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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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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雨泣微声,落英不见痕。谷深深无垠,离愁愁更新。
风源里流传此词,妇孺无不能吟唱。如今谁也不知作者是谁,但他所吟唱的这段并不久远的历史依然常为人们津津乐道。
风源是一个不存在自然之风的国度。人们自古便能操纵气流,男女老少天生拥有纵风聚气的能力,这是上天赐予的与生俱来的天赋。
直到数百年前,人们安心使用着这种上天赐予的才能,用于生活起居,耕种劳作。其中佼佼者不得不提起萧落谷黎四大家族,据传这四家分别怀有得天独厚的御风才能,或霸道,或阴柔,稍加利用,哪怕是同样的手段种植出来的作物都巧夺天工不似凡物。寻常百姓每每提及此处无不满脸艳羡。
直到荒芜——一个号称所怀前无古人后或无来者之御风大能之人,创造了无数令人谈之色变之术,大肆破坏,席卷风源各处,史称“荒芜之乱”的战争终于爆发。
经历过那场大战的老人们,至今仍心有余悸,讲到彼时情景,无不战战兢兢。荒芜的破坏和创造能力从此一直被后人传诵、唾骂、艳羡。而如今不可一世的萧落谷黎四大家族,也因当初抵御荒芜,终合力将其击杀在流沙岛而一战成名。强盛如四大家族者,合其广阔之力才能勉强击杀之人,听者无不动容。
荒芜虽卒,风源却再也无法恢复平静,见识到能够大肆破坏的御风术法,稍有野心者便从此弃耕弃作,一门心思的专习法术,久后,桃源般的风源便处处藏有杀机。本书故事就从这时开始……
众所周知,四大家族中的落家喜竹,早先更有落利沁妙手匠心,极尽嫁接之法育种红竹,美若天物。现今其精心栽培的红竹林已名声在外。风源之内,谁人不知落氏沁竹林之美妙?
这日热得厉害,朱红一片竹林内更是真如烧着一般,似个火海。便这般,林内仍不时传出“喝”,“嘿”叫喊声,只闻其声便可知是些青涩少年。间或还有个沧桑之音,似是敦促,似是教导,却总只言片语,让人听不真切。
林中小路忽走来一妙龄少女,身着绿衣,颠着步子,口中哼一首未名曲,手上提两筐红竹篮,煞是好看。
少女走入竹林深处,瞥见其中,有一身着素衣的成年男子正领着仨半大小子,吭哧吭哧的练习着法术。自荒芜之战后的数十年,诸如御风环绕周身作为防御等基本法术已不再新鲜,就连寻常百姓,闲暇之时也会练着消遣。此刻便见这三个少年全身周遭劲风鼓动,发丝迎风摇曳,算得上英姿勃发。
忽听得少女“喂”一声,那三名少年同时心有灵犀地默念口诀欲散去了身法,然而功力稍差的两个,似乎太急于卸掉风罩之术,却无暇顾及失控的风势,原本环绕身侧的风如同脱缰野马,带得那二人左摇右摆,终于“哗”的踉跄仰面摔倒。这二人面含尴尬地爬起,却连身上尘土都懒的拂拭,反而呼啦啦跑到少女跟前,盘腿而坐,其中一胖者早已急不可耐抢过竹篮,拿起里边盛水之碗,仰着胖头“咕嘟嘟”几口喝下。
那个年长些的少年早就席地而坐,预先结了个手势,纵起风来吹向这边,好让大家伙凉快一些,然后才缓缓从篮里捧起水碗,低头慢饮。
三人中看着年纪最小的黑瘦少年,走过来大咧咧坐下,却不着急饮水,只是笑嘻嘻盯着挨在身旁的少女,不无戏虐地喊了声“好茗儿!真乃雪中送炭的神仙姐姐!”。他口中唤作“茗儿”的少女被逗得“嘤咛”一笑,又似乎觉得失态,转头以手捂口,尔后又似嗔怒般抬起另外那只手作势欲打。少年连连配合着她假装闪躲,口呼“饶命”,却知道这少女的手不会真的打到他身上,悠哉悠哉拿起水喝。少女也不恼,温柔如水的眼神依次从三名少年抚过后缓缓起身,冲那依旧站在原地的白衣男子轻身叫道:“淳师傅,请来这边饮水!”男子却缓缓扭头望向这边,笑着摆摆手,独自正坐一旁不动。
这几人中,少女和那两名年长少年皆是落家新辈,少女芳名落茗,是落家年纪最小的千金小姐。少年一瘦一胖,瘦者为兄,胖者为弟,分别叫作落筠和落笎。与落茗嬉闹者,却是那“淳师傅”之养子,名曰淳雨。这个“淳师傅”,似乎一直就在落家教习法术及护卫家院,却是谁也不知其全名和来历。
淳雨生得虎眼鹰鼻,肤色黝黑,刚毅小脸偏生长着个柳叶弯眉,当真惹人亲近。此刻便凝视落茗,微微含笑间,更是面若春花。瞅得落茗面红耳赤,怎奈他也未言语,搭不上话,便独自低个头“死芋头”“臭芋头”的喃喃嗔骂,愈如此,愈显娇美可怜。淳雨正情窦初开年纪,这般竟瞧得呆了。又见到小丫头一直对着三人练习法术的场地凝望不语,深知落茗心意的淳语再也按耐不住。
“茗儿,我再去和爹说一声,求落老爷许你和我们一起练习罢。我爹都说你的资质比你兄长要高上很多,怎地就不能修习御风术呢?”
“算了。”少女眼光闪出了一抹即逝的光芒,却终究还是暗淡了下去,“落家自古就没有女子修习法术之例,无论说啥,爹爹都万不会同意的。再说,能每日来此处给哥哥们递水送餐,亲眼看着你们修习我便心满意足了,何况——你不也总陪我说话逗我开心呢”
“也对,以你的资质,万一真学会了法术,我又怎敢像现在这样调戏于你,哈哈。”
话音刚落,落茗便看到一小股风术像一个小弹指一样轻轻击打在自己的额头,又疼又痒。正欲发作,却听得淳师傅那边唤着众人,三名少年赶忙起身,又继续“呵呵哈嘿”地练习去了。
落茗将几人随意摆放的瓷碗依次收进竹篮,却不离开,反坐在一旁正睛瞧着师徒四人挥汗如雨,看得真叫作津津有味。那入迷的神态尽收于淳师傅和少年们眼底,他们又何尝不知这女孩对于“纵风”的法术有多么向往,奈何落家令行禁止女子修习法术,即使淳雨再如何心疼也爱莫能助。后来,淳雨每每回忆到此时此刻,便无比痛恨自己太过注重那些“规矩”,倘若不是自己那么胆小怕事,倘若稍稍逾越一些,教她一星半点的法术,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件让自己悔恨一生的事……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嬉笑声,乍听便可知人数不少,戏闹声中尤以一少年女孩的声音凸显,明亮如风铃,清脆如天籁,说不出的悦耳。
几人循声望去,见到竹林深处缓缓走来五人,为首是一对男女,身后三人皆随行仆从装扮。为首男子身长足有六尺,骨瘦如柴,一身素黄纱衣将身体裹个严严实实,仅露出半颗脑袋。乍一看,倒像是个大长玉米。他身旁的少女红衣红裙,系了条七彩丝绸腰带,凝肌霜面,凤眼星眉。身形却尤其娇小,立于黄衣男子跟前,将将到其肋骨处。
这边落筠等人见到这几人装扮,尤其那名玲珑少女,都些许愣了神。少女眼含轻蔑之色,只一打量,便催促另外三人离开。胖落笎见得少女可爱,少年心性,有心炫耀兼戏弄于她。双手先交叠后分开,左右相对,口里默念口诀,但见两掌间凝成一小股气流,以掌间正中为心,双股气流交错,盘旋了半米长,“嘶嘶”吟叫。落笎双手从胸前往外轻轻一推,盘旋之风便向着红衣少女窜去。只是调戏一番,落笎自然未用多大力道,却不想这纵风之法若想收放自如也并非易事,好似他这半吊子学徒,本身纵起此类“龙卷风”,便已不易,如今还是一气释放着两股盘旋之风,风这东西相辅相成,交错起来威力更甚,远远不是一一得二那么简单,此刻还想收其风势,更无可能。只见风卷蹒跚如醉汉,上下踱窜,速度愈发见快,到了少女跟前已如同下山猛虎,呜嗷咆哮。淳雨、落筠二人齐声惊呼“小心”,待赶去救援却如何来得及?
当是时,红衣少女见旋风来袭,却并无惊慌之色,冷哼一声,嘴里默念口诀,单掌举起面向旋风,便听“噗噗”作响,少女面前竖起一道高筑风墙,甚至比其本人还要高上半头,与那旋风砰砰相撞。旋风在风墙之上奋力嘶吼,欲钻其而出,风墙却巍然不动,强弱立判!旋风使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消散殆尽。
这过程黄衣男子看也未看少女,只略一抬眼望向落笎那边,见其满脸慌张尴尬懊悔神态,稍一想,就知其大概只是玩笑想调戏一番,便也未作甚言语。当目光扫至“淳师傅”时,却是定了一定,又反复打量几番,方扭头望向少女,那少女此时正怒不可遏,口中念着口诀,身遭已是狂风大作,随时迸发,男子轻轻道声“少主!”,略微摇头。少女满脸怒气,倒也听他话,极不情愿地收掉身上法术,原本被风鼓舞直立起的秀发一丝丝垂了下去。少女转过身去,鼻中发出恶狠狠一声“哼”,随黄衣男子离去。
淳雨等人因久在落家,早已习惯女子不习法术,此刻见到少女这般厉害无不啧啧称奇,尤是落茗,浑圆双目中满是嫉妒,又想到家族不肯女子习法,神色黯然,失落异常。淳雨见其落寞模样,又怎会不心疼,真是犹如养只猴儿于心,百般刺挠。想着便忘情紧握住落茗双手,轻唤声:“好茗儿,有我在你身旁,我日夜不离你,护着你,练不练那臭法术又碍什么了!”落茗听闻,泪更禁不住下流。她想自己大概是家族中最离经叛道的女性吧,可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对法术这么痴迷。稍许,方回味到淳雨的关怀话语,也不自觉想得呆了,面露微笑,内心真好似吃了蜜一般甜。蓦然发现仍同淳雨双手相交,素面羞得火烧般红,赶忙“呀”的一声抽出双手,呆站在一旁怔怔不语。却看一旁落笎,似羞似怒,胖脸也红了个通透,呆望着自己始终僵抬保持施法之势双手,也不知在寻思什么。中年男子淳师傅却转过身来,白皙的面庞正对着落筠,缓缓道:“你瞧,这几人似是向你家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