听见北祭画的名号,无人不吓得双腿发软,全身战栗。
      “你们照着这张单子抓药吧。”北祭画身后的妲雅将手中的一张药房递给了一位军医,道:“然后给每位将士服下。”
      军医们一听教王不会杀他们,顿时松了一口气,根本来不及细想药方从何而来,便慌忙应承道:“是,是!”

      北祭画与妲雅走出营帐,纷飞的秋叶,缭乱了眼。天空也是灰蒙蒙的,就连城墙之上还残留着血迹。而放眼望去,露天之下躺着无数的士兵痛苦地呻吟着,他们全身都长着红色的脓疮,不住地流脓,眼前的场景让人见了压抑无比。而这种疮更是前所未见地从脚底长起,十分怪异。
      妲雅看着眼前的一切,露出悲悯的神情,问道:“陛下,那个人为什么要给我们药方呢?”
      北祭画面无表情地摇摇头,道:“此人孤也从未见过。”
      妲雅若有所思,道:“这个人看起来很年轻,分明是个少年,更明显的是他用了易容之术。陛下为什么要相信他?”
      北祭画依旧摇头,神色也冷下来三分,眉眼间充满了疑虑。
      就在这时,对面的夏城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即使身处邯城依然能够听见对面正呼喊着:“长公主殿下千岁!长公主殿下千岁!”

      是夜。
      北祭画侧身半躺在榻上,轻轻合着眼,剪鸦状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如羊脂美玉般的容颜,上扬的眼角,尖尖地鼻,艳红的唇瓣。瑰姿艳逸,容颜绝世,荟萃了天地间所有的美。
      就在这时,那双绝美的眼蓦然睁开,冰灰色的眸子霎时间冷若冰霜,北祭画急促而戒备地问道:“谁?”
      “教王陛下。”北祭画眼前站着一位黑衣人,邯城防守森严,若没有高超的武功是不可能混进来的,而眼前的人,竟混到了教王寝宫,可见其武功之高强。黑衣人道:“在下乃长公主之暗使,逐月。长公主让在下来请您一见。”
      北祭画根本没有犹豫,仿佛已经准备好了,早已等候多时。她只是平淡道:“回去告诉她,孤随后就到。”

      一炷香后。
      夏城,长公主寝房。
      长公主只一袭水色薄纱却不觉得寒冷,她席地坐在檀香木案几前,案中央摆放着一个茶壶,她的面前和对面皆摆着一只盛满了清茶的茶杯,茶烟缕缕,袅袅地散开来,茶香氤氲在房内,清新而雅致。
      “不知长公主大半夜地找孤是为何事?”门前,清越的女声响起,只见北祭画一袭红袍,张扬而绝美,三千青丝不作修饰,默立在长公主寝房外,周身的妖邪之气扰乱了这一室的清幽。
      “请坐。”宫宸殿的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沉静如水,虽不及北祭画,却也完美如壁玉,语气亦是如水般沉着,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北祭画毫不忌讳地坐下,端起案前的清茶饮了一口,却扬眉道:“中原的茶,孤向来不会品,倒辜负了这好茶。”这样的神情,竟含了一丝诉不清的风情。
      “教王是洒脱之人。怎么?不怕本宫在茶里下毒?”长公主凝视着眼前倾世而傲然的女子,也不得不赞叹,宫宸殿虽然不知道北祭画最终能否一统天下,也不知道她以后会如何治理国家,是一位怎样的君主。但她已经一统西域,这样的女子,注定了要功传万世,名垂青史,在史册上留下最辉煌的一笔!
      北祭画再次端起茶,一饮而尽,勾起如火的红唇,嘲道:“长公主岂会是这般愚痴之人?”
      宫宸殿闻言,端起面前的茶轻啜一口,和北祭画相视一笑,两人相处,在外人看来,就如同密友般亲密和谐。
      “北祭画,本宫问你,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的一统天下了,你会做什么?”宫宸殿冷静地问道,十指摩挲着手中的茶杯。
      做什么吗?当然是报仇了。她口中却道:“谁人不想君临天下?”报完仇之后,或许真的可以享受一下君临天下的感觉呢。北祭画微微眯起眼。
      宫宸殿笑着颔首,十指摩挲着茶杯,语气却变得冰凉:“很好的想法。可是,北祭画你可曾想过,即便你可以推翻大楚王朝,那玄逸呢?神令营的人数本就不及冰玄军,只怕到时,事情会变得更加棘手。”
      说罢,宫宸殿意料之中地没有看到北祭画神色变化,接下去道:“不如,就让雪教和我大楚联手如何,本宫向你保证,若灭亡延国,除了帝都与安国之外的所有土地都是吐蕃的,甚至安国的一半国土都可归你所有,你可以在上面建立自己的王朝甚至称帝。教王以为如何?”
      北祭画闻言,粲然一笑,眉眼间皆是不屑的神色,语气间充满了狂妄道:“当孤可以享有全天下的时候,孤不希望只享有它的部分。至于玄逸,这似乎不在长公主的操心范围之内。”说罢,她站起来,高贵而睥睨,道:“若是长公主殿下只为了商量这事,那么孤也就告辞了。”说罢,没有做丝毫犹豫,扬长而去。
      宫宸殿看着远去的红色身影,是那样傲然……她嘴角不由得牵出一丝苦笑,几乎微不可闻道:“北祭画,你赢了。”
      她似乎也看到了当年的她,也酷爱着一袭红衣,内心狂傲,自负天下第一。她用青春铸成了十余年的大权在握,这十年,是一个女子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本应过着相夫教子的恬淡生活,她却面对着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战场上的刀光血影。十余年,付诸的不仅是岁月,还葬送了亲情、爱情,但大楚的颓势就像那挽不住的东流的水,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到头来,一切都是一场虚妄……
      就在这时,一抹修长白色的身影从门外走入,杨卿尘笑得清雅如月,他坐在了宫宸殿的对面,不知是在宽慰还是在叹息:“殿下,你的今天或许就是她的明天。”
      “为什么?”
      “因为,她几乎和你一模一样。”杨卿尘看向空无一人的庭外,声音飘渺。月色入户,映在他的脸上,如玉般淡薄而无暇。
      “或许吧,”长公主长叹,苦笑转变成释然,他是在说她已经结束了么……她凝视着杯中冒出的缕缕青烟,和着一股浓郁的茶香,她深吸一口气道:“不过本宫也再看不到了。”
      说罢,她游移出神的目光终于停驻在了杨卿尘的脸上,笑容依旧不曾减退,平淡道:“本宫现在才想明白,其实有的事真的如古语所言,须‘天时地利人和’。你看大楚的太祖皇帝出兵帝都之时,上天要帮他,所以天降无名大火,烧光了帝都的城墙,城不攻自破,这也是延国王室图腾玄火的由来。而如今呢,是天亡我大楚啊……”她抿了一口茶,面无憾色,继续说道:“很多时候自以为能够逆天谋命,其实永远都逃不过冥冥天意。”
      她自负十余年,终于明白了么?杨卿尘感叹,不过,这样的道理,或许北祭画永远都不能明白。因为在她眼中,在吐蕃全民眼中,她就是雪域之神,她就是天意。逆天,尚有生机;而逆神,绝无可能!
      “卿尘。本宫曾说过,待平定中原,我们就成婚,可现在看来……”长公主还是那般淡然,只是眸中的痛显而易见:“从帝都回来,我也想过许多,阿衍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反正都会背上亡国的骂名,倒不如纵情欢乐,也算是死而无憾。虽然有些荒谬,但本宫却不能反驳。试问这十余年,我究竟得到过些什么?”长公主眼中渐渐泛起水雾,一张脸依旧是那般美好如画,但她的眼角,细看之下已经微微有了细纹,更为这夜色徒增一抹苍凉。
      “本宫曾经喜欢玄逸,但却因为更爱大权在握的感觉,更爱江山,最后让他巴不得我死,恨我入骨。还好现在有你,卿尘。如果你觉得还不晚的话……”长公主嘴角微微上扬,缓慢而饱含期待地吐出最后四个字:“我们成婚。”
      杨卿尘闻言,眸中的喜悦再掩不住,他笑容清绝,如玉的容颜散发出绝世光华,窗外的月华与之相比也要逊色三分。他轻声而坚决道:“如你所愿,亦如我所愿。”
      宫宸殿‘腾’地起身,来到杨卿尘身边,没有只字片语,俯下身来,冰凉的唇瓣覆盖在他同样冰凉如水的唇上。目所触及,是他清亮的眸子,她闭上眼,等待他的回应。
      他一愣,便开始激烈地回吻,双手揽上她的腰际,往怀里一带,胸中早已炙热如火。这样的感觉,和当年上林苑初见一模一样。若干年后,他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他说,世上有一种爱叫做洗尽铅华,这是纸醉金迷永远都换不来,永远都体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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