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 ...
-
在米斯林山中等待了多日的乌欧牟等人见到瑟兰迪尔和索伦同乘一骑归来，简直激动得泪洒满地——但实际上，他们还来不及庆贺，更严峻的问题已经火烧眉毛地摆在他们面前。
奥力和芬罗德同时出发去探路，如今，奥力业已归来，但是芬罗德却始终没有音讯。
众人一时无暇寻问索伦和瑟兰迪尔这两天的经历，艾林凯拉只简短地慰问了瑟兰迪尔几句，大多是一些关心的客道话，话题很快被梅斯罗斯引到芬罗德身上。
“艾林小姐和小妖精在距离这里二十多公里外的地方发现了芬罗德遗落的佩剑。”梅斯罗斯把那把之前在战斗中剑鞘上沾染了一些血迹的蓝宝石银剑展示在索伦和瑟兰迪尔面前，他的神色阴郁沉重，眼睛微微泛出青光，视线冷厉地逼视索伦，“我认为芬罗德很有可能遇害了，艾戈拉斯，你怎么看？魔苟斯可能并没有离去，他还在米斯林山中藏匿着，也许是他袭击了芬罗德。”
他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寻问索伦的看法，但严格来说，已经是咄咄逼人的质问了。
之前，他们的谈话停顿在索伦承认“艾戈拉斯”是自己的假身份这里，那么真实的身份是什么呢？
在希斯隆王宫的时候，梅斯罗斯和芬巩一样，并不赞同芬国昐他们对艾戈拉斯的猜疑，但这几日，芬罗德的失踪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艾戈拉斯往日的一言一行，而他发现这个人身上确实聚集了无数的谜团。
他的真名是什么？
他从哪里来？属于哪一支精灵部族？
为什么他能让永远都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瑟兰迪尔如此看重？
在审判大厅上，他和加米尔一战所展现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是什么？
现在芬罗德下落不明，而偏偏在这段期间，瑟兰迪尔和艾戈拉斯不在他们的视线中，如果说是他们在这段时间内加害了芬罗德，这假设似乎都可以完美成立。
问题是，梅斯罗斯向来认为瑟兰迪尔秉性正气，嫉恶如仇，即使他这个人性格阴冷，孤僻自负，难于相处，但这并不能掩盖他过去勇于冲锋陷阵的赫赫战绩。
瑟兰迪尔有可能背弃正义，效忠黑暗势力吗？
梅斯罗斯不敢对瑟兰迪尔下定论，也就不敢对艾戈拉斯妄下论断。
和梅斯罗斯一样，索伦面上越若无其事，内心实则越翻江倒海。
据伊缀尔公主先前提醒，米斯林山中常年有云雾缭绕，这是正常现象，不过之前那些大雾显得十分诡异，而现在，雾气又稀薄了不少，似乎恢复了往常的状态。索伦心里也知道，风魔的出现充满蹊跷，而那些大雾也显然是有什么原因才形成的，还有谁可以易如反掌地做到这一切？
他没有立即回答梅斯罗斯的问题，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不好应付。这一次他们归来，瑟兰迪尔并没有要求他施加掩护的魔法，是以现在，精灵们都可以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出他们已结为连理，虽然在洞房之夜，他们并未结合。他和瑟兰迪尔现在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他的任何一举一动，都会牵连到瑟兰迪尔。
在伪装和心思方面，索伦的谨慎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多谈论魔苟斯的事，说得越多，越容易出现纰漏。他默不作声地瞥了一眼乌欧牟和奥力，这时候他的狡猾之处便体现无遗，巧妙地用一个眼神就将难题和大家的注意力丢给两位维拉。
看啊，展现你们是神一样的队友的时刻到了！如果你们不想暴露身份的话，现在赶紧给我出口表示一下！
奥力被索伦炽热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只得施施然站出来道：“咳咳，米……哦，这森林中一定存在有某种邪术，我和芬罗德原本并行在一起，但是半途我们却被迷雾分散了，我被困在大雾中，如何都找不到他！所以我想，魔苟斯还在这山中的可能性很大，说不定那些迷雾就是他捣的鬼！而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
因着他的这番话，梅斯罗斯不得不把注意力暂时转移到他那儿。
艾林凯拉也好奇地转头注视着这个矮人，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奥力竖起了两根手指，有条不紊地说：“一，我们依旧按原计划，尽快赶去戈埚洛斯山谷，找到欧罗费尔领主，劝说他停止向诺多族宣战；二，我们继续留在这里等芬罗德殿下，或者分头再去找他。”
由希斯隆获得的情报来看，欧罗费尔领主率领的辛达军最近一次是出现在戈埚洛斯山东侧的一处峡谷中。瑟兰迪尔的计划是，从威斯林山一路向东，穿过色瑞赫沼泽，这是最短的一条路程，他们必须先到多索尼安联络上那里的常驻军将领梅博隆，然后再通过他找到他父亲的军队。
不过对于维拉来说，精灵族之间的战争早已令他们厌倦摒弃，他们无心去干预这些自相残杀的愚蠢事情，曼威也早就立下训格之言，维林诺的神祇不会再参与中土精灵的任何一场纷争，他们的任务只针对米尔寇和他的邪恶势力。
乌欧牟和奥力明显在态度上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而在其他人都未开口之前，瑟兰迪尔毫不犹豫地一马当先道：“我选一。当务之急，阻止两族开战乃是最重要的事。另外，梅斯罗斯，因为先前的约定，你似乎必须跟着我的行动，不宜中途改变计划。当然，迈格洛斯我也一定要带走。”
迈格洛斯被绑在一棵树边，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作为俘虏，他当然没有发言权，他嘴里的布头还是芬罗德塞上的。
瑟兰迪尔的结论从大局上来说是十分周到全面的，如果说原本他还有打算在逃亡半途将迈格洛斯这个人质弃下，那么现在，情况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迈格洛斯更不能被放虎归山了，否则他把芬罗德失踪的消息带到希斯隆，瑟兰迪尔在芬国昐等众诺多王族眼里肯定无法逃脱嫌疑，一条“过河拆桥”的罪名恐怕会当即成立，双方矛盾必然再度激化，凯兰崔尔说不定都会和他反目成仇。
同样的，在这里的所有人，瑟兰迪尔其实都不会冒险放他们回希斯隆，有机会在芬国昐国王面前反手插他一刀。人心叵测，悠悠众口，有了之前那场含冤入狱饱受酷刑忍辱负重最终却仍然无法彻底平反昭雪的惨痛教训以后，瑟兰迪尔现在相信，每一张嘴都有可能在他视线以外的地方背叛他。
讽刺的是，如今在场的这些人中，竟只有索伦能让他毫无芥蒂地完全信任。
当然，他的话语无疑听来相当冷酷无情，尤其是后面两句，简直猖狂嚣张得足够让梅斯罗斯送他一拳。
不过梅斯罗斯毕竟不是特刚、不是芬国昐，他在面对瑟兰迪尔时总会予以最低限度的同情，和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情怀，对待瑟兰迪尔的顽固和强硬，他始终会用柔软一点的手段。
他把瑟兰迪尔推到旁边，避过其余人的耳目，低声说：“你怎么可以再一次这样做？凯勒鹏公爵至今还未找到，你忘记了吗！”
瑟兰迪尔眼睫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这件事何尝不是他心中的一个隐痛，但他仍然异常理智地对梅斯罗斯说：“我只是依眼前的形势，做出最合理的选择。如果你们认为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是正确的话，我不反对，但我必须说，这样的选择是愚昧的。难道你忘了，芬巩殿下的抉择吗？”
梅斯罗斯哑然无声。
“他协助我劫狱，我并不认为是因他信任我和艾戈拉斯，而是他在审判我们，以及阻止辛达与诺多开战，两者之间做了舍小取大的抉择而已。”瑟兰迪尔目光冷冷直逼梅斯罗斯，“那么，你是准备不顾一切守护他的决定，还是准备站在大义的一边，为了芬罗德殿下而耽搁我们的计划？”
梅斯罗斯蹙眉沉思。
瑟兰迪尔冷酷地站在他面前，与他几乎鼻子抵着鼻子，剑拔弩张地对视，“梅斯罗斯，我必须提醒你一点，战场上没有大恩大义，只有无数人的生与死。你们费诺家族为了一个誓言而抛头颅洒热血，应该非常明白什么是战争。”
他的个头并没有梅斯罗斯高大，但是那气势和威势却足足把梅斯罗斯压过一头。
瑟兰迪尔无疑有着相当毒舌的特点，他用梅斯罗斯最讳莫如深的痛处来激将他，在血淋淋的同族相残事实面前，梅斯罗斯完全没有立场反唇相讥。
正是这番话，令梅斯罗斯最终只能放下疑虑，跟随瑟兰迪尔继续向东赶往多索尼安。忍耐一切，在黑暗中义无反顾地为誓言而前进，是梅斯罗斯一贯信奉的准则，他的双手已经沾染了同族的鲜血，曾经在天鹅港，他亦抛弃过芬巩，从那时起，他便有了觉悟，即便在未来他将铸下更大的错误，他也要满身浴血地守护誓言。
与此同时，书房里烛光静谧摇曳，芬巩坐在书桌边捧着一卷羊皮书聚精会神地研究，一个侍卫跌跌冲冲跑进来，惊慌道：“殿下！追缉瑟兰迪尔的小队在南山中找到了芬罗德殿下，他……他受了重伤！”
芬巩一听，手中的羊皮书卷啪地落在地上，霍然起身，目光锐利地瞪向侍卫：“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至少芬国昐不这么想，他认为有这个结果，简直是芬罗德咎由自取，简直是他们这些天真无知的后辈自作聪明引火自焚，一切完全在他的意料中，根本就毫无意外。
“你现在知道你们有多么天真了吗？”芬国昐在床边踱来踱去，疾言厉色地训斥道，“瑟兰迪尔是灰精灵，他们这些始终生活在中土的精灵和我们艾尔达精灵不同！我和费诺同生在提理安城，血脉相连，尚且会兄弟阋墙，哥哥曾经还对弟弟提剑相向，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你却还执迷不悟地相信他没有和魔苟斯的黑暗势力结盟！那么我问你，他那个亲信，若非不是魔苟斯手下的邪恶生物伪装，怎么会有那么强的生命力？”
芬巩当然知道艾戈拉斯身份可疑，但他向来有着从大局着眼的头脑，一个身份可疑的精灵不足以影响他和瑟兰迪尔结成盟约，阻止中土精灵族战火四起。
成大事者，如果连一点瑕疵都包容不了，又怎么能掌控大局？
所以在面临精灵族内战的大势面前，芬巩选择了对艾戈拉斯可疑的身份置若罔闻。
从后来的结果来看，不能说芬巩是错误的，他其实对形势大局的分析十分明晰正确，只是魔苟斯更技高一筹。
芬罗德伤势很重，尚处于昏迷中，他的左腹被掏空，伤口深至骨髓，损伤了半边的肋骨，并且明显残留着邪恶的力量，那些力量如今已渗入血液中，沿着经脉脉络走遍全身。芬巩是希斯隆医术最高明的一位，但他尚且不知如何把那些邪恶力量完全清除，时间正在分分秒秒召唤死神向芬罗德斩下镰刀。
他只能暂时将伤口上药包扎，用他所学的最高等的治疗魔法先压制住那些邪恶力量在芬罗德体内肆意扩张。凯兰崔尔面庞看起来十分平静，坐在床沿，细心地给芬罗德擦拭汗水，时不时转身把染血的毛巾放到洗漱盆中搓洗，命侍女勤快地去替换干净的热水来。
整个劫狱计划是芬巩和瑟兰迪尔一手促成的，所有的安排部署也是芬巩操刀决定的，这一切所带来的后果，谋划者自有责任一肩承担。芬巩不知这时候能对凯兰崔尔说点什么，他无声叹了一叹，离开床边，故作镇定自若地紧挨到父亲身边。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冷静地说道：“父王，不一定……不一定就是瑟兰迪尔干的。”
这话当然不是芬国昐想听的，他当即怒斥道：“你！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你相信谁？相信你的父亲和眼前的事实，还是相信一贯诡计多端的瑟兰迪尔？亦或是你相信梅斯罗斯，听信于他的危言？万一他们背着你，私下勾结，阴谋作祟，你怎么办？芬罗德已经遇害，而你也将会在不久之后得知他们的真面目，孩子，你要清醒点，真相最后一定会水落石出，我只希望他们不会把你伤得太深！”
芬巩百口莫辩，只能叹息道：“别的不说，梅斯罗斯不会隐瞒我什么。他没有回来，也没有传信给我，说不定连他们都不知道芬罗德遇害了。”
“不！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费诺家族的人全都狼心狗肺，无论谁都不可信任！”芬国昐狠狠地斥责长子的执迷不悟，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愤怒的阴云布满在他深邃的黑眸中，他忍不住痛斥道，“原来如此，芬巩，我想梅斯罗斯说不定私下里早和瑟兰迪尔有所勾结，我们不能忘记，他的家族与我们家族有着许多的恩恩怨怨。”
“瑟兰迪尔过去曾多次领兵支援过费诺众子，而费诺众子似乎也曾救过瑟兰迪尔，梅斯罗斯更是一直和瑟兰迪尔关系匪浅，也许现在，他们两家正打算联合起来。”
“如果瑟兰迪尔同时还和黑暗势力一方有见不得光的关系，即便他那个亲信不是魔苟斯手下的人，但也有可能和精灵宝钻有关，说不定瑟兰迪尔已通过他向梅斯罗斯承诺了一些好处。”
芬国昐冷哼一声，嗤之以鼻道：“费诺家族最想要的是什么？是精灵宝钻！为此，他们可以抛弃同族，屠戮亲族，为了得到精灵宝钻，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诺多精灵王如此言之凿凿，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他知道自家长子和隔壁家长子关系非常好，好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但这不是他乐于看到的光景。
他现在就想警告儿子，离梅斯罗斯那混小子远点！那小子俨然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白眼狼，早晚有一天要把自以为聪明的芬巩啃得骨头都不剩！
“父王——”芬巩正想上前去劝说父亲不可钻牛角尖，但是芬国昐却甩下他，大步朝殿外走去。
芬巩疾步追着父亲来到大殿外，就在他准备要再次尝试劝谏父亲之时，一个通讯兵跑过来，呈上一张字条，神色仓惶地报告道：“国王陛下，艾格诺尔要塞城送来军情急报！他们在艾路因湖以南发现了大批精灵部队驻扎的营帐，疑似就是欧罗费尔的军队！”
有那么一瞬间，芬巩觉得他父亲英俊而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阴冷的灰影，一股不祥之兆从远方的天际呼啸袭来，笼罩在了诺多君王深信不悔的威严脸庞上。
他还来不及开口劝阻，芬国昐只匆匆看了一眼字条，便将纸揉在掌心中，眉宇一横，一边大步走下台阶，一边命令道：“马上飞鸽传信到艾格诺尔要塞城，让他们即刻整兵顿马，抢占先机，攻打艾路因湖的辛达军，绝不能让欧罗费尔鸠占鹊巢！关于芬罗德的遭遇，也一并送过去！”
“父王！”
芬国昐回身竖起手掌打断儿子，不容转圜地说道：“如果瑟兰迪尔已和黑暗势力勾结，他同样会用诡计来蒙蔽他的父亲以及庭葛王，他在多瑞亚斯权势滔天，辛国无疑将会沦为他作恶的工具，亦或者整个辛达族早已和他们的统帅同流合污，我们只能用战争来铲除他！”
芬国昐心知如此宣战之后，他们要面对的瑟兰迪尔这个敌人非常可怕，他在中土有极大的军队势力和人心威望，并且心机城府都无人可媲美，他善于作战，头脑冷静清晰，在战场上往往所向披靡。
但无论前程多么黑暗，他们诺多族都会逆流而行，冲破这漫长无边的黑夜。
作者有话说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