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王的权戒》红狸

76、第七十六章

　　深夜，希斯隆王庭再度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与会者和五天前的那次会议相比，只缺席了梅斯罗斯、凯兰崔尔和芬罗德三人。
　　芬罗德一直没有醒来，凯兰崔尔寸步不离地照顾哥哥，对她来说，此时无心再关注外面的纷乱争斗，也许天塌下来，她都不会挪动脚步。

　　会议商谈内容延续前一次中争论过的话题——欧罗费尔果然将北多索尼安的诺多堡垒作为首选战略目标。
　　北多索尼安分东西两座堡垒以及著名的北方精灵城邦“艾格诺尔要塞城”，顾名思义，除了东堡垒由安格罗德掌管以外，西堡垒和要塞城的主人皆为艾格诺尔领主。
　　安格罗德现人在希斯隆，很显然，艾格诺尔将独自迎击欧罗费尔的辛达大军，从时间上来说，目前身处希斯隆的诺多众将都来不及发兵支援，而镇守东贝尔兰的费诺家族距离艾格诺尔要塞城也相去甚远。
　　简而言之，如今的艾格诺尔要塞城孤立无援，赫然就是放在餐桌上的烤全羊，任由欧罗费尔宰割。

　　情况发展至此，在上一次会议上竭力反对放走瑟兰迪尔的库路芬很有一点落井下石的意味，会议开始没多久，他就冷嘲热讽地盯着芬巩说：“如果此刻，我们手上有瑟兰迪尔做人质，欧罗费尔即使率领天兵天将，也不敢向我们耀武扬威。”
　　芬巩对这番指桑骂槐，只淡淡微笑了一下，手指敲击着桌面，不置一词。

　　芬国昐自己骂儿子口诛笔伐毫不留情，但哪容得别人奚落儿子，忙铁青着脸色，郑重申明道：“现在我们不是要讨论人质的问题，而是如何出兵增援艾格诺尔！”
　　这是个对于在座的诺多王族们来说非常棘手的问题，谁也不敢轻率发表见解。

　　欧罗费尔家族历来是传奇将帅世家的表率，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欧罗费尔和瑟兰迪尔这两代辛达统帅领兵作战的爆表实力。
　　在过去，与会的这些诺多王族和高级将官都亲眼目睹过红发铁腕大将在沙场上征战杀伐的悍勇实力，其中亦有不少人在贝烈瑞安德第三次大战时与当时仍身为辛达三军统帅的欧罗费尔并肩作战过。

　　那一次战役，主战场正是多索尼安，魔苟斯的半兽人大军兵分三路南下，其中两支先遣部队由多索尼安东西两侧的西瑞安通道和梅格洛尔低谷进入贝尔兰，结果西侧大军被芬罗德和特刚的军队击溃，东翼大军又被梅格洛尔等费诺众子的联军围剿歼灭，前线节节败退，出师不利，致使魔苟斯大怒，他亲自率领最后一支主力大军想要强行突破安格罗德和艾格诺尔的双子堡垒防线，如果他可以拿下这里，芬国昐和梅斯罗斯的东西防御线就将被从中切开，“安格班之围”也就名存实亡了。
　　魔苟斯志在必得，倾囊而下，半兽人大军势如潮涌，双堡垒岌岌可危，眼看就要被攻破，谁知这时候欧罗费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魔苟斯的主力大军背后，他的部队移动潜行风驰电掣，灵巧轻捷，以强硬而直接的姿态将魔苟斯的主力大军荡平，尽数剿灭，魔苟斯溃败而逃，从此以后欧罗费尔就成了他的恶梦和克星！

　　不过，欧罗费尔也在那次战役中损伤了一条胳膊，魔苟斯当时砍伤他，给他造成的伤口，如今仍残留着黑暗的阴影，无法痊愈，也使得他至此以后再没有举弓射箭过。
　　但一头雄狮即便伤了一条腿，杀伤力还是不可估量的，更重要的是，欧罗费尔和瑟兰迪尔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如果这时候面对的是瑟兰迪尔，瑟兰迪尔别看往常态度嚣张孤拔，不好亲近，其实耳根子很软很好诱骗，芬巩只要建议兄弟们直接抬几箱白银宝石举白旗去辛达军营前挥挥小旗子，没准就能令瑟兰迪尔眉开眼笑坐下来和他们喝茶。但面对欧罗费尔，算了吧，什么诡计都不用想，这老狐狸是真正的油盐不进，连根针都别想插进去，平常看上去慈眉善目是个很亲切的长辈，然而他是典型的笑里藏刀，背过身去就会毫不留情地打得你满地找牙，让你死都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如果说瑟兰迪尔是个实务型的将领，最多耍点小花招，不会真正玩阴谋毒计弄死你，那么欧罗费尔这只红毛狐狸玩起狠招来恐怕连索伦都要唏嘘忌惮。
　　瑟兰迪尔当年趁着父亲养伤唯一一次搞宫廷阴谋夺取军权，有人说他那次是人品爆发，在政治漩涡中有生第一次压过他父亲，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军部的几个亲卫将领到现在都还在怅然感慨瑟兰统帅军功显赫而政绩平平，那次简直是统帅政治生涯中唯一的闪光点，却不知，瑟兰迪尔正是担心父亲这种骨性和政治头脑早晚有一天要出事，才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先卸掉父亲的兵权上个保险再说。

　　诺多的王族们其实真应该感谢瑟兰迪尔，否则如果是欧罗费尔一直独掌兵权至今，贝尔兰的领土统治局面恐怕早已重新洗牌。

　　会议大厅里静得落针可闻，窗外隐隐约约传来哨岗饲养的夜鹰的啼鸣。
　　芬国昐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对面的长子身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芬巩此刻的表现太过平静，仿佛置身事外一般，让他不由感到其中似乎有蹊跷。

　　这个时候，就连爱嚼舌根的库路芬也谨慎地静默不语，如果说对付瑟兰迪尔还能用一些柔软的诱哄计谋，那对付欧罗费尔是真无计可施了。而且这位红发将领打仗比他儿子还铁血冷酷，敌我立场分明，对敌绝不手软，且作战风格强横硬派，贸然送上去无疑等于送死。
　　要不是碍于表面上的情谊，库路芬可能会建议芬国昐直接放弃北多索尼安，让安格罗德的臣属和艾格诺尔直接撤离，不过由于安格罗德也在这场会议中，这种话要说也该由安格罗德来说，而不是出自他口。

　　最后，还是特刚勇当先锋，首先出声打断了众人的愁绪。他起身，看向芬国昐，胸有成竹地道：“我认为，还是由贡多林出兵最为可行，我和金花以及涌泉家族两位领主虽人在希斯隆，但贡多林还有另外九个家族，我可以传信命其他家族的军团即刻做好准备，天堂之箭家族的领地离多索尼安最近，行军预计只需三四天，可以让他们先出发赶往艾格诺尔堡垒。”

　　特刚一言既出，即刻引起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芬国昐脸色灰沉沉地思虑了片刻，他不是不赞同特刚的建议，而是始终有什么不祥的预感盘绕在他心头，令他有些心神不宁。
　　少顷，他起身说道：“在座各位都知道欧罗费尔是个很难对付的对手，所以我们必须做好充分准备来迎战他，然而时间是我们最大的难题，无论从希斯隆还是贡多林调兵增援艾格诺尔堡垒，都需要六天以上，六天，这期间足以给欧罗费尔充分的时间攻取要塞城和堡垒。因此我认为，我们必须先放出假消息，以拖延欧罗费尔行动的时间。”

　　安格罗德自然是在场最关心镇守在北多索尼安的弟弟的安危，他神情急切地问：“用诈术牵制欧罗费尔可行吗？他可不是个轻易会上当的人。”
　　芬国昐厉声道：“目前，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所有人都面有难色，纷纷缩头，无人出声。
　　芬国昐继续道：“特刚，你马上去准备，让天堂之箭家族联合其余几个家族，尽量派出足够多的兵马去支援艾格诺尔。同时，我将亲自率领一支军队沿瑁都因河南下，做出佯攻，放出风声让欧罗费尔以为我们在围捕逃逸中的瑟兰迪尔，如此，他可能会掉头过来救他的儿子，那么贡多林的军队便可趁此时机抵达艾格诺尔堡垒，加固堡垒的防御。”
　　库路芬质疑道：“既然同样是放出假消息，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声称瑟兰迪尔仍被囚禁在希斯隆？”
　　芬国昐言简意赅道：“希斯隆这个大本营，欧罗费尔会攻过来吗？”

　　说穿了，芬国昐还是顾虑到消息的内容对于欧罗费尔来说的可接受度。如果他们挟持瑟兰迪尔威胁欧罗费尔，欧罗费尔恐怕不会改变计划，依然会以攻打艾格诺尔来反要挟他们。而如果是一支离开希斯隆的追捕小队，那就大大不同了，在欧罗费尔眼里，势必大大提高了救下儿子的成功率。
　　消息的分量轻重会导致不同的结果，即便是诱骗欧罗费尔，这个度也是很重要的。

　　其余人都没有提出异议，芬国昐特地留意了下芬巩的反应，但芬巩仍然漠不关心地低着头，好像根本不打算参与会议的议题。

　　特刚便二话不说，向芬国昐请辞告退，准备先一步离开会议室。
　　就在这时，芬巩倏而起身，他的动作是那么慢条斯理，就好像准备散会时如释重负的样子，然而芬国昐一瞬间感觉到他的眼神不对劲，只听他不慌不忙地叫住特刚，特刚回头困惑地看向他，他嘴角轻轻一勾，开口，云淡风轻般地道：“三弟，别忙了，你走不出这个会议室的。”

　　芬国昐霍然醒悟过来，脸色大变，额头暴起青筋，张口欲要对长子呵斥，然而芬巩抢先一步，打断他道：“父王，不好意思，整个希斯隆王宫已经被我的人控制了，在这里的诸位，一个都别想离开。”
　　他这淡淡的一句话威力堪比深水炸弹，众人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怔愣地瞪大眼睛不明所以，只觉得好像集体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芬巩就在他们回味木讷的时候，已大步走到会议厅门边，忽然，他的眼神一冷，整个人气场蓦然就变了，“在未经我的允许之前，你们就继续留在这喝茶聊天吧，谁也别想从这道门走出去。这个会议，恐怕得持续几天，当然，期间伙食我会负责好准点供应，保证一日三餐美食珍馐菜色丰富，不会亏待诸位的嘴巴。”

　　“这、这算什么！”芬国昐暴怒道。
　　“抱歉，父王。”芬巩沉色，说，“这是政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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