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爱情故事》如心

20、你是没开化的原始宅女人

　　走出学校礼堂，孙展文和岑星带着洛凡去了新开的韩国料理店吃烤肉。
　　虽然时间已近凌晨，这间蜜猪烧烤店仍然座无虚席，三个人穿过烟雾缭绕的中堂，来到小小的包厢。
　　很快食物便上来了，岑星不停地烤五花肉，烤鱿鱼，烤蘑菇，只想把自己淹没在这腾腾升起的烟气之中。
　　孙展文和洛凡喝烧酒，两人畅谈大学往事，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岑星保持沉默，独自饮一杯大麦茶，洛凡隔着烤肉的烟气凝注着她。
　　“岑星，趁着展文在这儿，你就不想问问他，关于我在大学里面的丢人事儿？你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人家岑星是信任你嘛，这么好的女朋友，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呢。”
　　岑星知道孙展文是完完全全误会了这件事，她百口莫辩，也无从辩解。洛凡得意地看着岑星，仍不忘不停地给岑星夹已经烫好的肉类和蘑菇。
　　三人吃罢准备离去，洛凡执意要买单，“展文，这是我请岑星的，你可别跟我抢。”孙展文便乖乖退到一边。
　　走出包厢经过中堂的时候，岑星无意间回头，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这男生一个人在小方桌边吃着，桌上已经堆满了小山高的啤酒罐子，而烧烤盘上的五花肉，只动了不到一半。
　　他寂寞地饮着酒，喝一口酒送一口肉，可不时又放下筷子，只是大口大口地灌酒。
　　这熟悉的侧脸，英俊而瘦削，这修长的手指，岑星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岑星不知道自己竟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看见唐枫，尤其是，这般忧伤的唐枫，饮着啤酒，竟似已醉了。
　　“师兄”，岑星低吟着，脚步不受控制地走过去。
　　唐枫醉醺醺地看着她，眼神空洞无物，似乎完全认不出她是谁。
　　岑星伸手夺过唐枫手中的酒杯，低声道，“师兄，别喝了，你已经醉了。”
　　“别管我！”唐枫大力夺过自己的酒杯，用力过猛，岑星不得不退后几步，她看见师兄醉意深浓的脸上有新长出的胡髯，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憔悴沧桑。
　　岑星趋近于前，她看到桌上有瓶已开但还没喝的啤酒，拿过来便“咚咚”地喝光。
　　“师兄，我陪你喝。”
　　她眼神迷乱，不由自主地坐下来，仍要找啤酒罐子喝，唐枫只紧紧扣住她的手。
　　岑星的眼泪簌簌地掉下来。
　　洛凡和孙展文在门口许久不见岑星的踪影，洛凡冲孙展文打个手势，进门来找岑星。此时食客已少，他一眼看见角落里，呆呆坐着的岑星，在一片烤肉烟气中，神情痛苦而迷醉，头发已经乱了，但她尚未知觉，一缕秀发悬在脸颊，脸上不知何时施了粉黛，满脸通红，无限娇羞，又无尽地妩媚性感。
　　洛凡心神已醉。
　　他一把拉过岑星，皱眉看看旁边坐着的唐枫。
　　“岑星，你和这醉鬼在这里搞什么？”洛凡认为自己心中的可人儿断不会和这已喝得酩酊大醉的沧桑男子有什么关系。
　　岑星挣脱他的手，无奈力气没有洛凡大，洛凡把她一直拉到餐馆后门，这才一把搂住她在怀里。
　　岑星拼命挣扎，“洛凡，你放开我，放开，”
　　她的话没有说完，洛凡已经用一个吻堵住了她。
　　岑星仍旧拼命挣扎与反抗，小拳头在洛凡胸膛上不停敲打，双腿不停地踢洛凡，洛凡心猿意马，终于不再勉强，放开了攻势。
　　“岑星，你这个没开化的原始的宅女人！”洛凡沮丧地坐在地上。
　　“你一天到晚只会读书，读书，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岑星瞪大双眼看着他，她不明白为什么洛凡到现在还是不懂，竟会用这样的话描述她。
　　“洛凡，我想，也许是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清楚，是我的错，一直拖着你，今天我把话说清楚，我不喜欢你，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
　　洛凡站起来，凝望着她。
　　岑星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走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过来，如果是为了同学情谊，我会很高兴地欢迎你接待你。”
　　洛凡头低低的，好一会儿才说，“风太大了，岑星，我先送你回去吧。展文还在门口等着我们呢。”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洛凡心乱如麻，冬日的冷风彻底使他清醒过来，他不确定刚才自己到底做过了什么，是一时兴起，是趁着酒意，还是心底最深处的渴望。他怎么能对岑星做出那样逾越礼数的事情来？他知道岑星的犹豫，想等着她慢慢考虑，怎么会脑筋一热，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在岑星眼中，他不是毫无机会了吗。
　　洛凡后悔地猛敲自己的头。
　　岑星完全不知道洛凡心中的恼悔，就连刚才那个浅吻，她也是麻木的，不知来龙去脉的，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么晚了，唐枫一个人在这里喝酒，是为了什么。
　　她麻木地跟着洛凡打开门走进中堂，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刚才的角落，桌子上仍有大堆的啤酒罐，烤肉的火关了，人也已经离去了。
　　人一走，茶就凉。
　　到了前门与孙展文汇合，三个人坐上洛凡的车子离去。
　　开到岑星的家门口，洛凡打开车门。
　　“岑星，我对刚才的事向你道歉。”
　　岑星把脸侧向一边，她仍在想着，那神秘的舞伴消失了，她便在凌晨的餐馆里看到了喝得烂醉的唐枫。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岑星不敢再想下去，任凭初春的晚风打在脸上。
　　洛凡看她沉默不语，以为她接受了自己的道歉，继续说道，“岑星，我会一直等下去的。今晚的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吧。”
　　岑星呆呆地看着洛凡的脸，他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挥手向洛凡道再见。
　　孙展文看到两人低声细语，只道是情人间的体己话，顿生艳羡之意。
　　洛凡看见岑星走进大门，才走入车里，发动引擎。
　　“很难忘的夜晚，是不是？”孙展文不明所以，天真地问道。
　　“是，真的是很难忘。”洛凡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驾驶。这一别，他真的不知道何时才能有机会再见到岑星。
　　走入公寓，不见奥莉埃塔，估计仍在跳舞，岑星把手袋往床上一扔，径直跑到卫生间狂吐。腹中感觉如翻江倒海一般，喝的冰镇啤酒在胃里作乱，她吐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吐干净走出房间，她这才感觉到手腕如断掉一般的疼。
　　这疼痛反复提醒着她，刚才在烤肉店里出现的确实是唐枫，他紧紧扣住岑星的手腕，不让她再拿多余的啤酒喝。
　　岑星看到手腕处一道红红的痕迹，她忍不住拿起手机，拨给唐枫。
　　似乎在岑星意料之中，电话无人接听。岑星放下电话，讪笑自己，也许是因为工作上的压力，也许是遇到什么不平事，怎么自己天真地以为别人会是为了自己呢。没有任何理由，她想，没有任何理由她去联系他，关于他的私生活，毕竟，他已经有未婚的妻子了。她应该避免自己越陷越深，而不是找任何借口，去联系他，去打扰他。
　　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反复劝说自己了，每到夜晚，万籁俱寂的时刻，总是会不由自主回想起唐枫英俊的侧脸，那温柔的嗓音，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给岑星讲题的画面。岑星忍不住想掐断自己的思绪，无奈这思绪却是无论如何怎么也掐不断的。
　　岑星只有翻身下床，从书包里找出功课来读。也许洛凡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吧，她想，她确实是个没有开化的原始人，唯有读书能够平静下来。岑星一直读到天亮才迷糊睡去。
　　波士顿的冬天格外漫长，三月份依然冷风如刀，校园里一丝绿意也无。而气温变化很快，三月末的一天竟到了华氏七十五度，岑星拿出短袖衣裙换上。
　　她拿着书本穿过学校的草地去图书馆，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草地上投掷飞盘，阳光正好，岑星忍不住停下来看，松鼠在她脚边打转。
　　一阵风过，那白色的飞盘竟冲着岑星飞过来，岑星急忙用脚去赶松鼠快走，飞盘正好落在了她的鞋上。岑星抬头一看，那戴着鸭舌帽的投掷手正是姜咏浩。
　　“岑星！”运动场上的姜咏浩神采飞扬，笑着挥舞着双手，冲岑星打了个响指。
　　他示意岑星把飞盘投掷给他。岑星第一次玩飞盘，重心不稳，几欲倒下，她干脆半跪在草地上，把飞盘投掷了出去。
　　太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在岑星的脸上，她忽然发现前几天还光秃秃的树干，今天竟长出了新芽。草地上有新鲜的阳光的香味，松鼠和兔子在草丛和树枝上来回穿梭。岑星干脆坐下来，把书放在膝头温习。看得乏了，便躺下来晒太阳。
　　看书的间隙，她能时不时听到姜咏浩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传给我，传给我！”“哎呀，投偏了。”“耶，太棒了！我投中了！”
　　岑星摘一片新长出的嫩叶，隔着阳光看着姜咏浩矫健的身姿在场上跳跃。那快乐的情绪似乎也感染了岑星，她忽然想起上学期，这个男生曾经为了向她展示打篮球的姿态而摔伤了手臂。岑星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
　　不可能实现的事，就让他随风散去吧。岑星想，师兄，也只能是师兄。
　　而现在看来，为什么这么个阳光健康向上的好青年，她之前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呢。岑星留个心眼，以后慢慢留意起姜咏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