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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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兰迪尔原本是想等天亮了，亲自出城去森林里把索伦找回来。
索伦这个方向感差到令人发指的大路痴，瑟兰迪尔觉得就是给他一个月，他也走不出森林。
可是没想到，早上，巡城士兵却把索伦带了回来。
人回来了，瑟兰迪尔自然安心了，可是安心之余，又有无数的疑问冒出来。
索伦这么狡猾的一个人，他如果是有心要躲着他们，怎么可能会被巡城士兵抓到？
总不见得昨晚那场越狱是一出无厘头的闹剧？
瑟兰迪尔遂向士兵寻问：“你们在什么地方抓到他的？”
士兵说：“我们一出城，就发现他昏倒在大道边的雪地里。”
瑟兰迪尔心口一跳，“他怎么会昏倒？”
士兵表示不知。
瑟兰迪尔吩咐士兵把索伦关进牢房的时候，是想事后好用苦肉计向欧罗费尔有个交代。
毕竟索伦越狱在先，打伤精灵罪加一等，还用假孕欺骗欧罗费尔，以他对父亲的了解，这一连串的事是不可能含混过去的，索伦如果不付出点代价，他父亲不会息事宁人，将来总有一天要爆发恶战。
他没想过索伦被抓回来时是昏迷的状态，此时听士兵这么一说，立刻就想去大牢里探望索伦，但是脚步迈了几步后，却又猛然停住了。
等等，索伦为什么会出现在出城的大道上？
他自己走回来的吗？
瑟兰迪尔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对索伦被发现的地点不由心疑起来。
欧罗费尔这时候还没醒，瑟兰迪尔占用父亲的书房，处理昨晚火灾带来的后续问题。他只睡了两个小时，起床后洗漱梳妆都是匆匆完成的。
一个在监狱守备的侍卫突然跑来书房，凑到他跟前，才说：“殿下，索伦想要见您。”
瑟兰迪尔这时一听到索伦这两个字，眉头都狠狠跳了几下，沉声说：“他醒了？”
“是。”
“他现在怎么……”瑟兰迪尔犹豫了一下，心想北方天寒地冻的，这一个晚上，索伦也该吃够苦头了，既然人至少是回来了，那么自己也应该对他宽容点。
怎么说他们已拜过堂成了婚，喝过血酒，索伦是他老公。
再说，索伦这个人，把他逼急了，也很不好办。
“把他带到书房来。”
瑟兰迪尔放下笔，合上纸卷，命人送了一壶驱寒的暖茶来，放在小炭炉上热着。精灵其实不怎么害怕风雪，但他不确定索伦的体质是否和精灵一样。
索伦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样子是真的很憔悴，都让瑟兰迪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他是不是用了什么魔法故意把自己变成这样，以博人同情。
他整张脸都像冻伤了一样，苍白中透出些许青紫，眼皮耷拉着，好像很没有精神，长发也污迹斑斑的披在肩背上，消瘦的身躯微微地佝偻前行，实在是很萎靡很狼狈。
索伦可能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点，瑟兰迪尔觉得他狂妄自大，不会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模样。
他在门口停了片刻，似乎不太敢正视瑟兰迪尔，垂下眼皮，慢吞吞的走到瑟兰迪尔面前，甚至还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瑟兰迪尔有点胸闷，还没张口，索伦就自己捡了张沙发椅坐下了。
他吞咽了一口唾液，朝门外看了几眼，显得非常惶然怯懦，然后转向瑟兰迪尔，眼神深切，甚至于让人觉得他很可怜，说道：“我太饿了，你能让人送点好吃的给我吗？让我先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再慢慢说……”
瑟兰迪尔连忙点着头。索伦的声音嘶哑得让他心都揪到了一块，而那饥饿得仿佛要发狂的眼神简直让他心疼得快端不住架子。
热乎乎的馅饼和水果马上送了过来，可是索伦这时候又好像没有那么饥饿的样子，他幽怨地瞅了一眼馅饼，勉勉强强拿起来一块啃了几口。
他平常吃东西会刻意装得很文雅，看起来很有教养风度，可是瑟兰迪尔想象不出他这时候还要装的这么斯文是干什么。
“等你吃饱了，我有些问题要问你。”瑟兰迪尔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外套一直垂挂到地毯上，他微微侧过身体，显得有点优柔而古雅，眼神严肃地看着索伦，“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我想……”
“我想”后面应该跟了许多柔情似水，适用于情人之间的话，可是瑟兰迪尔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嘴巴不由自主的抿紧了，就好像被胶水牢牢粘上了一样。
索伦看着他，正准备说话，结果却呆住了。
哦，他感觉有好多天没有这样安安静静、仔仔细细地看一看他的美人了。
或者，该说是他新婚燕尔的老婆？
宝宝的生父？
此刻，他看着瑟兰迪尔俊丽的脸部轮廓，不禁想，将来他的宝宝是不是也会长得和美人一样好看呢？
万一宝宝不像瑟兰迪尔，他一定会很想把这臭孩子掐死。
一想到魔苟斯压过那个地方，他就很担心宝宝会不会有事。不过他能感觉到，宝宝的生命律动还在他身体里静悄悄的滋长。
“你在想什么？”瑟兰迪尔察觉索伦的表情古怪，问道。
索伦轻轻地笑了，放下只啃了一小半的馅饼，吞了几颗朱红的浆果果实，擦擦嘴，说：“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瑟兰迪尔：“……”
“对不起，我没想到见了你父亲之后，欧罗费尔大人，他的情绪会那么……激动。”索伦谨慎地斟酌着言辞。
其实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很容易赢得瑟兰迪尔父亲的接纳，他有很多本事可以让精灵对他疏于防范，他觉得自己在外貌上就是个讨人喜欢的人，想当初在眀霓国斯宫廷里养伤时，有多少女精灵围着他转呢。
可是欧罗费尔却是个不容易上当的精明人，他完全不吃索伦那套。
显然自己当初的准备是不足够的。
“没想到你父亲认出了我的身份，显然，应该是芬国昐传信告诉他的。”索伦做出准确的推测，“所以事情就因此乱了套了，至于昨晚……我知道，我知道不应该和你大打出手，不应该打伤精灵，我答应过你的。”
他扶着椅子扶手，微微地抬起身体，好像哪里感到不适似得紧紧拧着眉头，脸色在这一刻仿佛又苍白了些。
过了会，他扑通一下，双膝跪在了地上，低着头，非常虔诚而乖顺的样子。
“我为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感到愧疚和忏悔，为我的冒失感到后悔。”虽然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得变了调，可是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音色仍然显得很好听，“我愿意为此接受任何惩罚，只求你能消气。瑟兰迪尔，原谅我。”
其实在此之前，瑟兰迪尔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生索伦的气，他只是觉得索伦本性如此，做出任何叛逃的举动，都不会令他感到奇怪和惊讶。
可恰恰就是因为索伦的这幅德行，让他此刻道歉的话语显得那么刻意，就好像是早已打好腹稿，伪装出来的阿谀奉承，失去了原本该有的诚意和打动人心的感情。
瑟兰迪尔看着他低头认错的样子，蓦然皱起眉头，觉得这个人是多么善于诡辩，多么懂得隐藏自己的内心，让人不敢轻易相信。
就连眼前的这副姿态，都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
而他们明明已是最亲密不过的夫妻，宣誓过永远不背叛彼此。
瑟兰迪尔霍然站起来，高傲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索伦，不禁冷道：“你为什么逃走？”
他问得很简单，但这个问题也极为刁钻。他不说索伦是越狱，而是在问题里暗示索伦逃走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索伦抬起头来，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直视着瑟兰迪尔，似乎有股冰凉的光芒在里面闪烁，恍若是一种忧伤。
他仿佛很可怜地说：“唔……你父亲把我关起来，还不给我吃的。我受到了不公的待遇，心里有怨愤。你应该了解我，虽然我违背了对你的承诺，打伤精灵是我的错，可是你父亲如此对待我，让我挨饿受冻，我有点忍受不了……”
索伦说这些话，已经带了一点哭诉的情绪在里面，他现在知道自己饥饿是因为宝宝需要营养，如此便让他觉得更委屈。
如果他忍气吞声，乖乖的蹲大牢，而肚子里的宝宝就在不知不觉当中掉了，谁赔给他呀！
可是瑟兰迪尔没有听出他的无奈和委屈，只感到他是在向自己投诉父亲对他的羞辱。
只怪索伦平常装委屈装无奈，太在行了。
“你会被关起来，是因为你是索伦。”瑟兰迪尔说道，“你难道忘记你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了吗？”
“……”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们家族和你有血海深仇，我父亲不可能那么容易接纳你。何况，你还……你什么时候可以真心实意地对待别人，没有谎言，没有虚假，没有欺骗？”
索伦被最后的几句话激得有点恼怒，以至于忽略了瑟兰迪尔刚才话语一时顿住时，脸上万般无奈的羞愧表情。他争辩道：“当时我被你父亲囚禁在地下室，险些被他砍了脑袋，我为了自保才一时冲动那么说，这你难道不理解吗？”
“我理解。”瑟兰迪尔说，“可是你撒谎成性，屡教不改，让我该怎么袒护你？你认为我该怎么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袒护你这个……索伦，你的名字是精灵语，你难道不明白它的含义？”
Sauron，令人憎恶的。
索伦的脸上明显地显露出了怒意。
瑟兰迪尔感觉到自己激怒了他，于是连忙缓和了语气，说：“再说，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揭穿，你不明白吗？我父亲大智若愚，看起来很好糊弄，等他事后清醒过来，他不会放过你。”
索伦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瑟兰迪尔为什么不愿意和他生一个宝宝。
精灵会给他生下来的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索伦静静地看着金发精灵，有那么一瞬间，他忍不住就要发泄出来，可最后还是克制了下去，心平气和的，甚至带着一抹和煦的温柔，低声下气说道：“兰兰，是我做的不对，是我没做好，是我让你两面为难。我现在不正是来祈求你原谅的吗？你可以惩罚我，狠狠的惩罚我，无论怎样，我不会再逃跑，不会再对你有虚伪欺骗！”
他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把话说得软弱一点，说得可怜一点，他知道瑟兰迪尔其实是很心软的。瑟兰迪尔爱不爱他是一回事，但这些话至少足以能令这个精灵心软，令他心里也生出愧疚。
继而瑟兰迪尔就会懊悔地对他好了。
所以在瑟兰迪尔无奈地走到他跟前，问他：“你认为我该怎么惩罚你？你的本性，是我可以约束得了的吗？”
这时，索伦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跪在城门上，忏悔我昨晚的糊涂以及过去的罪行！直到你父亲也愿意宽恕我！”
瑟兰迪尔一听，叹气道：“别闹了，我知道这对你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索伦强调道：“我是真心在向你忏悔，瑟兰迪尔！或者，你也可以让人卸了我的双臂！这样我就不能逃跑了。任何的酷刑，我现在都可以忍受，我只想向你证明，以后不会再离开你！”
能不能逃跑这个问题，其实从始至终只有索伦自己清楚，瑟兰迪尔对他现在的身体构造并不了解，也不太理解乌欧牟所说的索伦的灵体已经重伤，不能再受伤是什么意思。
在他面前，索伦就是一个庞大的谜团，有着他不了解的力量。
瑟兰迪尔觉得这种惩罚一点意思也没有，他不喜欢体罚，对索伦来说，体罚更是不痛不痒的东西。
换句话说，就算索伦跪上几百几千年，他也可以在几千年后翻脸相向。
瑟兰迪尔俯身想把索伦扶起来，可是索伦却倔强地黏在地板上，偏要和他执拗到底，“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相信我？呃……只要你别让我不吃不喝，别的什么惩罚我都可以接受！唔……”
索伦忽然弯下腰去，捂着肚子，痛苦得冷汗都淌了下来。
可是瑟兰迪尔看到他这样歇斯底里地闹，只觉得有点厌恶和疲倦。
索伦有哪一次不是这样掩盖他的罪恶呢？
假装可怜地祈求他原谅，这是第几次了呢？又有哪一次不是事后就忘呢？
在森林里强吻他的时候……
在大牢里□□他的时候……
还有现在……
周而复始，反反复复的用这招。
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瑟兰迪尔松开手，直起身来，沉默地俯视着索伦微微冒出汗珠的额头。
他说：“索伦，我愿意相信你，只希望你永远都不会再对我撒谎。”
索伦慢慢抬头看他。
“或许你不能体会精灵对你的仇恨，你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过去所做的事，给我们带来多少苦难和悲伤。你不了解我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战士，常驻北方军营，和半兽人作战，我们曾经还打过仗。你一味的要求我原谅你，可是你知道这份原谅中，包含了多少东西，有过多少无法挽回的代价？”
索伦：“……”
瑟兰迪尔轻轻地捧起索伦纤瘦秀白的手，平静地凝视他的眼睛，说：“你是不是应该先想一想，你这双手上，有多少精灵的血？你真的有真心悔过吗？你受了一点点委屈就要逃跑，那么你给予我们的伤痛和仇恨呢？我父亲要杀你，是因为你在他眼里，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你潜入眀霓国斯，最初难道不是心怀不轨？魔苟斯派你来完成什么任务，你有老实跟我交代过吗？”
索伦默不作声。
也许他此刻应该气愤地反驳，按他的脾气，一定会绞尽脑汁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可是他却好像什么也反驳不出来。
他似乎都快忘记了，曾经那个和精灵敌对的自己。而现在，他又隐隐约约的想了起来。
瑟兰迪尔叹了口气，“我会先放了其他人，你要忏悔，就回牢房里去忏悔好了。你饿了，我会让人送吃的给你，但你别再这么无理取闹，给我添乱了。我父亲虽然比较顽固，但也不是那么铁石心肠，你稍微受一点委屈，又不会怎么样。”
“我……”索伦有些愣住。
瑟兰迪尔刚才的那番话，有点太深沉而复杂了。
不是他不懂，只是他不愿去想起自己以前对精灵的迫害。那些往事，如今就好像是他心里的一根根倒刺，轻轻一拔，就能连带起一片鲜血淋漓的血肉。
什么纷争，什么战乱，最好通通都消失，他全部都不要想起来。
他只想和瑟兰迪尔好好的在一起，再生下一个和大美人一样的漂亮宝宝。
假装自己是一个好人，幸福地生活下去。
索伦觉得莫名的悲苦，可是又不知道这种悲苦从何而来。
他腹背受敌，四面楚歌，一步一步，都不是他心甘情愿沦落至此。
没有一个地方能给他片刻的安宁，就连瑟兰迪尔这里，好像也没有他的位置。
可是他就要生下瑟兰迪尔的宝宝了，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为自己难过。
“兰兰，”索伦无措地起身，拉住瑟兰迪尔，用力捏住那片衣袖，“对……对不起……”
瑟兰迪尔沉默不语。
“兰兰，对不起。”
索伦从后面抱住了他，慢慢地环拢手臂，把他的腰和肩膀抱紧。这个姿势很像在牢房里，他们亲密的时候。
他虽然吃了点东西，可是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这会儿只想靠在美人身上，感受美人鲜活的体温，和那种拥有感。
瑟兰迪尔，你看，我漂泊千年，追随米尔寇活在地狱的极乐里，看尽杀戮的痛快与鲜血的艳丽，最后在繁华美景中看到了你。
只要闭上眼睛，我就能想起，你躺在大片的红叶上，金色长发如同星光泉流，让我再也不想回想起丑陋罪恶的自己……
没有办法变成一个你心目中美好的爱人，难道是我的错吗？
【“破坏瑟兰迪尔和芬巩的合约，杀了梅斯罗斯，这是第一个条件。”】
作者有话说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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