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再世为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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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再一次单独见到两位师父已是半年后，岁寒还是那个衣着过于素净的矍铄老头，老道士也如记忆中那般，而顾盼已是再世为人。
“那日，多谢。”
“前世莫提！小徒弟把你看得够紧啊，想单独聊聊都不行！”岁寒感觉到在附近守着的牙柏琴，嘴角一撇，赌气似的布下一个噤声消音的禁制。然后又扬起眉，略带得意地哼了声。
顾盼看着岁寒幼稚的行为只是嘴角微翘，也不多做声。
“我不爱拐弯抹角的，今天我来其实是老道的意思，我可没有关心你们！”
顾盼也不戳穿老年人的小别扭心思，含笑应下，“我知道了”
“咳，你现在有了两世记忆不假，但你也知道，我们修道人的寿限不似凡人，你可知柏琴现寿几何？”老道士眯起眼，仿佛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自问自答道：“他刚被我捡到那会儿都还没断奶，但是柏琴根骨极佳，假以时日，必能大成。可惜一直被我留在这寒松林，人也养得情浅了。”
“情深不寿。”顾盼似有所悟地喃喃。
岁寒接过话茬，“走上修道一路，本就是多情多忧。遇上你之前，小徒弟可没对修道以外的事如此执着过，竟然不惜违背天道……”说着岁寒又瞥了顾盼一眼，继续说“他性子过于凉薄，于大成有碍，我才让他去人间学情。他做到今天这样我也是有些意外，阻止你们这种事，我和老道也做不出。但今天我可不是来祝福你们的！”
老道士此时也正色，说道：“小顾盼，你听好，你的身体根基是怎么来的你也清楚，未来修道，必然比常人艰难百倍，而且就算柏琴现在开始停止修炼，他的修为自行运转也会比你早达大成，你坚持得住？”
“有何难？”顾盼一笑，淡淡说：“总归不是我等他就是他等我，我们又不是分离不得。”只要最后我们还是在一起，就好。
“何难？哼！你可知道修本就是逆天而行，三难九劫永不会少，你这样的身子，过不去便是世世苦难，善缘尽消了！”
“那便劳两位替我照顾他了。”
“你！”岁寒被顾盼无谓的态度气到，愤然道：“算我们白操心！”言罢，拽着老道士就要走。
老道士不放心，临走又嘱咐顾盼：“修为的事我们有办法，你只要努力修炼就好。柏琴对你有情，但他毕竟性子淡了这么多年，你多包容他！”
顾盼点头应了。
两人刚离开，牙柏琴站到了顾盼身边，无言陪伴。
二十年后，王城街头。
一个青衫青年站在一家名为回头春的酒肆外，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青年长得并没有多出众，只是多年修炼出的玉白肌肤和总是弯弯翘起的俏皮嘴角一时间压下了这王城长街上无数少年俊杰。
还未等青年入店坐定，就有眼力不错的小厮招呼了上来——
“客官往里请诶！我一看小哥就是外乡来的贵客啊！来王城可一定要进我们回头春！喝我们店里的招牌酒——回头酿！不然就这么回去可算是大大的遗憾啊！”
“哦？”青年眯眼笑笑，旁边有多嘴的大汉直接乐呵呵地一嗓子喊开了：“别听这小子放屁！他打娘胎里就是牛皮吹出来的！”
店里坐着的多是熟客，这无伤大雅的玩笑出口，满堂哄笑附和。
那个小厮年纪虽小，但被打趣了也不恼，还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凑在青年跟前招呼。
刚才说话的大汉自顾自乐够了之后，总不能真把人家客人得罪了，也开口回护：“我说这位小哥啊，那小子你别理，但这回头春的酒还是真不错的！带几坛子回去都不亏！”
青年看着眼前众人的嬉闹回护，露出个纯良的笑脸，用不高不低的声说：“早听说王城有种回头酿，多厌酒的人喝了都会想回头再来一口。我今儿就是为着这酒来的！”
大汉小厮们闻言都带着点自豪的满足笑了，这种与有荣焉的氛围叫人格外愉快，没几个来回，青年就和之前搭话的大汉聊开了。
正聊到兴头上，一片阴影突然罩到青年身上，四周突兀地静了下来。
牙柏琴面无表情地盯着已经喝得脸色泛红的青年，没有行动，也不说话。
酒肆里最不受影响的是喝着酒的青年，而最先恢复语言功能的竟是和青年同桌喝酒的大汉：“这么俊的人，顾小哥，这是你朋友啊？”
牙柏琴看着大汉拽着顾盼的那只手，眉头不禁一皱。
而那喝酒的青年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笑嘻嘻地拉牙柏琴坐下，拿自己用过的酒杯直接给他灌了下去。
“顾盼，跟我回去。”
顾盼挥挥手打断牙柏琴的话，无所谓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出来喝喝酒逛逛嘛，过几天就回去啊。”
……
看着牙柏琴一脸风轻云淡但就是不开心的表情，顾盼没良心地嘻嘻笑起来，说：“笑个嘛，不要像来抓酒鬼丈夫的小媳妇那样嘛~”
明明每次逃出来坐等自己来找的你更像个离家出走的小媳妇。牙柏琴心里这么想着，脸上没怎么变，倒是一边坐着的大汉有点被这样的比喻吓到了。不过他觉得人家小哥的事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没一会儿之后付了帐，就跟自己的朋友离开了回头春。
“你……”
“你看你！又把我新交的朋友吓跑了！你赔！”顾盼抢在牙柏琴之前“恶人先告状”，把他呛得没了声。
再世为人，顾盼格外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即使最初他自己也是迷迷糊糊的。
但是，且不说牙柏琴为自己自封修为，瘟疾时他的倾心守护，自己再世为人他又不顾两位师父的劝阻逆天相守，只是单单在自己恢复后的这段日子，日久生真情，自己也是真的沦陷在名为牙柏琴的泥潭深沼中了。
按理说，两人也该进入你侬我侬的甜蜜生活中了，可是为什么呢？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想逃离寒松林的的那个本应惹人眷恋的小道观呢？
是厌倦了枯燥的修道生活吗？顾盼前世学医，日日独自钻研更枯燥；又遭通缉，生活更为艰苦。
是对牙柏琴的感情淡了吗？现在如果牙柏琴受劫将死，顾盼自信一定会毫不犹豫替之代之。
是留恋繁华人间吗？顾盼每次偷溜出来，若不出意外，当天就会回到牙柏琴身边。
其实不过是当日老道士说的那样，牙柏琴性子凉薄，除了自己和修道，顾盼就没见他多分心过。
性子过于凉薄，于大成有碍。顾盼一直记着岁寒的话，也一直按老道士说的，努力包容他。
可是顾盼毕竟保留了一颗医者父母心，每每出寒松林，总是忍不住去救死扶伤，而牙柏琴怕他受天道责难，总是阻止。这是源于本性的，他们之间唯一得不到调和的矛盾。
“你别闹了。”顾盼听见牙柏琴这么说。
但顾盼不理，借着酒意错开话题：“这酒好喝吗？”
“酒都一样，喝多了伤身，你别喝了。”
“还记得你赖在我家门口的时候吗？你那时真狼狈，像只掉在灰尘里的小狗。”
“……”
“还有多久？”
顾盼这没头没脑的一问，牙柏琴却知道他是在问自己离大成还有多少时限。
牙柏琴自从承认了自己对顾盼的感情，修为大涨，却一直停在那临界一脚上。不过无妨，他现在的确还不能离开，顾盼才开始修道，他想和顾盼携手一生，他可以等，等到顾盼修为大成的那天，两人一起。
但顾盼本身就不适合选择道修这条路，两位师父也说过，他的身体是牙柏琴硬生生用灵石丹药改造的，修行很慢，二十年，足够有点天分的道修达到小成，而顾盼，仍旧只是练气淬体的初级阶段。牙柏琴是着急的，如果不是渡修为这种方式过于拔苗助长，牙柏琴一半的修为早就被他渡给顾盼了。
“我会压制到你大成的那天。”岁寒和老道士联手布下的禁制足够压制自己的修为，这点顾盼也是知道的。
“你难道，后悔了？”牙柏琴终于还是把心里最大的不安说出来了。
他什么都可以不顾，但他不能不顾顾盼的想法。他们的矛盾，顾盼的立场，他都清楚，只是他不能让步。牙柏琴什么都可以接受，唯独他们好不容易能有的未来，他不希望出任何问题。
牙柏琴双指扭过顾盼的头，才发现，他的眼角也被酒气熏得红彤彤的，像是随时能沁出泪来。但他的嘴角微翘，一如既往。
“呵呵，我后悔什么。再活一世不容易，我可没那么贪心，有你就够了。”
牙柏琴心头一跳，看着他的笑脸，却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牙柏琴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意外打断——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再世为人（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