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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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序.回忆
她再次抬头看他，想起了一个月前和他哥们的对话，在那个无人的走廊上，阳光那么刺眼。
“他这两天怎么上课不是玩游戏就是睡觉啊？”
“呃？”那人抬头看她一眼，“他不是一直都那个样子吗？”
“他这么不务正业，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说一说他？”
那人微微皱眉，“为什么啊？”
“他……”她一时语塞，“他和我……我们……我关心他是应该的吧。”
那人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打量她两眼，“他有女朋友了，人家都交往四年了，你是……”
“什么？”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她都有些站不稳了。有女朋友了，那她算什么？她失控地喊道，“那你告诉他，都有女朋友了就不要再来缠着我了！”
罔顾那人诧异的表情，她把持不住地冲了出去。
第三章.咖啡馆的交流
星期六，赵辰星死后的第三天。因为周日休息，周六没有晚自习。季奈捱完最后一节课，逃一般的出了教室，逃避着那令人窒息的氛围。
警察封锁了教室，他们临时换到另一个教室上课，可谁也无法忽略季奈身边空空的坐位。所有人都还处于震惊和恐惧中无法回神。大家都猜到些什么，以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彼此，没人愿意说一句话。就连老师来上课，都说着说着就沉默下来。教室就如同一座坟墓一般。
季奈每天晚上都无法合眼安眠，一闭眼就是那噩梦般的景象。恐惧与痛苦折磨着她，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什么都没说过。
现在她梦游一般走在路上，下意识地躲开人多的地方绕上一条偏僻的小道。然后，她听见了隐隐的哭声。抬头，发现是同班的陈静。联想到她喜欢赵辰星，季奈有些动容。虽然被人嘲笑，可大概她是真心喜欢，不然不致如此伤心。刚想上前，季奈就看到了另一个人在拍陈静的肩。季奈停了下来，又绕上了另一条道。
那人是化学课代表郑琳，喜欢赵辰星的另一个。如果是她，那安慰陈静比季奈更合适，季奈决定不打扰她们。
刚到校门口，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季奈摸出来一看，是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天姓席的刑警留给她的联系方式。没错，就是这个号。她接了起来，“你好？”
“是季奈吗？我是席朗，三天前我们刚见过。”
“是，我还记得。有什么事吗？”季奈疑惑道，那天她的回答应该已经很详尽了。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还有些事想问你。”
“是那天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不是。”席朗急忙否认，“私底下的见面，应该不算违纪吧。”
“好吧。”她抬手看表，“学校附近有家咖啡厅，六点三十分见怎么样？”
“没问题。”
席朗已经挂断了，季奈狐疑地又看一眼手机。私底下的见面？这几天刑警不断出入学校，同学们也不断有人被叫出去问话。季奈倒是没再被叫过，只是偶尔看见席朗，可以从他脸上严肃的表情猜出，案子很棘手。该不会是被自己严密的逻辑思维慑服想让自己帮他分析案情吧？随即她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如果赵辰星听了，想必会不屑地”切”一声，讽刺她，”就你？我看八成人家认定你是嫌疑犯叫你去认罪的吧。”
随即季奈的心狠狠一痛，笑容隐去了大半。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推开门，季奈就看到了早已等候的席朗。没穿警服，他显得亲切了许多。季奈走过去坐下来，服务生便端上了咖啡。紧握住咖啡杯，季奈沉默着等席朗开口。
席朗盯着季奈的黑眼圈看了半晌，才带着踌躇开口，“案子出了点问题。”
季奈抬眼，“看出来了。”见席朗欲言又止，她扯扯嘴角勉强算是露出笑容，“说吧，不用管我。”
“那天你说的，我们都查证了。”季奈的不在场证明不止一个人可以证明，时间录像严丝合缝。“而且赵辰星的确如你所说回过教室一次，时间是六点半多一点。你在教室停留的时间段都在六点三十分之前，所以你已经没有嫌疑了。”
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不过季奈没有心情开玩笑，“既然这样，那又是哪出了问题？”
“这是尸检报告。”席朗没有回答，而是递过来一沓纸。
季奈没有碰那沓纸，“你还真想让我帮你分析案子？你相信一个高中生？”
“……”席朗有些尴尬，她看出来了？那天她的镇定与逻辑思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一度以为她们班的学生都是这样，可后来事实证明他完全是想多了。优秀的理科实验班高材生们甚至连正常人的心理素质都没有，有的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有的喊着“不是我不是我”而使问讯无法进行，令他们头痛不已。“我想听听你的想法。那天你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席朗有些恍惚，随即回神，“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勉强。”
与那天咄咄逼人的架势完全不同的口气，使季奈低头翻开了尸检报告，默认她同意了他的要求。
“胃里检测出大量苯、邻二硝基苯，少量硝基苯，有什么问题吗？”见席朗有些惊讶，她解释道，
“我叔叔是刑警，我有时候也会见到尸检报告。”
“哦。”席朗笑了笑，“致死的是邻二硝基苯，可为什么会有苯和硝基苯的存在呢？”
季奈摇头表示不知道，“也许凶手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没关系，这是小问题。这个案子最主要的问题是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在大课间，教室里就只有几个玩电脑的和留下来写作业的学生。按说投毒应该有人目击。”
“可根本没人注意过别人干了些什么对吗？”季奈接过话，略带讽刺地笑笑。只知道偷用电脑打dota的学生和信奉“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学生，注意得到才不对劲吧。
“是。”席朗苦笑一声，“不过好在那期间没有外班人进过教室，所以嫌疑人确定是班里内部的人。”
季奈心沉了沉，“然后呢？”
“在赵辰星6：30回班里之后，一直到摄像头恢复工作前没有人再回过班里。范围又缩小了，就在这些留在教室里的学生中间。几个玩电脑的学生可以相互证明，学习的一共有五个，两对是同桌可以相互证明，剩下一个是陈静。而且她暗恋赵辰星，可能有动机。到此为止案件很顺利，可在调查药品的时候有了问题。”
季奈皱起了眉，“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这节化学课化学老师会带药品过来。课前，他亲自从上锁的柜子中取出药品带到班里，钥匙只有他自己有，课前偷药品可以排除。课上只有他一个人做实验用到药品。课后，他让郑琳将药品搬到办公室锁起来。郑琳说没有其他人动过药品，而她自己在办公室全过程没有人目击。”
“等一下。”季奈迅速从书包里抽出纸笔，画了张图，“这是学校的摄像头分布图，水房、办公室和办公室旁的楼梯、过道是没有监控的，郑琳有没有偷药品也就不知道了。”她继续说道，“这样一来，她的嫌疑就太明显了。所以问题是她大课间有不在场证明吗？”
席朗点头。“最后一节课刚下郑琳就离开教室，理由是感冒请假回家。门口的记录是六点五分，她根本没有投毒时间。”学校为防止学生旷课，课间出门都需要请假条，并由门卫登记时间班级姓名。“她也是有动机的，暗恋赵辰星却沦为笑柄，又被赵辰星厌恶。现在她是我们的重点怀疑对象。”
席朗想起了刚见郑琳时的情景。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季奈那句含糊的话是什么意思。的确，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赵辰星都不可能和她暗中来往。郑琳的长相，简直可以说是丑陋，性格也一看就很阴沉。五大三粗的身材，本应宽松的校服裤子紧绷在腿上，甚至还露出下边红色的袜子；头发乱糟糟的，小眼睛眯着，一张脸上还带着隐隐的愤世嫉俗。“对了，她暗恋赵辰星确有其事吗？”
“嗯。”季奈点头，“上课总能感觉到视线往我们这一片扫，然后一转头就看到郑琳盯着赵辰星。后来有同学发现郑琳的手机屏保壁纸是赵辰星的照片。其后虽然不当着她的面提，可背后同学们天天拿这个跟赵辰星开玩笑，弄得他不胜其烦。”
席朗看着自己杯里还没动过一口的咖啡，“两个嫌疑人都能证明自己，很麻烦啊。”
“这两个人的不在场证明是互补的。”季奈说道。
“我知道你在暗示什么。共犯，没错。陈静有化学课后的不在场证明，而郑琳有大课间的不在场证明，共犯的确是很完美的解释。”
“苯是液体，所以一定要有容器来装。”季奈若有所思，“不论是谁都不知道化学老师会带药品过来，凶手应该是临时起意，不可能提前准备容器。可利用的只有水杯。郑琳可以把毒药放在自己的水杯里，找机会给陈静，由陈静在大课间把毒液向赵辰星的水杯里转移。”
季奈想到了刚才郑琳拍陈静肩膀的情景，而席朗，又想起了办公室里见到陈静的情景。如果郑琳是丑陋，那么陈静就是平凡。油腻的头发，蜡黄的肤色，怎么看都是那种容易被人遗忘的人。这样想着，他苦笑一声，开口道，“可惜了，在化学课后大课间前陈静没有出过教室，郑琳根本没有靠近过她。”
“那在大课间郑琳离开前五分钟呢？”
“在楼梯口和门口的监控录像显示，她的水杯一直都在书包侧兜里。郑琳的同桌也证明，走前她收拾走了所有的东西，什么也没留下。”
季奈皱起了眉，“水房旁的楼梯才有摄像头，她为什么非要绕那么远走有摄像头的楼梯？而且书太多了，大家不到星期天是不会把所有东西带走的，她这么做，我怎么觉得这么刻意呢？”
“刻不刻意的，她们没什么接触这个事实是没问题的。”
“那么，共犯就排除了？”
“嗯。”席朗点头，“所以问题归结起来就是，凶手是陈静那她如何弄到药品？凶手是郑琳那她如何在六点半之后投毒？”
季奈抿一口咖啡，各种想法在大脑里翻涌。她自言自语道，“学校门禁只管进的人，不管出的人。如果郑琳返校投毒没人会知道，出校门的时候可以利用别人的请假条。或者，干脆找个人用她的请假条六点五分出门，告诉门卫名字是郑琳，然后她六点半之后出门，说那个人的名字就可以了。”
席朗嘴角抽搐了一下，“可是门口有摄像头，这两种方法都不可行。”
季奈有些挫败地说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季奈盯着咖啡杯里的液体出神，半晌才幽幽地说道，“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你们有没有问过化学老师做完实验的废液怎么处理了？硝化试验反应物里有苯，生成物里有硝基苯，而赵辰星胃里这两种东西同时出现，很有可能是从废液里来的。药品锁进柜子里拿不到，拿点废液还是可以的。”
席朗叹口气，“问了，刚上完课他就把废液处理掉了，没人碰过。”
“这个凶手，实在是……”季奈脸上隐隐有愤怒，”如果不是废液，那她煞费苦心地偷三种药品，就是为了保证赵辰星一定会死。邻二硝基苯是固体，在水中溶解度极小，不足以致死，而且如果赵辰星只喝一点水，什么事都不会有。所以，就有了苯的出现。苯是有机溶剂，密度小于水，邻二硝基苯可以在苯中大量溶解并浮在水面上，保证赵辰星第一口喝下去就是毒。”
席朗皱起了眉，“那硝基苯呢？”
“硝基苯是杏仁味儿的，这就是它的作用。”季奈端起咖啡，见它已经冷了就又放下，翻开尸检报告，“它的含量很少。不论是郑琳还是陈静，都偷偷喜欢赵辰星。那她们知道我喜欢看推理，一听到杏仁味就想到□□也不奇怪。即使万一赵辰星撑到救护车来，医生用来解□□毒性的亚硝酸钠也会要他的命。”
席朗有些震惊地说道，“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有如此恶毒的计划？”
季奈看他一眼，“不好意思，我这人一向刻薄，所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凶手的心理。”
突然变得文言化的口气使席朗一怔，随即想起这是化用了鲁迅某名篇里的句子，于是看着季奈无奈地笑笑算是妥协，“不过除了这个好像也没别的解释了。”
“还有个小问题。”席朗再次开口，“用走廊监控录像比对不在场证明的时候，发现赵辰星没有出现在录像中过。”
“这个很简单。”季奈飞快地答道，“我们班正对的楼梯是没有安摄像头的。高二打水的人多，赵辰星很有可能是从楼梯去了高三那边打水。”
“好吧。这个困扰了我好几天，我还觉得这会是破案的关键。”席朗苦笑，“现在的高中生真是智商高得很，试剂瓶上杂七杂八的指纹很多，但就是没有陈静的，赵辰星的水杯上居然也只有他自己的指纹。看来都注意到不留证据了。”
“现在的高中生……三天前是谁说他没比我大多少来着，怎么现在说话这么沧桑？”
“呃。”席朗语塞。
“如果凶手是郑琳，大课间摄像头是不是无法工作不影响她不在场证明的设置。如果是陈静，摄像头不工作虽然提供了投毒机会，但是也使她自己失去了不在场证明。”季奈瞥了一眼早已冷尽的咖啡，“陈静是那种独来独往的学生，总是学习，学习，教辅书从不离手，可是成绩却一直一般。即便是这样，她也一下课就追到办公室问老师题。大家都没想到她居然暗恋赵辰星，偷偷帮赵辰星打水，偷偷往他抽屉里塞纸条。有一次纸条上的内容直接被一个男生念了出来，从此她也总是被拿来开赵辰星的玩笑。
“其实我觉得嫌疑最大的是郑琳，陈静只是无人作证没有动过赵辰星的水杯，可郑琳确实是唯一有机会弄到药品的。个人认为其实可以考虑延时装置，比如赵辰星旁边的窗户和暖气，比如他头顶的灯管……但具体怎样操作我还没想好。”
席朗的眼睛亮了起来。
季奈看着窗外黑下来的天色，略微抱歉的说道，“你跟我透露了这么多内情，我连什么建设性的意见都提不出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席朗摇头表示不介意。比起那天像炸了毛的猫一样不合作的态度，今天季奈实在好很多了。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其实了解死者情况时我顺便问了班主任你的情况。他说你理科思维优秀，学习很出色。这跟那个人很像。她是我见过第一个理科学得好又喜欢看推理小说，逻辑思维还很强的女生。你是第二个。”
“那她现在……”
“不在了。”席朗简单的回答，转移了话题，“你这两天状态不好吗？”
季奈一愣，“睡不好，别的也没什么。可能是吓着了吧。”
“其实这样的事，受影响最大的是无辜的孩子们。”
“尤其理科实验班学生们脆弱的小心灵。”季奈讽刺道，又向窗外看了看，“天黑了，我该回家了。如果别人都像我们这样点杯咖啡坐两个小时，大概这家咖啡馆早就关门大吉了。”
“那再见了。”席朗笑了笑，看着季奈起身。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