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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十世修缘(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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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柏琴说要离开其实能去的地方只有寒松林一处,只是封了修为之后他再想回去也找不到路了。于是,牙柏琴路过一个偏僻的城镇时,就留在了当地唯一的一家医馆帮忙。
牙柏琴向来清明的思绪现在也有点混乱,原来除了愧疚,自己对顾盼还抱有情爱的念头吗!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会这样的?难道是最初信了顾盼不惹女人的言辞的缘故?十世的接近观望其实是私心作祟啊……
牙柏琴越想越混乱,从对情的想法到顾盼那次沾了酒水的唇角,他们一起偷番薯那次,好不容易找到了隐蔽的地方躲藏,顾盼却突然嘿嘿笑了起来,两人又不得不继续逃跑……
能想到的都是跟顾盼有关的事,牙柏琴觉得自己短期内也许是想不明白了,不知何时能再见到他啊……他会让自己进门吗……
寒暑交替了几个轮回,这已经是牙柏琴自封修为的第九年了,再两个月,他若还理不清这感情,岁寒就要找来了。
他跟往常一样出了外堂给医馆的大夫整理药材,最近不知怎的,病人数量增多了好几倍,尽是些发热出疹的症状。
“大夫!我这病能医吗?”
“你拿这方子回去吃,捂着被子出身汗就能好了,家里记得拿陈年的老醋熏熏,跟街坊说一起都通通风。”
“哎呦谢谢大夫啊!”
那病人走后,发髻斑白的大夫见只有牙柏琴一个,就跟泄气了似的说开了:“小牙啊,你知道最近这些人得的是什么病吗?那是瘟疾啊!”
牙柏琴心头猛地一跳,瘟疾他几百年你啊前也听老道士说过,发作起来全身发烫起红疹,还能传染,爆出一个最后死的都是一片,而且瘟疾由来已久,就没听说过哪个大夫能医治痊愈的。
老大夫也只是憋着不能跟病人明说,这会儿就想说个痛快,“你不知道啊,我们这玲珑大的地方是片宝地哦!满山都是驱毒养人的草药!拖了这些草药的福呦,我们这儿还只是有几个发热的,幸好都发现的早,来得及医,外头瘟疾爆发都快半年了,你说要是……”
“你说什么!外面瘟疾爆发了!”
“都快半年了,你不知道么?哦对了,你平时做事不爱说话又不理人,难怪不知道……”
牙柏琴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空了,外头瘟疾要是爆发,顾盼他就算能自保,身为医者,也不会对那些病人见死不救,当初连完全陌生又脏兮兮的自己都能直接收留下来,他一定……
“唉!小牙!你去哪儿啊!”
牙柏琴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顾盼落户的小城,终于看见顾盼的药庐,门口悲号恸哭的人不少,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起了一些疹子。曾经繁华热闹的小城竟然只剩哀号的声音,这城里,怕是活不了几个人了……
“小灯儿!把老李搬出去烧了!尸体不能留!其他人会传染的!”
牙柏琴真真切切隔着大门听见了那个自己魂牵梦绕的声音,心头一松,竟是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牙柏琴毕竟身体底子好,没多久就醒过来了。待看清周围陈设,镇定如牙柏琴也直接愣住了。
尽管很多雅致的摆设没了,但这里的确是顾盼的房间。
他,放自己进来了……
“你醒了?真是的,两次都晕倒在我门前,我的大门跟你有仇吗?”
牙柏琴直愣愣盯着眼前消瘦了的男人,心里突然有点酸,轻声说:“你这是救了我,还是真心让我进门了?”
顾盼在牙柏琴走后也想了很多,一开始心里挺逃避,但后来渐渐想起这个人,也觉得有点不对味儿。毕竟人家巴巴就只跟自己处,跟其他谁都冷冰冰的,对自己却连偷看这种幼稚的事都做了。处久了难免会有感情,顾盼不否认这是好感,但有没有到那份上他自己也没准。
“别多想了,你先休息吧。”
牙柏琴只当这是顾盼拒绝自己的说辞,心下一片凄凉。他闭上眼不说话了,甚至在心里打趣自己,这种感觉对自己而言,可真是新奇啊。
顾盼不想被看出什么,也没注意牙柏琴的异样,就匆匆出去继续给病人治疗了。
牙柏琴不想做拿得起放不下的人,自己情也学了,顾盼也就不欠自己什么了,这么想着,牙柏琴的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就当是离别前送他的礼物吧,陪他熬过这场瘟疾,自己也该回寒松林修身养性了。
打定主意的牙柏琴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骨,只是不再找顾盼说故事了,顾盼没空,他也已经没必要再听了。
因为怕感染,顾盼只能一个一个放病患进来,确诊之前都尽量让他们单独呆着,省的本来还有希望的人也被感染上。小灯儿只是伺候顾盼的小厮,对药材还不如牙柏琴熟悉,这会儿倒成了最闲的。
小灯儿被拒绝那日就知道了牙柏琴的心思,但看这几年主子看着牙柏琴原来房间发呆的样子就觉得主子心里也是有他的,只是不知道那天自己哭着跑出去后发生了什么,牙柏琴竟然就这么一去不返了。
现在牙柏琴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们却又开始冷战了,小灯儿怎么也猜不着,总不可能是为了自己吧。
这日病患来得少,小灯儿自个儿在院子里无聊就摸到了主子床下找自己藏起来的蛐蛐儿罐。为了这些瘟疾病患,主子把药庐里值钱的东西七七八八都变卖了,自己这蛐蛐儿罐可是攒了好几年压岁银子才买得的,被主子看见准得被卖了!于是,小灯儿就灵机一动把它藏到了主子床下,主子肯定找不着,嘿嘿!
才俯下身,小灯儿就听见门外有人声,吓得立刻躲到了床下。
进来的是主子,小灯儿舒了口气,他才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一仰头,就看见敞开的门口闪进来一张红疹遍布的脸!那人是县衙捕快小李,他倒霉的父亲老李前两天才被自己亲手烧了。小李本就是不要命的无赖出身,但他最混的时候老李也没放弃他,舍了老脸托了不少关系才给他在县衙谋了条生路,父子俩感情自不用说。
这时候的小李满眼利光,面目狰狞,愣是把小灯儿吓得不敢做声。
等小灯儿回神,小李正压着顾盼死死掐着他的脖子,顾盼四肢乱挥,眼白都翻起来了。小灯儿立刻从窜出来,掏出蛐蛐儿罐对着小李的脑袋就是一下。小李估计也没料到床下会藏个人,一下就被小灯儿敲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了。
小灯儿看顾盼脖子上已经被小李的指甲划破了皮肤,血斑点点衬在泛紫的淤青上,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顾盼好不容易顺下一口气,刚想嘱咐小灯儿不要声张,小灯儿已经大叫着牙柏琴的名字奔去找人了。
牙柏琴赶到的时候顾盼正要拿纱巾遮脖子,只一眼,牙柏琴的脸唰地就白了。
顾盼叹了口气,像是解释又像是安慰地开口:“我没事,自己配点药吃就能好了的。”
牙柏琴表情一直没变,如果不是那苍白的脸色,任谁都会夸他一句安然镇定。
牙柏琴换了几次呼吸才淡然说道:“你的药,没用。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了。”
顾盼很努力在配药方了,可这瘟疾若是那么好医也不会人人谈之色变了。顾盼半年来不断的失败,心里也有些沮丧,就低着头不说话。
牙柏琴到底还是不忍,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只帮他过了瘟疾这一关就走,绝不多事,而后慢慢开口:“我知道一个老大夫有个方子可以医早期的病患……”
顾盼闻言惊喜地抬头看他,眼眸子亮亮的,俏皮的嘴角终于也弯弯翘了起来,牙柏琴恍惚觉得这面容真是久违了。不过他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很快,他连看看这表情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只是那地方很偏,我一个来回少说也要二十天。你……这几天就不要出去看病了。”牙柏琴想交代点什么,但想想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说完这一句,就转头去收拾行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