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守》司亦

36、悲剧

　　“花瑗，求你，你看看我，我真错了，我该一直陪着你，花瑗。你看看我呀。”陈晨那么绝望喊着。孤独无助的站在路边，轻柔的晨风拂过他的脸颊，带起一窜窜晶亮的泪珠，沉重而悲伤，泪珠掉在地上就碎裂了，四分五裂。
　　季嘉禾撩开阳台窗帘的一角，冷漠的看着下面那个嘶吼的人。谢衍眯着眼，风轻轻吹落他眼尾的泪珠。刘雅歆站在她家门前的路中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边，泪流满面。赶来的蒋轩和杨怡然，杨怡然听到陈晨困兽的嘶哑嚎叫，倒在蒋轩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蒋轩搂着她，红着眼睛，皱眉直看着陈晨。潘亦菲走到一半，蹲在路边捂着脸小声呜咽。
　　花瑗顺着墙壁缓缓倒下去，呆坐着，眼泪成颗成颗的坠落，连着她的心一起落下去。明明那么近，她只要走一步就可以看到陈晨，她只要走一步，一步就好…
　　谢衍，蒋轩，易伟安，杨怡然，刘雅歆，潘亦菲，他们谁都没有去拉陈晨，那个绝望无助的漩涡太深，也许会把他们也一起拉进去。他们也没够资格，因为他们从未用过生命去爱一个人，陈晨，却从头到尾都在用他的命爱着花瑗。
　　“花瑗，求你出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应该一直在你身边，我不应该抱有侥幸心理。陈晨的声音完全嘶哑，已经和杜鹃一般在啼血。声音小的最近的谢衍都听不清。谢衍抹一把脸，深吸一口气，起身打算拉陈晨离开，他得去医院。
　　方娴气急败坏的打电话大骂保安，保安很委屈，那是谢少爷带进去的啊。
　　方娴打开门，陈晨的眸子一下子就有了光亮，所有人都不忍心直视，因为那将很快熄灭。
　　“你就是花瑗那野男人吧？”
　　陈晨希冀看着她的目光一下就灭了，他惨白一张脸，哆哆嗦嗦道：“你，你说什么”？
　　“让花瑗怀孕的野男人啊。”方娴看着陈晨冷笑，恶意道：“别来纠缠花瑗了，她是要嫁入豪门的人，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个穷小子？看你这么可怜，告诉你一个消息吧，花瑗是自愿堕胎的，她听说我们给她找了一个豪门婚事，就利索的主动去堕胎了”。
　　花瑗在心里一直喊：不是的！不是的！她却是靠在墙边咬着自己的手腕，狠狠的咬住！就算咬出血也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陈晨听得见！
　　“才不是！是你们逼迫花瑗的！”杨怡然跳出来。
　　方娴优雅的笑着看向她：“你有多了解花瑗，她和她那个下贱的妈一样，从来不知检点，四处勾搭，年纪那么大了，不是还勾引年轻男人吗？哦，对方还是旭东的总裁，你们不知道吧，花瑗还叫他哥哥来着，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有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不然，一个外人怎么平白无故认了她当妹子呢？”
　　“你别说了”，陈晨哆嗦着身子，惨无人色的看着方娴：“求，求你别说了”，陈晨哽咽，不要抹黑花瑗了。“已经够了，你已经把她害得够惨了”。陈晨捂着脸，颓然的蹲下去，眼泪透过指缝流出来。所有的希望都寂灭了。他这一次是真的，彻底的，失去了花瑗。
　　方娴看到陈晨匍匐在她脚下哭泣，恶意的痛快舒舒服服的让她每根骨头都松软了，贱人，你看看你的宝贝女儿啊，看看她被我整成什么样子，有本事你死不瞑目来找我啊。方娴低头看陈晨，恶意的脸扭曲，哈哈，我得不到的忠贞爱情，你别想得到，你女儿也别想得到！方娴看着悲怆的陈晨，她的决定真是对极了，那个放任花瑗嫁给这个穷小子的想法还好打住了，就算你们在爱对方，也永世不得在一起！
　　谢衍再也看不下去，他捞起地上瘫软成一团，失了魂的陈晨，开车带他离开。
　　剩下的人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已没有陈晨的位置。
　　方娴看他们一眼，微笑着进去了，进去之后，脸上立刻扭曲，客厅里一片碎裂声。佣人们纷纷不见人影。死！贱！人！最美的爱情？最忠贞的爱情？最甜蜜的爱情？哈！没有了，都没有了哈哈。方娴捂住脸，手掌心下传出来神经质的低低笑声，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尤其是贱人的女儿！方娴现在心里嫉妒成狂，她就是见不得花瑗幸福！
　　陈爸开车到拐角那，看着这一片别墅区。他一直活得睿智而从容，仿佛天底下的事情都难不倒他，但是这时候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爱孩子的父亲，陈晨的困兽之斗，他只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从来没有任何时候，陈爸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厌恶这群高高在上的恶毒人群。
　　“谢，谢谢”。陈爸接过谢衍手里的陈晨，他试图和平时一样，友善的朝眼前人感谢，但是发觉他根本扯不动嘴角，儿子伤成这样，外伤交给医院就好了，但是他是伤在心啊，，心死成灰，他的灵魂都寂灭了。陈爸觉得这一次他也开解不了陈晨，给他当人生的导师，他不知道要如何说，叫他的孩子不要去爱别人！
　　“他的嗓子可能得去医院看一下，伯父您以后别叫他来了，进不来的”。谢衍那多情的桃花眼多了些真情的悲伤：“您尽量劝导他，忘了花瑗吧”。谢衍看着陈晨，他们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们也帮不了他们的忙，他们只是刚刚接触家里的事，说不上话，就算他们有力量，却也还是不敢和李家抗衡。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他很小就知道，所以从不曾付出真心对待每一个人。
　　“谢谢”。陈爸看了他一眼，抱着陈晨飞快驱车离开。
　　“声带严重受损，想恢复他以前的声音是不可能了，好好医治，看看能不能说话，近期不要让他说话，也不要吃辛辣的食物，我去开药”。医生利索的离开又回来。
　　陈爸拿着药，带着陈晨离开了。
　　陈晨回到家，很安静。他在做事情，白天和正常人一样，除了不说话，他看尽邻居会笑，友善的朝他们打招呼，半夜，他却坐在床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有时候，还会拿头往墙上去撞。
　　“儿子，你看看妈，你还有妈妈，儿子，妈妈不能没有你”。陈晨的挣扎不仅让他自己一个人挣脱不出来，他的爸妈也挣脱不出来，他们没有办法帮忙，这个曾经温馨幸福的家庭一瞬之间就被悲伤和无奈笼罩。
　　陈妈紧紧抱着陈晨的头，不让他往墙上撞。陈爸站在房门口看着，转身出去了，客厅的烟灰缸里落了满满一缸的烟蒂。
　　陈妈呜咽的抱着陈晨哭，叫他不要去死，她不能没有他，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到大，心尖子般捧在手心里看着他长大，她看着他这样，她的心也跟着在滴血啊。陈晨在陈妈哭泣的声音里渐渐安静下来。
　　花瑗的婚礼在十一国庆节。
　　自从花瑗被方娴威胁醒来，她就一直微笑着，好好吃饭，每天看看书，好好养身体，看着别人来给她测量身体。她还要为陈晨而活着。
　　陈晨睡不着觉，他一闭上眼睛就是花瑗泣着血泪，孩子血淋淋朝他求助的身影。陈爸带着陈晨去看了心理医生，让医生给他催眠，但是不到十分钟，陈晨就会醒来，嘴里一直念叨：“花瑗。”医生也没有办法，给他开了大量的安眠药，叫陈爸每天严格按照数量给他吃。
　　九月中旬，花瑗就去了首都，事已成定居，李家把喜帖都发出去了。
　　李老太对于小孙子能答应找个女人结婚很高兴，唯一不满的就是花瑗的家世，在S市就低一等了，还是个私生女，这太委屈她的宝贝孙子。但是这是孙子唯一点头的一个对象啊，李老太叹口气，这孙子就是她的心肝啊，她还是给李昊阳办了这场婚礼。
　　陈晨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花瑗要在京城举办婚礼，半夜不见人影。等陈爸陈妈找到他的时候，他们是被警察通知过去的。纵然不是天人永隔，却也相差不远。
　　“李少，你真要结婚了？”李昊阳那群狐朋狗友都不相信，忙拉了他来皇都。
　　“是啊，你有意见？”李昊阳睥睨，细长精致的丹凤眼挑眉斜眼具是风情。看的那人心头一跳，忙躲开李昊阳的视线。
　　“那女人美成什么样儿？让我们的李少这么惦记，天仙吧”。一个翘着二郎腿，一手夹着一支烟，一只手还在女人身上的方盛道。他是方家，也就是方娴二哥的儿子。
　　“我老婆关你什么事？”李昊阳看他一眼，喝着自己面前的酒，他对花瑗没什么感情，应该说他对任何人都没什么感情，男生女相，天生薄凉。他只是认为花瑗救过他一命，花瑗又是那样的身世，应该不好嫁人，那么他的报答最好就是给她一个体面的身份，李家二少奶奶的身份。这回该没人敢欺负她了吧。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他从未想过别人接不接受，只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却毁了花瑗的一辈子，也改变了他的一生。
　　李昊阳听从他奶奶的话，没玩多久，十一点半就打算撤人。其他人见正主儿走了，也各自搂着男男女女寻快活的地儿去了。
　　李昊阳本来头昏的脑袋被夜风吹得清醒了许多。他自认为清醒到已经能够开车回家的地步。但是他忘记了他今天喝了好几杯混合的酒。
　　“李少，今儿不玩了，要回去了？”方盛搂着一个女人，站都站不直，还问着李昊阳。李昊阳厌烦的朝他摆摆手。
　　“你走你的吧”。说完，径直坐进车里开车走了。方盛随即也搂着那女人跟在后面。
　　坐在车里，开着车，单调机械的动作，夜的街道太寂静，李昊阳开着车酒意上涌，困倦袭来，他甩甩脑袋，仔细看清前面的路况，这时候基本没有什么车开过，李昊阳的车也就越开越快。
　　陈晨嘴里念叨着花瑗，神经质一般在陌生的大马路上走着，深夜他就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也不嫌冷，夜风吹得他的头发全偏向一边，遮住了他的眼睛。
　　寂静的街道一个人没有，只有那昏黄的路灯和不远处的霓虹灯在五光十色的闪着，偶尔有飙车一族嘴里怪叫着咿咿呀呀的呼啸而过。
　　陈晨看着这个十字路口，绿灯，他便走上人行道。
　　李昊阳眯着眼开车，速度已经达到100码，他抬头迷蒙的红绿灯，到底是红灯还是绿灯？李昊阳眼前一片红红绿绿，他没有刹车，直直开过去。陈晨最后看到刺眼的白光，然后身体重重的飞起，又重重的落下，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帮方盛开车的那女人，看着公路上那头不断出血的人，是死是活？她尖叫着，手抖着去翻包包里的手机，后面的方盛睡得死沉，一点知觉也没有。
　　陈爸陈妈疯了一般的找儿子，最后却被警察通知，儿子在京城被撞了，目前尚未脱离危险。他们茫然去了京城。一夕之间，这个和和美美的家的核心就倒了，陈爸这么睿智的人，看透生活百态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再给妻子做支撑。这半年，注定是他们家的劫难吗。
　　李昊阳大清早的还在睡，就被李昊锋提着领子起来。
　　“哥，你干什么！”李昊阳起床气很大，这时候就算他哥也不怕。纯黑的眼珠满是戾气的看着他哥。他一挥手想打掉李昊锋的手。李昊锋偏手打开。
　　“你说我干什么！李昊阳，你都要结婚的人了，你就不能安份一点，你什么时候才长得大！”李昊锋暴怒的看着他。要不是这人是他亲生弟弟，他真恨不得打死他。
　　“昊锋，那么凶做什么，和你弟弟好好说，他会听的”。李老太本来打算好好让李昊锋教训的，看见李昊阳迷蒙没睡醒的那一刻，又改了主意。
　　“说？我和他说了不下百次，他哪次听过我的？”李昊锋看着他偏心的奶奶，冷哼一声。
　　“哥，我又怎么了？”李昊阳不满，他最近很乖啊。没惹事！
　　“你自己看！”李昊锋丢给他一叠照片。上面有日期，应该是路况摄像头拍下来的。
　　第一张是他的车子，成一道闪电，勉强认得出来牌照，超速被拍。第二张也是超速被拍。连着好几个路口都是超速被拍，李昊阳不以为然，超速怎么了？看到下一张，他懒洋洋的眼睛死死瞪着照片，车前面有人！下一张就是他车子扬长而去，而那个人不知死活的躺在地上。
　　“哥，他，他死了吗？”李昊阳手有点抖，但是也不见得有多惶恐。李昊阳仔细想了想昨晚的事情，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有，还在抢救，医院那边说还没脱离危险。”李昊锋皱眉：“你消停点行不行，后天你就要结婚了，你这档口把人撞了，你让我怎么处理？李昊阳，结了婚之后，你就到部队去吧”。
　　“哥，不就是撞到一个人嘛，你赔点钱不就完了，还把我送部队，我才刚结婚！”李昊阳不满，却全然不把撞人的事放在心上。
　　“昊锋，你去帮你弟弟把这件事处理了，阳阳要专心准备婚礼”。李老太下命令。
　　李昊锋看着李昊阳，眉头夹得死紧，最后一言不发出去了。
　　“阳阳，以后别酒后驾车啊，太危险了，你看你伤着别人，你哥一难处理，万一要是你也伤到怎么办，你让奶奶怎么办？”李老太摸摸李昊阳黑亮柔软的头发，慈爱的看着他。
　　“我知道了，奶奶，我以后会注意的”。李昊阳朝他奶奶一笑，转头就把这事忘记了。
　　秦世显接到陈爸的电话，陈爸告诉他陈晨被撞了，但是撞陈晨的那个人来头很大，秦世显赶过去看到李昊锋。
　　李昊锋也惊讶秦世显会过来。陈爸陈妈见他们认识，且秦世显愤怒但只是握着拳头，没打上去，陈爸知道，，或许他儿子讨不回公道了。
　　最后的商讨结果居然是两家愿意私下协商，警察局局长巴不得不立案。李家小太子爷哎，谁敢惹。
　　李昊锋态度很好的给陈家赔了罪，还一力承担陈晨的医药费。秦世显看着还在重症监护室的陈晨，李家李昊阳是故意的吗？
　　陈爸陈妈颓然接受了，他们不接受还能怎样，要不是叫了秦世显来，结果比这还糟糕。陈爸陈妈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连番的打击，这两位老人也承受不住了。陈爸一直觉得钱够用就好，生活平安喜乐，自己能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的定位，闲淡写意的悠闲过一生，但是有时候，不争不抢，命运也不会放过你，当你越过那条界限，触摸到另一个层面，命运就不会放过你，也许一步冲天，也许一念地狱。花瑗被他们毁了，他的儿子也被他们毁了，这就是权势的好处，轻而易举就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