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教练小姐》颜小言

14、第六章

　　夏日骄阳透过玻璃窗照进室内，洒了满床，上面的人睡姿不雅，长腿扔在被子外，整个上半身缩在里面。宿醉后的症状，头疼，浑身不舒服。
　　卫如意猛地坐起身，皱着眉头，半眯着眸子盯着窗外，卯足力气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自己怎么回的家？是不是宋宇？她没做什么丢人的举动？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啊，真是的。”卫如意揉揉乱到不能再乱的头发，捞过手机。可她哪好意思打给宋宇，电话又丢在一边，掀被下床，去找人问问。

　　康雅娟昨晚玩牌到深夜，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女儿，你回来了。”
　　可能自己一晚不回来，她这个当妈的也不会发现。“哦。”卫如意含糊一声，越过老妈，趿拉着拖鞋在走廊中晃荡。
　　管家李嫂监督下人工作，见卫如意说：“大小姐，你醒了，我给做了解酒汤。”
　　卫如意顺顺头发，说：“啊，李嫂，我想问问你昨天晚上我是怎么回来的？”
　　“你都不记得的了。”
　　卫如意摇摇头。
　　李嫂四下瞧瞧，凑过来小声说：“宋先生把你送回来的，你当时醉的不成样子，走都走不动了，是宋先生把你背上楼的，我都没敢跟太太说他来过。”
　　“李嫂，谢谢你。”
　　卫如意回房间，拿起手机，编了条信息：听管家说是你把我送回来的，谢谢了。
　　成功发送出去之后，她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屏幕黑掉很久之后突然唱起歌来。卫如意打起精神，瞧着来电的人的名字，表情失望，垂下双肩。
　　是扎辫子的艺术家。
　　“卫小姐吗？还是记得我吗，夏石呀，上次我们一起吃过饭，卫小姐答应过要做我的模特的。”
　　“我记得，你好，夏先生。”
　　“今天是星期天，卫小姐用空的话，来我的画室转转，做我的模特吧。”
　　宋宇说他是抽象派画家，人头能画到马身上去，金鱼能化成正方形的。卫如意低头瞧着自己修长的双腿，说：“不好意思，夏先生，我的道馆报名参加了省里举办的业余跆拳道比赛，最近一直挺忙的，星期天也安排了课程，不能去你那当模特了，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的，比赛重要，等你有时间我们在约。”
　　“夏先生，其实呢，我对美术并没有太大兴趣，”
　　“我明白你的意思，做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既然你忙，我就不打扰了，再见，卫小姐。”
　　明白就好。
　　卫如意按断电话，长吁了一口。没人追，日子难过，有人追，也没好到哪里去。
　　“叮——”
　　信息提示。
　　卫如意查看，宋宇写道：“不觉得说谢谢特没诚意吗。”
　　“那我请你吃饭。”
　　“肯定会赏脸的。”
　　“你这样迟早把我吃成穷光蛋。”
　　“除了请我吃饭，你还能为我做什么？”
　　“是呀，你是堂堂远航集团大总裁，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这样的小人物能帮你什么忙呢。不过你要是缺打手保镖啥的，我倒是能胜任。有我在，保证别人不敢动你一分一毫。”
　　“你不欺负我，就谢天谢地了。”
　　卫如意看着手机，想想觉得好笑，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跟他像多年老友一样轻松交谈。望望外面的天，日头正好，气温宜人，心情真的不错呢。可是想到卫北连续几天没回家，她又担心起来。

　　卫北年少叛逆，上大学后执意要离开家，选择独居。卫国富拗不过他，才在大学附近置办了套公寓。卫如意带上弟弟爱吃的牛肉蒸饺，一兜新鲜水果，去看他。

　　昨晚开过派对般，公寓一片狼藉。卫如意绕过空酒瓶，零食袋，往楼梯上走，挂在扶手上的女生内衣让她停下脚步，牙齿咬住下唇，气的说不出话来。

　　疯了整个上午的卫北牵着女朋友的手下楼，他光着上身，只穿一条居家短裤，他的女朋友穿着他的T恤衫，白胳膊白腿暴露在空气中。
　　女友嗲声嗲气地说：“亲爱的，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卫北说：“放心，我卫北说话一向算数。”
　　女友撒娇，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两人在楼梯上吻了起来。气氛不对，卫北偏头看，沙发上，卫如意脊背挺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卫北慌了，忙推开女友，说：“姐。”
　　“哦，天呐。”女朋友小手捂住嘴巴，迅速捡起地上的衣物，收拾东西蹬蹬跑出公寓。谁都知道卫北有个脾气大，身手厉害的姐姐。

　　卫北快步下楼，拿杯子接水端过来，讨好道：“姐，你啥时候来的，喝水。”
　　卫如意冷冷说：“我不渴。”
　　卫北在她对面坐下：“姐，你要来咋不事先通知我一声。”
　　卫如意说：“通知你我还能看到刚才那出好戏吗？”
　　卫北被说的不好意思，嘻皮笑脸道：“我也是成年人了，是成年人都有需求的吗，再说现在的人不都这样么，哪有向几个像你这么保守的。”
　　卫如意说：“别把话题往我身上扯。”
　　卫北态度诚恳检讨：“是，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卫如意瞄了眼弟弟右边肩膀上牙齿印，说：“卫北，刚才等你的这段时间我仔细想了想，眼看爸一天天的老去，咱家的生意早晚要交到你手上，你不趁着年轻多学点，多长长见识积累些经验，我真怕到时候你应付不了商海里的牛鬼蛇神。我觉得你该换个环境，再这样玩下去迟早会废掉的。”
　　他们姐弟相差五岁，卫北处于青春叛逆期时，卫如意在外面读书，错过了教育引导他的最佳时机，现在的他很难轻易改变。
　　“换个环境，去哪啊？”卫北反对离开：“我不同意，我哪里也不想去。再说还有几天我就要去公司上班了，爸他能同意我离开吗？”
　　“就算你到公司上班也不会改变现状，看看你接触的人，看看你厮混的小圈子，那些人什么样你心里比我有数，你能管住你自己，但你管不住别人不来找你。你还年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样堕落下去。这里的环境不再适合你了，去卫康下属分公司重新开始，好好锻炼锻炼再回来。”
　　“我不去分公司，人生地不熟的，连个亲人朋友都没有，我去那边干嘛啊？”
　　“嫌一个人孤单的话，我跟你一起去。”
　　“……”
　　卫北被姐姐的话打动了，说：“你的道馆怎么办？”
　　“场地是租的，又不是我自己的，我到哪里都一样。”
　　“姐，你对我真好。”卫北坐到姐姐身边，挽起她的胳膊撒娇，“姐，等我有钱了，一定把卫国富大禹山那块地买下来，给你盖一间属于自己的道馆。”
　　“诶，听你这样说，姐姐心里高兴。”卫如意露出笑模样，抽出手摸摸他的头，“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你好好考虑考虑。”
　　“嗯，我知道。”

　　午餐姐弟俩在沙家拉面馆里解决，点了凉拌面，酱牛肉和一份小菜拼盘。沙家面条在这一带出了名的好吃，纯手工制作，面条筋道爽滑，汤料香浓，广受好评。卫北选在这里吃饭，主要原因是为了见沙家的小仙女。他用手机给卖相诱人食欲的面条拍照，发到微信上，口气难掩失望：今天没见到小仙女。
　　每个男生心目中都有一位女神，纯洁高贵，神圣不可侵犯，尽管他感情混乱，与不同女孩交往，珍贵的心灵爱情独独给了她。
　　卫如意说：“吃饭还惦记玩。”
　　卫北说：“我把照片传到微信上，大家都知道我在沙家面馆吃面。姐，你玩微信吗？”
　　“不玩，没什么好说的，也不想知道别人在干嘛。”
　　“你太落伍了，现在街道边卖炸串臭豆腐的大叔大妈都在玩。来，把手机给我。”
　　“干嘛？”
　　“帮你弄个微信号。”
　　“我也不会玩。”
　　“很简单的，我来教你，到时候你就能知道我每天都在做什么了。”
　　卫北帮着姐姐注册微信。没几分钟，他的朋友打电话来邀他去玩。他放下电话，大口往嘴里塞着面条，说：“姐，我先走了，朋友找我有事。”
　　“吃完再去。”
　　“着急。”卫北连着夹了几块牛肉孝敬姐姐，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揣着手机跑出去。

　　卫如意叹气，一个人吃着面条。室外，风起，云层浮动，没多久，天阴沉下来，很快，雨点噼啪打在窗子上。
　　店家借给她一把印着沙家面馆Logo的雨伞，卫如意撑着醒目的红雨伞站在街道边等车。下雨天不好打车，连续两辆出租车从身边开过，里面都坐满了人。大雨冲刷着街道，车子疾驰，水花飞溅。卫如意放弃打车的念头准备坐公交时，一辆轿车在她面前停住，车窗放下，沈时那张妖孽脸出现。
　　沈时桃花眼弯弯，嘴角上翘，露出招牌笑容，“卫小姐去哪？我送你。”
　　卫如愿拒绝他的好意：“不麻烦了。”
　　沈时打开车门，发出诚挚邀请：“这种鬼天气很难打到车的。”
　　卫如意抬头望望黑云密布的天空，收伞。

　　车子在雨中前行，雨刷器来回摆动，沈时说：“上次你说带着令弟亲自登门赔罪，我可是等了你好久。”
　　卫如意说：“家母社交能力比我强，她带着卫北去比我去更有诚意。”
　　沈时扬扬眉认同她的话，康雅娟话匣子一旦打开，收也收不住。
　　卫如意说：“我听说你在伯母面前替我们家说了好话，谢谢了。”
　　“客气。”沈时说：“事情闹大对我们家公主也不好。我这个人喝多酒就爱犯混，初次见面多有得罪，你别放在心上。”
　　他说的初次见面是指卫如意伪装成夜场招待送酒的那次，卫北被修理不包含其中。
　　卫如意不与计较，与沈南夕的恩怨是卫北有错在先。她说：“你别放在心上才是。”
　　沈时说：“我看起来像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卫如意在心里说：“像。”
　　车子拐进商业繁华区，沈时问：“去哪？”
　　“如果方便的话麻烦送我回家。”

　　夏天，总有隔道不下雨的说法。街市里雨点正大，偏远地区还是晴天。
　　卫家大别墅前，沈时将车子停下，卫如意道谢，礼貌邀请道：“时间不赶的话到家里坐坐。”
　　沈时说：“不了，还有事先走了。”
　　康雅娟外出购物回来，小眼睛瞄到沈时，兴奋的叫司机放下车窗，探头说：“沈时来了。”
　　沈时向康雅娟打招呼：“伯母你好。”
　　“好好。”康雅娟在女儿与沈大公子间看了看。
　　卫如意解释：“在街上遇到的，天下雨了，沈少送我回来。”
　　康雅娟说：“既然都来了，到家里坐坐。”
　　沈时说：“不了，公司有事，我得赶回去。”
　　“怎么，那么大个公司就你一人在忙吗？有工作叫下属去办，都到家门口不进来坐坐哪成。”
　　康雅娟热情劲儿上来谁也招架不住，就这样，沈时被请进卫家。

　　康雅娟叫佣人端上大吉岭红茶，在客厅与沈时攀谈起来，卫如意陪在一旁。
　　上次去给沈家老翁祝寿时康雅娟就看好他了，经过卫北事件，沈时在当家祖母面前说了不少好话，才得以让沈家原谅卫北。
　　康雅娟问沈时：“今年有三十了吧？”
　　沈时说：“已经三十一了。”
　　“我们家如意今年二十八。”康雅娟笑。
　　卫如意揉揉眉心，干嘛，推销吗？真当她嫁不出去。
　　沈时看向卫如意，懂康雅娟的意思。心里好笑又得意。
　　……

　　黑夜笼罩城市，属于麦都的辉煌时刻如期来临。热闹的舞池里，群魔乱舞，精神萎靡的年轻人摇摆着头，嗑药的样子。
　　一身便装的宋宇站在二楼，手肘抵着栏杆，俯瞰众生百态。老麦走过来，站到他身旁，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
　　夜总会给人印象是藏污纳垢之所，暗地里时常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作为麦都的幕后老板，宋宇一直立志于把麦都打造成干净的娱乐场所，然而百密一疏，麦都还是被不法之徒钻了空子。
　　宋宇说：“有不干净的东西混进咱们这。”
　　老麦说：“我知道，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
　　“尽快把这些渣子踢出去，别污染了这里的空气。”
　　“嗨，兄弟，在聊什么呢？”沈时揽住二人的肩膀。
　　老麦说：“聊沈公子怎么还没出现。”
　　沈时说：“去趟卫家耽误不少时间。”
　　卫家？
　　宋宇偏头看他。
　　沈时笑着炫耀起来：“你们不知道，卫国富他老婆想女婿都想疯了，差点没把我按那直接跟如花洞房。要说卫国富这老婆真够唠叨的，极力向我推销如花，二十八了都没谈过恋爱，这种身心纯洁的女人扛着日光灯都找不到，我都被她说迷糊了，真有想收了如花的冲动，就地洞房。”
　　老麦笑：“你啥时候变得这么伟大，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沈时臭贫起来：“哥们儿我一直不都是这样吗，有着一颗人道主义救死扶伤的心。面对如花那样的苦命女子，牺牲自我也是应该的。”
　　肩上那只手臂看着碍眼，宋宇冷着表情将其拨开……

　　卫如意闲来无聊，打开微信，收到几条好友申请，让人意外的是宋宇竟然也在其中。卫如意通过好友请求，发了微信：你也玩这个？
　　这座城市最高的大楼中，宋宇坐在落地窗边的躺椅上欣赏夜景，旁边是喝剩的半杯酒。手机发出提示音，他拿起来看了看，回复卫如意：很少。
　　卫如意回：我也是。
　　宋宇：符合你老土的行为习惯。
　　卫如意反击回去：你不也是不常玩吗？难道你也很土？
　　宋宇：我不玩是没时间。
　　卫如意讽刺：工作忙，情债多，自然没时间做别的。
　　宋宇：工作忙倒是真的，情债，我不认为自己有。
　　卫如意：从我第一次在麦都见到你到现在，你换过几个女朋友了？
　　宋宇：各取所需的交易不会投入感情，所以不算情债。
　　卫如意不满：所以说，女人对你来说只是花瓶玩物，不会被放在心上。
　　宋宇：也有人是特例。
　　聊到这，没法再继续下去了。卫如意挺怕听到他有心上的话。

　　云顶土地通过正规渠道审批下来，宋宇连续几日忙着新项目的筹备工作。星期天特意抽空去了趟健身中心。郑家深对他的出现颇感意外，拿着球拍与水壶过来。“你怎么又来了？”
　　宋宇手握球拍比划两下，“打球。”
　　“嗨！”郑家深笑笑，以为宋宇玩球是为了跟自己说上话，地皮审批下来不用再陪他打球了。
　　宋宇交朋友有自己的原则，不是那种需要你时来找你，不需要你时放一边的那种人。小白球丢到球案子上，他说：“今天要打两局吗？”
　　“好啊！”郑家深把水壶放在一边，握住球拍，准备应战。
　　切磋技艺，点到为止。
　　锻炼过后，两人坐在一边聊天，宋宇把带来的一瓶茶叶递给郑家深，“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自制的红茶，据说味道还不错，我看您挺爱喝茶的，拿给你尝尝。朋友间的馈赠，不算行贿。”
　　茶叶装在普通的透明密封罐子里，没有商标没有精美包装。郑家深拿起茶叶罐瞧瞧，“既然你一番心意，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待会儿去茶社，尝尝你的新茶。”

　　友人从国外带回来的还有几盒巧克力，包装精美考究。宋宇不喜欢吃甜食，把巧克力交给唐豆。
　　“OMG，这是给我的吗？嘻嘻，我最爱吃巧克力了。” 唐豆发出夸张的怪叫，兴奋之余小眼神疑惑：“诶，你是不是怕我把你喜欢教练的事情说出去，给我的封口费呀？”
　　小孩子太聪明有时也让人很头疼，弄得宋宇不知该说什么好。
　　唐豆扯扯他的袖子，宋宇蹲下与他平齐，唐豆拍拍他的肩，一副哥罩着你的口气说：“放心，师兄我会帮你的。”
　　宋宇笑了，“你怎么帮我？”
　　唐豆佯装思考，小脑袋瓜子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宋宇摸了摸他的头，“走了，上课时间到了。”

　　“教练好。”宋宇对卫如意九十度鞠躬。卫如意扯扯他的腰带，问：“太极一章练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待会儿我检查，做错一招打屁股。”
　　“全部做对话，有没有奖励。”
　　卫如意嗤声：“还没睡醒呐！”
　　其他小朋友下课，宋宇被留下打太极一章。
　　唐豆换好衣服回来，站在门口，神秘兮兮小声喊：“教练！”
　　卫如意走过去，“怎么了？”
　　唐豆在她面前摊开手心，心形巧克力在白皙的小手中，他压低嗓音说：“教练，这是宋宇给你的。”
　　“他？”卫如意看了眼专心打品势的男人。
　　唐豆重重点头，巧克力交到她手里，“教练再见。”小伙子边跑边偷笑，那枚心形巧克力是在宋宇送的那盒巧克力中找到的，这样做，算不算帮了他呢。
　　“再见。”卫如意看着手心中的巧克力，觉得不可思议。
　　宋宇打完太极一章收势站好，卫如意说：“今天表现很好。”
　　“不给我发朵小红花吗？”
　　卫如意从口袋里掏出唐豆给的那枚巧克力，丢给他：“喏！”
　　心的形状，有爱的寓意。
　　宋宇瞧着手中的巧克力心思翻滚。

　　“如意。”有人在道馆门口叫卫如意。
　　卫如意回头看，来人是高中同学徐世涛，深受老师同学们爱戴的校园风云人物。
　　“嗨，世涛，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