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爱情故事》如心

10、感恩节的琴声

　　岑星在感恩节当天下午搭乘火车赶往波士顿市区找江碧玉。这是她来美国第一次坐火车，美国的火车慢悠悠的，每隔五分钟便在一个小站边上停靠，这种火车，似乎跟公共汽车没有什么区别。
　　岑星便这样摇摇晃晃地在火车上坐了五十分钟，她却不觉得漫长，只看着窗外美丽的风景，也觉得是美妙的旅程。她享受这难得的假日。
　　火车进入终点站波士顿市中心的时候，一个室内的大站台出现在了岑星眼前，站台两边都站满了人，岑星来美国这么久第一次有了进城的感觉。在人群之中，她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到了江碧玉，一下车便直奔好友身边。
　　江碧玉看到岑星手上还拎着一个大袋子，诧异地问道，“你还带礼物干嘛。”
　　岑星笑笑，“我在超市买东西积分挺多，过节超市送了一只火鸡，我就想着拿过来了。”
　　江碧玉哈哈大笑起来，“行，我家有烤箱。我们今天晚上去一个美国家庭里面吃感恩节晚餐，我在学校网站上登记的。”
　　岑星很好奇，问道：“美国人过节日真是好客，还邀请外国人去家里。我们过春节就很少邀请外国人。”
　　江碧玉点头表示赞同，又说道，“还有我的几个同学也要一起去，待会儿到我家介绍你们认识。”
　　那天下午，岑星和江碧玉逛了江碧玉的校园，美国东北部的校园风格，似乎都是一致的红砖白柱子，岑星在标志的雕塑前面拍照留影。下午的阳光依然很灿烂，两人在学校的草地上躺着说闲话。
　　江碧玉道，“我最近翘课太多，我妈十分不满意，每天给我打好几个电话问我在哪里。”
　　岑星莞尔，她太清楚好友的性格，说道，“你不会天天跑到美术系去听课了吧？”
　　江碧玉微笑着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看学美术的人画画，有一种很平静的感觉。没有忧伤，没有伪装，好像没有一丝波澜的湖水。”
　　岑星心中诧异，疑惑地看着好友，江碧玉眼睛深处有一点感伤的痕迹。岑星正想开口询问，江碧玉却拉着岑星站起来，说道，“回去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吃饭了。”她转瞬间恢复了平常的神色。
　　岑星心中不安，她拉着江碧玉的手，竟发觉出奇的冰凉。
　　江碧玉好像也看出了岑星的疑惑，却完全不打算解释，只一个劲地跟好友分享学校的新鲜事。岑星欲言又止的问题，只有作罢。
　　回到江碧玉的住处，会合了几个江碧玉学市场营销的同学，大家在江碧玉公寓门口等待宴客美国家庭来接的车。六点准时，一辆白色的福特车停在了公寓门口，下来的竟然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大家都吃了一惊。
　　虽然吃惊，一行几人还是乖乖坐上了车子。老太太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介绍自己，“我叫珍妮弗，别吃惊，我已经九十二岁了，但是相信我，我每天都开车，车技很好。”
　　大家都笑起来，也纷纷自我介绍起来。
　　岑星在暗中想这真是不可思议，九十二岁高龄还能天天开车，美国人还真是独立。
　　秋末的六七点，波士顿市区已经夜色深浓，进入郊区小路两边都没有灯光，珍妮弗却能把车子开得四平八稳，转眼便来到了一个住宅小区里面。岑星看看周围一片区的房子造型，都是宽敞而精致的，想来是比较富裕的人的住处了。
　　家里布置十分温馨，进门就有主人帮一行人拿外套。客厅里有沙发，书柜，壁炉，灯光柔和，自有一股淡淡的芳香。有一个小小茶室，再过去就是餐厅和厨房。楼下还有一层储物间和冰窖，楼上是主人卧房。
　　岑星进门时，已经闻到了厨房里浓郁的食物香气。主人与大家依次握手，相互问好和报上名姓，主人是珍妮弗的儿子汤米和他的妻子乔伊。他们叫大家品尝桌上的开胃菜，是虾沾酱和饼干配蓝莓起司，岑星尝了几块，只觉是从来没有吃过的口感，十分新奇。
　　这时候内室里面有轮子转动的声音传出来，只见一个保姆模样的人推着一个轮椅走了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她还没有开口，珍妮弗已经站起来，亲切地迎上去道，“妈妈！”汤米和乔伊也站起来，走过去俯身与老人家拥抱亲吻，称呼她为“咪咪”。
　　这时候江碧玉牵头，几个人纷纷迎上去跟咪咪打招呼，岑星看着咪咪，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她眼眶一红。江碧玉知道好友触景生情，只拍拍她的肩膀。
　　咪咪看着岑星，忽然拉起了她的手，轻轻地抚摸她的手指，轻声说，“可爱的小女孩，开心点儿，你的手指真美，你会弹钢琴？”
　　岑星点头说是。
　　咪咪露出喜悦的神情，说道，“太好了，我们家的钢琴也好久没有人弹过了，我的手现在没有力气了。不如吃完饭后你给我们大家弹奏一曲？”
　　岑星受宠若惊，又有些迟疑。事实上她从小开始学习电子琴，后来学习紧张荒废了一段时日，她并无把握还能记得起来。不过看着咪咪渴求的神色，岑星依然答应了。
　　正餐开始之前，需要手拉手围成一圈进行祈祷。之后便各自拿着盘子拾取食物，感恩节的食物非常丰盛，蔬菜沙拉，烤黑火鸡和烤白火鸡，红薯蛋糕，菠萝蛋糕，蔬菜蛋糕，还有土豆泥以及黄油面包片，和素的四季豆。岑星每一样都夹了一些，然后落座。席间江碧玉属于能说会道，调节气氛的人，岑星大多数时候只微笑着倾听。
　　正餐后的甜点又似乎比正餐本身还要丰盛，有咖啡和绿茶，巧克力蛋糕，干果蛋糕，核桃派，苹果派，各种饼干，岑星吃得好满足。
　　甜点之后，汤米和乔伊把壁炉生火，小书房里面一架枫木色的古老钢琴静静躺在一个角落。岑星看见钢琴，内心激动，急急奔了过去，她在钢琴前面坐好，手指便自动弹出一首曲子来，是保罗赛尔的水边的阿迪利亚。岑星姿态优美，琴声如行云流水，一曲弹毕，众人纷纷鼓起掌来。岑星心想，原来学过的东西，学会的，便永远不会忘记。
　　之后岑星又再弹了两首中国民歌，她一边弹，江碧玉在一边唱，两人的表演让众人惊叹不已。
　　岑星回过头去看咪咪，只见她已经眼泛泪光，咪咪看着岑星轻轻说道，“星辰，你弹得真好。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岑星微笑不语，她忽然想起了一首曲子，轻轻在钢琴上弹奏出来。这首曲子，如同夜晚的繁星，给深浓的夜增添了无数点闪烁迷人的光芒。她不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只是凭着心中的记忆，将它弹奏出来。那些凌乱的音符，在她手指的灵巧安排之下，串成美丽的音符，好像流光，好像迷蝶，好像醉人的晚风。
　　这首曲子好像又令岑星回到了那个跳舞的夜晚，那不眠的夜晚。她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当时的舞伴就在自己的身边，就在这个房间里面，从来没有离开过。
　　岑星环顾四周，只见白色的窗纱随着夜风轻轻起舞，哪里有人的影子？她不禁讪笑自己。
　　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咪咪示意岑星留下片刻，她拿出一个别致的枫叶书签送给岑星，微笑着说道，“星辰，谢谢你让我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岑星俯下身，在咪咪的两边脸颊上亲吻。岑星笑着说道，“咪咪，如果你喜欢，我以后常常过来给你弹琴。”
　　咪咪很开心，点头说好，并嘱咐岑星好好学习。
　　岑星走出大门，江碧玉站在车边上等着她。岑星走过去，泪水便慢慢地流下来。
　　“还记得小时候，我在奶奶面前弹琴，每弹好一首曲子，奶奶便会走过来亲吻我。”岑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星星，别哭。你奶奶现在也听得到的，她在为你自豪。”江碧玉拥抱岑星。
　　那年家乡惨烈的灾难，至今在两人心中记忆尤深。
　　江碧玉指着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对着岑星说道，“你看，奶奶在天上看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