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王的权戒》红狸

37、第三十七章

　　伊缀尔公主的生日宴即将来临，因着这位公主的“银足”美名流芳整个贝尔兰精灵王国，各地的王公贵族都陆陆续续来到了希斯隆，准备了厚礼为这位公主庆生。图尔巩非常宝贝这个女儿，捧为掌上明珠，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为了女儿的一个生日宴不惜一掷千金，广发请帖，不过也有些是不请自来，慕名来瞻仰“银足”公主的冰山美貌和她漂亮闪耀的一头金发。当然，还有不少是来混吃混喝的。
　　精灵们非常喜爱烹调各种美食，不管是男性精灵还是女性精灵，从很年幼的时候开始就会学习烹调手艺，这几乎是所有精灵的必修课。而像这样的大型庆生宴，自然少不了山珍海味美食珍馐。芬国昐和辛达国王庭葛不同，他极其好客，善待所有远方来的访友。

　　同时，这样的场合，不可谓不是贵族们攀交结盟的好机会，也许一次交杯或一顿晚餐下来，友谊联盟就在此间达成了。

　　艾林凯拉提前两天就到了希斯隆，而且一到，不是先去拜见芬国昐国王和伊缀尔公主，而是直奔瑟兰迪尔所住的客房。
　　瑟兰迪尔有伊缀尔公主明里暗里关照，图尔巩再怎么与他生疏，也不能不给女儿面子，于是特地给他安排了独立的一座庭院，让他静养。
　　这座庭院平常没什么人进出，王宫的侍卫和侍从也不会过来打搅，瑟兰迪尔不喜欢人来人往那些繁文缛节，喜欢清静，有索伦毛遂自荐处处抢着给他端茶送水鞍前马后，他实在不需要别人伺候了。
　　艾林凯拉大概是这几天来，除了乌欧牟和索伦，唯一踏入这座庭院的精灵。

　　昨天刚把信寄出去，今天就见到了艾林凯拉，这位贵族小姐的来意实在太过明显，瑟兰迪尔只得应付地招待她一下。
　　艾林凯拉也是父命难为，没有办法。她一回到贡多林，加尔多领主就告诉她，瑟兰迪尔在与恶龙一战中受了重伤，正在希斯隆养伤。这种时候，由于两家父辈在大迁移之前就是好友，回归中土定居以后，又加深了结盟的关系，作为子女，自然有义务继续维护这种关系——简而言之，就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通过联姻来稳固两个家族的盟约。
　　其实要不是艾林凯拉出生在阿门洲，她和瑟兰迪尔极有可能就被指腹为婚了。

　　这种横跨两个种族的贵族联姻是很常见，且被推崇的。王室尚且有可能自由恋爱，但精灵贵族之间却极为重视联姻。
　　各贵族家族虽获得领主世袭头衔，拥有一片领地，并向王室宣誓永远效忠，但并不表示他们不需要加固自己家族的势力。

　　贡多林有十一个贵族家系，每一个都向贡多林之王跪拜宣誓过，特刚王起初赐予他们几乎均等的领地，但两百多年过去，经历过战争洗劫，有些家族早已人丁稀少而没落，他们所拥有的领地就要被成员众多的家族瓜分吞并。
　　怎么吞并呢？看氏族人口数量是一方面，毕竟领地面积是要分封给同姓亲族的，人口越多的家族，有理由拥有更多的领土面积，但这不是绝对的，起决定性因素的，还是家族势力和名望，它决定了在投票表决时可获得的支持率。

　　在加尔多领主看来，如果能与欧罗费尔家联姻，那是最理想的。这位领主眼界非常高而且远，欧罗费尔家族虽是辛达灰精灵，在艾尔达精灵眼里，尤其是许多出生在阿门洲的诺多贵族，认为灰精灵是低等黑暗精灵，但加尔多并不在意这点，他看中的是瑟兰迪尔手握辛达国三军兵权，再没有哪个家族能拥有这样可观的军事实力。而且诺多族一直在和辛达族达成联军上找不到突破口，但瑟兰迪尔就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
　　联姻的实际意义如此就一目了然了，如果加尔多有了瑟兰迪尔这个女婿，圣树家族就等于多了一支庞大的辛达军队，即便那支军队还要受制于辛达王，未必能让加尔多指挥，但有了名义上的支持，圣树家族在贡多林的地位就立刻不一样了。如果将来两边谈判，圣树家族就比贡多林的其他氏族更有发言权。
　　以目前魔苟斯在北方的势力来看，显然这种谈判结盟在未来必有可能发生。

　　艾林凯拉也并不是一个没有政治头脑的女精灵，在这方面，她甚至比许多男性更具备敏锐的嗅觉。这就是她愿意听从父亲，提前来到希斯隆的原因。
　　此时，瑟兰迪尔写给父亲的信还没有到达他父亲手上。所以艾林凯拉怎么样也要先来看一看瑟兰迪尔到底伤得怎么样。
　　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当她走入那片庭院，看到坐在一片花田中，低头看书的那个短发精灵，她根本没有认出那是瑟兰迪尔。

　　精灵的审美是很特别且有固定的传统的，通常，他们会首先看对方是否拥有一头迷人的长发，以此作为审定美貌的标准。
　　伊缀尔公主、凯兰崔尔公主、露西安公主，她们都因为拥有闪耀迷人的长发而在精灵族中美名远扬。芬罗德也因他的一席灿金色长发而十分受到女精灵亲睐，梅斯罗斯因为有一头妖娆绽放的玫瑰般暗红色的浓密长发，同样迷倒了众多女精灵，甚至于芬巩殿下都曾亲口夸赞过他的发色。
　　瑟兰迪尔的金色长发在辛达精灵国非常有名，其名声不亚于他的赫赫战功，也是女精灵们极爱谈论的焦点。长发代表着一个精灵的许多东西，血统、阅历、气质、修养，以及被视为美貌的特征。
　　艾林凯拉远远看到那一头异于同类的短发，那感觉刹那间就好像在一群花花绿绿的蝴蝶中看到一只灰蝴蝶一样，她顿时在原地踌躇了半晌，才慢慢又走过去。
　　然后她又看到瑟兰迪尔半边脸上的伤，一瞬间，笑容在嘴角上消失。

　　不得不说，不久前的那次箭术比试，让艾林凯拉对瑟兰迪尔多多少少有了点好感，这到也不能怪她虚荣肤浅，没有那位女性不对瑟兰迪尔的箭术倾心着迷的，女精灵和男精灵在婚前对力量的崇拜几乎没有太大差异。但此时，那仅有的一点点好感被强烈的视觉冲击给冲散了。
　　艾林凯拉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问候才好，她被父亲勒令过来探望瑟兰迪尔，本来就目的明确，现在看到瑟兰迪尔面部严重的烧伤，出于良好的家教，她才没有吓得掉头立马就跑。

　　瑟兰迪尔也有些意外，不过他并未将艾林凯拉的眼神放在心上，放下书，起身礼貌地笑了一下：“艾林凯拉小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希斯隆来了。”
　　艾林凯拉挨过了最初的震惊，很快冷静下来，波澜不惊地微笑：“是我父亲听说您受了重伤，在希斯隆静养，让我先过来探望您。”
　　这时候，艾林凯拉伸出了手，将手背递到瑟兰迪尔面前。这个动作恰恰说明了她在政治交涉上的优秀表现。
　　她对瑟兰迪尔的态度从这个简单的动作就可以看出，有了反客为主的巨大变化。

　　艾林凯拉出生高贵，不乏众多追求者，那种心理上的优越感自然使她和许多美貌的女士一样，有一双挑剔的眼睛，在许多男士面前都爱扮作高岭之花。
　　她深知瑟兰迪尔，或者说，过去的瑟兰迪尔对女性的吸引力，知道自己一定有众多竞争对手，但现在情况大不相同了。
　　优秀的政治头脑使她明白该做什么，然而心理上的反差就避免不了了。以瑟兰迪尔现在这个模样，艾林凯拉很有理由拒绝这门婚事，但是她没有选择那么做，而只是不由得在瑟兰迪尔面前显露出了她高傲的一面。

　　吻手礼这时候又正好在精灵贵族之间流行起来，瑟兰迪尔愣了一下，才俯身去牵住艾林凯拉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这样一来，身份的高低立马就拉开了差距，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
　　艾林凯拉微笑地坐下来，瑟兰迪尔尽管举止有着贵族的优雅，但不得不说，他在男女关系方面偏偏又特别迟钝，艾林凯拉容忍了他的迟钝，自己伸手取了一只象牙瓷白的茶杯，正过来放在面前，瑟兰迪尔这才为她倒了酒。

　　桌上只有一桶酒，况且瑟兰迪尔被人伺候惯了，他哪有伺候别人的意识？
　　艾林凯拉酒量是不差的，但她仍然微笑着，对瑟兰迪尔说：“不能为我取一壶茶来吗？我赶了一天的路，现在喝酒不太合适。”
　　瑟兰迪尔笑了笑，点头，遂去取来一壶水果茶，给艾林凯拉重新倒上一杯。

　　水果茶是瑟兰迪尔自己泡的，虽然他懒，且从不喝酒以外的饮品，但他讲究生活精细，傲慢自负的性格使他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学的东西，他的烹调手艺同样在辛达国极富盛名，宫廷的料理食谱有大半都是他研发的，只不过艾林凯拉是第一位品尝到他亲手泡制的饮料的女性，就连索伦都还没有这个口福，当然，还好他并不知道。
　　浓郁清香的水果茶令艾林凯拉心情好了许多，于是，她直截了当地道：“我父亲让我来和你谈一谈婚事。”
　　她认为，有必要在此刻探明瑟兰迪尔对两家父辈竭力撮合的这桩婚姻的看法。

　　瑟兰迪尔给了一个绅士的微笑，示意她说下去。
　　这样的谈论并不唐突，因为在贵族子弟间本就习以为常，精灵虽然有自由恋爱的习俗，无法在□□上强迫促使非自愿的结合，但接受过贵族教育的精灵对任何突然降至的联姻都有心理准备。
　　“我认为不管我父亲，以及你的父亲欧罗费尔领主怎么想，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愿意接受我们的婚事。我也希望能让你知道，”艾林凯拉顿了顿，优雅地笑了一笑，“——我并不介意你因为一些意外，在面貌上有了一些改变。以及……”
　　瑟兰迪尔左手上的宝石戒指大得惊人，艾林凯拉自然不会没有注意到。她也留意到，这枚戒指之前还并非佩戴在左手食指上，它十分迷人，艾林凯拉曾幻想过它可能会在将来被瑟兰迪尔赠送给某位女性，但就在他们分别的这几天内，它被移到了婚戒的位置上。
　　“以及——你也许已经和别人有婚约了，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是的。”瑟兰迪尔干脆的回答令艾林凯拉吃惊，“我已和某一位女士互相许诺过终身，所以抱歉，我不能再和别的女精灵有婚约。”
　　艾林凯拉尴尬地笑了一下，很快恢复从容的面色，好似兴致勃勃地道：“是私下里的承诺吗？真让人意外，看来，在祭祀舞会上，你就已经心有所属了，当时为什么没有听你提起呢？”
　　“因为当时……”瑟兰迪尔眼眸中闪过什么，“我还不知道对方的心意。”

　　金发精灵的神情复杂，艾林凯拉隐约感到这婚约承诺恐怕不简单，笑着探问：“我猜，你还没有告诉欧罗费尔领主？”
　　瑟兰迪尔看着艾林凯拉，道：“我还没有机会和我父亲说。很抱歉，如果让你误会了什么，我向你道歉。”
　　“你没有必要向我道歉。”艾林凯拉从容不迫，不失高傲地道，“联姻只是我们这样的贵族子女可能会有的婚姻的一种形式，当然还可以有别的其它形式。只不过我父亲恐怕没有想到，你会和别的女精灵私定终身。你知道，你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是挚交，所以我父亲极为希望能促成我们两家的联合，我在这件事上听从我父亲的安排，我有为家族随时做出牺牲的觉悟。毕竟如果圣树家族可以和欧罗费尔家族联姻的话，那将是理想的结盟，欧罗费尔领主对我父亲曾提起过，他急需要我们家族的财力支持。瑟兰迪尔，我可以不介意受一些委屈，你是否应该重新考虑一下——”
　　“抱歉，这件事还是改天再谈吧。”瑟兰迪尔忽然冷硬地打断了艾林凯拉，倏地起身，似乎十分匆忙地离开了座椅。
　　他的神情忽然肃厉得可怕，目不斜视地从艾林凯拉身边擦肩而去。艾林凯拉愣了愣，紧接着心中徒然升起一股遭受了冷落和无视的羞愤感。她猛一回头，只见瑟兰迪尔快步走向了正穿过白色回廊，捧着一大束金黄的姬百合，走入花田的那个英俊的精灵。

　　艾林凯拉记得，那是传闻中瑟兰迪尔身边的那位贴身侍从，据说由于是东边大绿林里南多精灵某个部落的首领，而在多瑞亚斯受到贵宾待遇。

　　“艾戈拉斯殿下。”艾林凯拉随后也跟着来到索伦面前，脸上已看不出刚才的恼怒。
　　索伦看到这位女精灵，脸色就很不好，眼神表情都不加掩饰地显露出“看情敌”的姿态。瑟兰迪尔甚至都能看出，他半眯的眼睛里咬牙切齿想要宰了艾林凯拉的意味。他挡在索伦面前，咳嗽了一声，道：“艾林凯拉小姐，刚才的事还是改日有机会再谈吧，我和艾戈拉斯还有些私事要谈。”
　　他这下逐客令的语气很到位，索伦颇为满意，遂对艾林凯拉彬彬有礼地微笑起来，“下午好，艾林凯拉小姐，您是受邀来参加伊缀尔公主的生日宴的吗？来得真早啊……”

　　别看索伦点头行礼很绅士很风度，话里却布满了暗箭毒刺。
　　一是在说，但愿你是受邀而来，而不是知道我家亲亲大美人在这里，特地跑过来骚扰我家大美人的！
　　二是在说，你丫的整整提前了两天，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过来拐我家亲亲大美人的！特么的，小妖精，下次再让我看见，我剁了你的腿丫的看你还有没有胆子再来！
　　他刚刚一边摘花一边跟伊缀尔公主套话，转眼这里又碰上一个，索伦的危机感简直空前绝后前所未有，刹那间，他甚至怀疑除了这两只，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潜藏情敌！
　　艾林凯拉隐隐感觉到一股阴森森黑压压的气息从艾戈拉斯的身上喷涌出来，她识趣地没有多留，连忙点头回礼，迅速离开了。

　　等她走远，索伦才回过头来笑盈盈地看向瑟兰迪尔，瑟兰迪尔额角边挂下的冷汗清晰可见，脸色也有些苍白，如释重负般轻轻一叹，看也没看索伦地就返身回去。
　　索伦眼神阴郁下来，猛地抓住了瑟兰迪尔的手腕，把他扣进怀里，低头在精灵容易泛红的尖耳朵边轻轻问：“你们刚才，不是在谈婚事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贴得太近的缘故，索伦可以看到就在自己的眼睛下方，那尖尖的俏丽的精灵耳朵细薄的皮肤下逐渐透出红润来，从后面的角度看过去，瑟兰迪尔似乎连脸颊都透红了，微微露出一点的卷翘长睫不安地颤动着。

　　为什么呢？
　　这就好像是在承认一样。
　　索伦忍不住臆想着可能性，一时没能克制住，满把满怀地把瑟兰迪尔抱紧在怀里。

　　“瑟兰迪尔，你是我的。只要戒指不摘下来，你就永远别想逃离我的手心。”

　　【这是一枚权戒，代表着守护族人的意义。】
　　【你能告诉我，你自己选定的名字吗？】
　　【我很愿意与您分享我自己很喜欢的一个名字，它在辛达语中的意思应该是“绿叶”。】
　　【绿叶？辛达语中，念为“Legolas”。】
　　【Legolas？啊，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我会一直将你的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原来完全不是这样……
　　索伦纵然懂辛达语，甚至了解辛达精灵的订婚习俗，知道精灵会把婚戒佩戴在食指上。
　　但恐怕不知道辛达精灵给外族精灵起一个辛达名字的意义吧。

　　想到第一次接受这枚戒指的场景，瑟兰迪尔闭上眼，不禁要落下泪来。

　　Legolas……我的绿叶去哪里了……
　　那个我差一点想和他一起葬身火舌中的绿叶……
　　明明发了毒誓，不能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