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离》封禅

4、第二章

　　好冷。
　　可是五脏六腑又像要烧起来一样。明明意识已经很模糊了，好不容易快要睡去又会蓦然惊醒，胸腹间犹如锥心的痛异常清晰。
　　这样的痛苦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可是怎样也习惯不了。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终于将体内淤血吐了出来，身体开始慢慢平复下来。
　　一直无言陪在我身边的槐安，默默擦去我脸上的汗水，然后捧着装着我呕吐出来的秽物的脸盆出去了。
　　我吐出的血是暗紫的。槐安知道我有病，却不知道是什么病。可不管怎样紫色的血总是不合常理的，但槐安从不过问这些事。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择他陪着我的原因。很多时候，一个人会觉得熬不过去。槐安让我安心。
　　少爷，少爷，又发烧了。幸好今天下雨，外面很安静，你一定可以好好睡的。没事的，少爷，我会陪着你。
　　在渐渐开始消散的意识中，好像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我知道是槐安又进来了。可是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与它重叠了。
　　——没事的。我会陪着你。我一定会保护你。
　　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

　　吵死了。
　　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在意外面的声响，可是声音已经大到无法忽视的地步了。现在再继续装睡只会让自己更头痛而已。
　　无可奈何地坐起身，薛百岁将头转向站在床头同样一脸无奈的槐安。
　　“少爷。再休息一下吧。昨天折腾了很久呢。”
　　“这样还睡得着，我就是死人了。”重重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怎么回事？”
　　槐安有点焦躁，似乎无从开口的样子。也罢，他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男子，如果是稍微有点复杂的情况就会不知道怎么解释。想来是自己为难他了。
　　“爹呢？”
　　“老爷在外面。他让我不要吵你。”
　　那个傻老爹，明明什么都处理不好，还一天到晚闯祸，不过从来不会忘记对自己的关心。不管他是天性如此也好，对任何人都这样也罢。
　　——多吃点别饿着。多穿些别冷着。多睡会别累着。
　　即使是这样喋喋不休的话语，每次听到都会感到温暖不已。想着自己是这个人的儿子真是太好了。
　　只可惜这样的温暖在与站在大堂中央昂然挺立身着官服的男子打了照面之后立刻降到冰点。
　　槐安啊槐安，再怎样不善言辞，至少该告诉我来此闹事的是官府的人，好歹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百岁？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的嘛。快进去，快进去。”
　　薛崇一头的汗，原本似乎是在跟那位官爷解释着什么，一看到薛百岁出来便急忙冲到他身边想把他往回推。
　　薛百岁拉了拉老人的手，将他反拖到身后，面向朝他们走来的男子时已经挂上了招牌笑容。
　　“薛老板？”
　　“薛百岁。”见男子抱拳行礼，他立刻躬身还礼。弯腰抬手之际已将来人细细打量了一番。身长的话，可以与自己平视已经算相当高了。普通的五官，不过组合在一起还算耐看，干净的气质配上笔挺的官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正义凛然的气息。
　　一看就知道是软硬不吃很难搞定的类型。薛百岁不由得在心中暗叹，还不太能集中的精神渐渐被外面淅淅沥沥的细雨吸引去了。
　　这雨，似乎下了很久啊……
　　“在下刘浪。”对方的名字并没有引起薛百岁的注意，但紧接着后面一句瞬间将他的意识狠狠拉回，“刑部当职。”
　　该死，竟然是王都来的人。刑部……看起来真的惹上麻烦事了。
　　原本就因为折腾了一夜而惨白的脸色顿时开始转青。
　　这样明显不寻常的神态只要不是瞎子都会立刻注意到，名为刘浪的男子面露难色，“薛老板身体欠佳，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不然……”
　　不然怎样？打道回府吗？
　　“反正大致情况我已经从薛先生那里了解了。当然我明白薛老板的商品大都昂贵易碎，也有吩咐手下小心行事。等确定了一些事后，我就会告辞。薛老板大可宽心回房休息。”
　　侧头看到薛崇仿佛和刘浪达成共识般一脸赞同的直点头，薛百岁硬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只是脸上的笑是怎样也挂不住了。
　　“陈年旧疾而已，不碍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刘浪要找的是什么？爹又对他说了什么？这些问题他都还没有得到解答，更何况现在还有人正在他的店他的家四处转悠翻箱倒柜，他怎么休息得了？
　　“百岁，听爹的话，乖乖回房。我已经跟刘大人说了我们这儿是买卖古董的不卖字画，只是杨大人坚持要亲自搜查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