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和狼》林斜阳

3、第十五日。

　　第十五日。
　　相处久了，钟旭发现柘临渊也不是个太讨厌的人。
　　除了话唠一点、思维古怪一点、毛手毛脚一点、做饭难吃一点，医术称得上高明，心地也还算善良……吧，有时候也还挺有趣的。
　　就算一般讨厌吧。
　　比如现在，这家伙弄了一个大木桶，里面放了奇奇怪怪的药草，把他泡了进去。扔他进去的时候是这么说的：“这是很好的药浴哦，能让你的伤势快点恢复。你不要嫌弃味道奇怪，泡着泡着就习惯啦。”
　　“……水烫。”
　　“忍忍嘛，习惯习惯就好了。”
　　“为何要点我穴道……有必要吗……”
　　“怕你不好好泡着起来乱动啊，要泡满两个时辰的！我没工夫看着你，要出去采药，还要去山下的村子。”柘临渊背起一个小竹篓，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你要听话哦阿汪，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懒得再反驳，热腾腾的药浴泡着是挺舒服的，钟旭索性放松自己，闭上了眼享受一番，迷迷糊糊竟然打起盹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旭突然惊醒。杀手的警觉让他感到木屋周围有不寻常的气息。有四个人，正从木屋前后两个方向接近。
　　钟旭在心里把柘临渊骂了七八遍，连忙运起内力想要冲开穴道。好在这几日的内力已恢复得七七八八，柘临渊下手也不狠，解开穴道不算是难事。倒霉的是手边完全没有可利用的武器……钟旭瞥了一眼挂在木桶边的毛巾。
　　沦落至此啊。

　　按兵不动。
　　两个人从后窗跃进。屋子里光线很黑。前面进来的人看来是走门，一次只能进来一个。
　　刀光从身后来袭，钟旭顺势滑进水中，回转身子，再一手抄起那条毛巾，软鞭一样缠上对方的兵器，转眼间将刀夺下，反手砍入对方腹部。再使出内劲猛击水面，水花向外溅开，另一个接近的刺客被溅了一脸，略略阻了动作。钟旭将刀往前一递，轻松将他结果。
　　这时前门的两人也已进来。钟旭想站起来，跳到桶外，但一是泡得久了，手脚无力，二是穴道初解，腿上还有伤，行动不便，竟一时没能有大的动作。本就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举动，这一耽误后果难以设想，剑光刺来，钟旭只得又蹲回水中，举刀架开两人的剑。
　　正在吃力之时，手上一轻，两人“啊”了一声，同时倒地。
　　柘临渊一袭黄衫，手上捏着两枚银针，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我回来的还算及时嘛。”

　　两人只是被银针封了穴道，可见柘临渊眼力、劲道之准。此时他们被吊在院外树上，被柘临渊当做温习穴道方位的靶子，用银针挨个掷去。这两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夹带着此起彼伏的惨叫，惨不忍睹。
　　“阿汪，你说下一针刺哪个穴位好呢？”柘临渊笑眯眯地回头问靠在躺椅上的钟旭。后者偏过了头去。杀人不过头点地啊，干杀手这行这么久，也没见过这么残忍的……医生。
　　“神医！神医放过我们吧！”惨叫更大声了。
　　“那你们倒是承认呀，是青冥教的人还不敢认啊？以为换个装蒙个面来我这里，我就看不出来吗？侮辱我的智商。”柘临渊不高兴地撇撇嘴。
　　“我们认了！认了！这个人刺杀教主，我们也是奉命要把他抓回去啊！”其中一人哭喊着说。
　　“哦？奉命？”柘临渊挑了挑眉，“那么说，是你们教主无视与我的协定？当初怎么说的来着？入我万山岭的伤患，就是万山岭的人，青冥教不得擅动。离开万山岭就随你们处置。怎么，你们教主等个几天也等不及？是多不把我放在眼里？”
　　“不不不！不是教主！不是！是、是夏堂主！是他想邀功，把这刺客尽早抓回去！”另一人连忙答话。
　　“这样啊……”柘临渊若有所思，“贵教教主与我早有协定，夏堂主竟然公然挑衅，真是让人不高兴。把我的意思转告给贵教教主吧。”语毕，柘临渊自袖中抛出一柄匕首，割断了吊起两人的绳子。
　　两人千恩万谢地爬起来，一路跑出了林子。

　　“你跟那个青冥教主，到底什么关系？”晚上吃饭时，钟旭忍不住问道。
　　“东郭先生和狼的关系。”柘临渊笑笑。
　　做医生这行似乎很容易遇上这样的事。许多许多年前，柘临渊还是个少年，他的师父是一位真正仁心仁术的大医师。很可惜，心肠太好，救了人却成了东郭先生，最后反被人所害。
　　柘临渊逃出魔掌，一人流浪江湖，最后来到了这一片地界，定居于万山岭中，机缘巧合救了在西南地区只手遮天的青冥教教主一命。然而事实证明，中山狼们都有着一致的本性，当利益冲突之时，即使是恩人也不见得就有保命的屏障。
　　“不过，有我师父的前车之鉴，我多了个心眼。”柘临渊在救治青冥教主的药引中加入了一位特殊的药材，这种药材会让青冥教主无法彻底痊愈。而每年病发之时，也必须向柘临渊求助才能渡过难关。因此，万山岭一带才能在青冥教的默认下自成保护区，但凡进入这个区域的人，青冥教便不能擅自下手。
　　“……所以你给我的药里有多放了什么东西吗？”钟旭觉得自己心情有点复杂。
　　柘临渊笑笑：“你猜呀？”
　　……并不想猜。

　　其实钟旭是个心里走弹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