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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苦艾酒的魅惑 ...

  •   After the first glass of absinthe,you see things as you wish they were.
      After the second you see them as they are not.
      Finally,you see things as they really are, and that is the most horrible thing in the world.
      第一杯苦艾酒,你看到了你所梦寐以求的事物。
      第二杯苦艾酒,你看到了它们事与愿违的一面。
      最后一杯苦艾酒,你终于看到了它们真实的样子,而那才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王尔德笔下的苦艾酒】
      ————————————

      晶莹剔透的笛形水晶高脚杯在少女手指间慢慢旋转。

      “真漂亮呢。”
      她低低呢喃,仿佛透过那一杯清澈碧绿看到了最美的情人。

      “放下。”白发老人上前一步,脸色阴沉的可怕。“你受不了这个!”

      “不要过来哦。”她幽幽地浅笑,眉宇之间似乎染上了一层迷醉。“别忘了……枪,还拿在我手上。”
      “邓布利多先生。”她旋转着手中的水晶杯,淡漠的灰色眸子映出猫眼般的幽绿。“我不会像您一样,要求哈利在必不得以之际,强行灌下——”
      橄榄石绿色的液体微微摇晃在雕花精美的水晶杯中,澄澈,魅惑,如莉莉丝的媚语,如莎乐美的情泪。
      “——但我相信,我根本不会需要。”
      ————————————

      【第一杯苦艾酒,你眼前所见,正是你希望看到的。】

      我会看到什么呢?

      ……

      意大利,亚平宁山脉。初冬。

      “即使积雪遍布的季节,草药师的眼睛仍能透过干枯的枝干,一眼就能看出,这一带比任何植物志所记载的都要丰茂,而且比植物志的插画色彩更加繁复漂亮。”
      乳白色的雾气笼罩着群山。天色渐亮,山路盘旋,清晨的峡谷显得灰暗苍白,一身行装的老人却蓦然从峭壁之间现出身影。
      “木槿根煎汁可调制治皮肤病的药膏;蛇根草的块茎捣碎研磨,可用来医治痢疾;胡椒有助于消化,款冬能止咳;杜松和刺柏可制成汤剂,石碱草根在冷水中浸泡后可治疗黏膜炎;还有撷草,它的效能你一定知道。”

      黑色卷发的小女孩跟在他身后吐吐舌头,一双小皮靴踩在积了薄雪的盘山小路,踢踢踏踏地向前走着。

      “此外,好药草在冬季也会生长的。”
      旅途中的老人突然停下脚步,伸手从岩壁之上探出的枝桠上摘下一丛药草,抖掉覆雪,放在嘴里专心致志地咀嚼。

      小女孩眨眨眼,两步跑上去:“我也要!”
      “不行,小公主。”老人微笑着。“对一个年长的炼金术师有效的药草,可未必对一个小姑娘一样有好处。”

      小女孩扭头不理他。等老人无奈地摇摇头,再次踏上行路,穿小靴子的女孩却跑到那处枝桠下面,伸高了胳膊使劲跳着往上够。
      ——哼,还是不行哦。太矮了……

      在她身后,意大利的高峻群山、深邃峡谷,还有绵延的海岸线如一幅古老画卷,峡谷呼啸的风声中,时而传送着大海的气息,时而又弥漫着高山凌冽的寒气。放眼前望,古修道院的七角楼堡从山崖的峭壁之上拔地而起,高高耸立,仿佛直刺苍穹,又像俯瞰着万丈深谷。

      小女孩偏偏头。她知道,那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乌尔奇诺古修道院,还有那幢最神秘的藏书塔……
      —————

      “你看到了什么?”

      “童年。”
      她平淡地说。

      “修道院。还有……巴别塔。”
      ——————————————

      【第二杯苦艾酒,你看到了它们事与愿违的一面。】

      女孩举杯,凝望着美丽的绿酒。

      我会看到什么呢?

      ……

      英格兰,康沃尔半岛。暮秋。

      游艇穿过宽阔的河道,在夕阳中靠岸停了下来。艾琳穿着极不显眼的黑色衣服,一言不发地跳下船舷,踏上覆盖着苍白浅草的河岸。她的面容同样不很起眼,而且精巧易变。正是这种的面孔,让人很容易第一眼就认为她是外国人,同时不易察觉地隐去了自己的特征。

      一条小道穿过起伏的丘陵,蜿蜒曲折地延伸向夜幕中的宅邸。房子最外面是一道意大利风格的装饰铁门,黑衣的少女径直将它推开,走入了一座荒芜的花园。这座花园原本井然有序,如今却荒凉不堪。深绿色的草木罩上一层寒霜,变得一片灰白。花坛上褪了色的图案周围长满了野草,看起来宛如一个破旧不堪的相框。

      少女的脚步在石质小径响起低低的回声。她最后看了一眼花园,然后踏上杂草丛生的门廊,敲了敲门。几秒之后,有声音在门后响起,接着有人把门打开一条缝。一个男人的身影透过阴影打量着她。

      艾琳放下头上的风帽,扬起头,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廊台阶。

      “艾琳!”那人仍站在阴影里,只是把门打开了些。屋里黯淡的火光照在少女身上,显得她越发苍白。

      “听说你们有话说。”黑发女孩用不合年龄的冷酷口吻道。“那么,说。”

      “你先进来。”阴影里的男人打开了大门。

      ——————
      “你看到了什么?”
      仍然是老人的声音,平静地发问。

      女孩默默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嘴角勾起讽刺的微笑。

      “骗局。”
      然后她没有再说别的。
      ————————————

      【第三杯苦艾酒。】
      ——不是最后一杯。

      ——我,又会看到什么?

      ……

      “我拒绝。”女孩腾地一下站起来,眼神冷冽。“多么伟大的计划——你们竟不觉得可笑?”

      “容我提醒你,艾琳小姐。你——”那个阴影中的男人懒洋洋地开口。但在他来得及说完之前,另一个人的声音,一个明显苍老而疲惫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艾琳,我求你——”那个的声音沙哑着,“听我一次,最后一次……”

      ……

      两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影并排跪在壁炉的火光之前。
      身形单薄的少女单膝跪下,将魔杖指向两人握住的手。烟灰色的眸子映着炉火,却写满了怀疑和轻蔑。

      似乎有几秒的停顿,然后那个苍老的声音率先开口:

      “你是否愿意,以生命起誓,终你一生,必以性命保护神圣的血脉与血脉的传承者不受伤害?”

      “我愿意。”那个年轻的声音很快回答。

      一瞬间,一道细细的火光从少女的魔杖喷了出来,像一道流动的金线缠绕在两人手上。

      黑暗中,换成年轻的男人再次出声:

      “你是否愿意,同样以生命起誓,于今日,此时,此地,赋予我——”

      ——————

      ——“啪!”

      记忆中的画面没有再继续。因为就在此刻,岩洞中的少女猛一扬手,将手中的水晶杯狠狠砸碎在地上。
      晶莹的碎片散碎了一地。

      少女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

      “阿黛勒……”男孩向前一步,紧张地问。

      女孩没有看他。“很明显。我没事。多谢。”

      ——这种药剂……
      麻烦了。看来还是起了作用。

      ——那么,必须想办法了……

      “我看到的是什么?”
      她突然无缘无故地冷笑。
      “那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牢不可破的誓约,那是为了一起邪恶的计划。”她对着银发长须的老校长微微眯眼,“——我是被选定的见证人,如您所见!”

      “霍桑小姐——”

      “怎么,您还叫我霍桑?”她显得毫不客气,“您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邓布利多的眼神凝固了。

      “我以为……您要看到我的思想,根本不需要摄魂取念!”

      哈利莫名有种极度不安的感觉。他还记得当时邓布利多教授喝下毒药的反应……前三杯,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自己灌了下去;但正当到了要喝第四杯,邓布利多却突然栽倒在地,那样痛苦地反复低叫“别逼我……”

      ————————————

      ——而对话的两个人,竟都没注意到一件事。

      一直默不做声的哈利,这时候,已经悄悄拿过邓布利多之前变出了的第二只杯子,然后一言不发地给自己强行灌下去了两杯。

      然后,安安静静地昏了过去。

      ——————————

      三分钟后。

      灰色眼睛的女孩半拖半拽地把格兰芬多的男孩靠在岩壁上。

      “邓布利多先生,”她已经没有了愤世嫉俗般的表情,“您该告诉我哈利他有‘创伤后应激性障碍’的。”

      老人苦笑——实际上,他怀疑自己在半小时里比过去一年苦笑的次数还多。

      “难得刚才那么悲壮呢……”艾琳抿抿嘴,“还是我吧。虽然——”她不怎么在意地说,“不论他看到的是什么,我接下来要面对的,都是恐怖得多是事情。”
      “还有。”女孩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表情,“如果您能看到——就请看吧。用我们的话说,我从现在起给你授权。”

      老人显得更加疲惫,用手来回抚着额头。

      “难道您不觉得很奇怪嘛?”黑发女孩轻飘飘地落下一句,“为什么,连您都无法承受的毒药——对我来说,看起来简直一点作用都没有?”

      ————————————

      【第四杯苦艾酒。】
      ——在另一个男孩已经默默喝下两杯之后。

      这一次——女孩举起酒杯,在心底狡黠地想——应该,会看到非常有趣的东西呢……

      她扬起头,一双晶石般冷漠的眼睛,直直地对上邓布利多锐利的冰蓝色双眼。

      ——这一次……

      她仰头。

      ——我猜,一定……

      她张口饮尽。

      ——会很有趣呢……

      ……

      出现在眼前的是由铁板与现成木板随意拼凑、杂乱无章的密集建筑。像被烟熏过的灰色外墙沾满了深黑色的污渍,水泥涂抹的痕迹蜿蜒如蛇行般布于墙面,想必是严重龟裂的地方。

      ——蛛尾巷?
      画面外的女孩环视四周,从街角一块铸铁牌子上读出了地名。
      她眨了眨眼,直对着老人明亮闪烁的双眸,眼神平静无波。

      画面的视角自动前行,拐进小巷最末的一处住宅。由于紧邻隔壁建筑,一楼几乎无采光可言。昏暗潮湿的通道上停放着生锈的自行车。

      那人敲敲门。门后传来“来了”的声音,像是孩子。但门并没有打开,而是出声问道:“请问哪位?”
      看样子,是小孩在看家。

      “你妈妈在不在啊?”那人隔着门问。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而是再度问道:“请问是哪位?”

      ——大概是被大人叮嘱,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绝对不能开门。当然,这并非坏事。
      画面外的女孩又眨了眨眼。
      但是……为什么会是个男孩子?

      那人调整音量,让门后的孩子听得到,但不致传到邻居家里。“我们是警察,有点事想问你妈妈。”
      男孩沉默了。开锁的声音响起,门开了,但链条仍挂着。在十厘米左右的门缝中露出一张有着大眼睛的男孩的脸。

      “我妈妈还没回来。”男孩的口气十分坚定。

      “她平常什么时候回来?”说话的那人看看手表,刚过五点。

      “应该快了。”

      “哦,那我可以在这里等一下。”

      听他这么说,那孩子轻轻点头,关上了门。

      那人伸手从外套内侧的口袋取出一只带金表链的怀表,又看了一看。然后,在阴暗的楼梯间里,可以听到那个人低声对自己说:“很懂事的孩子。”

      ——但是……到底……
      画面外的女孩环视“幻境”的四周景象,微微皱眉。

      ——那是谁,这又是什么?

      ——————

      老人突然出声长叹,也在一瞬间打断了脑中的图像。

      “小姑娘——你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女孩静静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意外清澈的微笑。

      “谢谢。”
      她没有说别的,只是弯下腰,把酒杯再次按到石盆中,舀起下一杯翠绿色的液体。

      突然间,女孩眼睛捕捉到一件东西。
      就在眼前的画面消失之前的一瞬间……
      那个男人,怀表,还有手腕上的手表——

      ——居然是这样?
      ————————————

      当女孩的将灌满的高脚杯从盆中握起,她突然看到,另一只手,没有一丝颤抖,默默握着另一只杯子压向圣水盆中的液体。

      “邓布利多先生?”
      女孩的声音里少有地出现了讶异,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老人拿起那只一模一样的高脚杯,舀出的绿色药剂闪烁着同样的幽光。
      “如果就让我这样看着你送死——我就不配做霍格沃茨的教授。”

      “我和您不一样的。”她笑笑,“我尊敬您作为霍格沃茨的校长。”艾琳默默旋转着手中的酒杯,“但是,我是普林斯顿的学生。”

      “那么,你更不该为我们做这些。”老人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悲。

      “我说过了,我学化学。何况——我看得出来,您其实根本承受不了再喝下一杯。”

      “好眼力。”老人仍然淡淡的说。“现在我已经有些后悔……也许让西弗勒斯一起来会是更好的选择。”

      “哦?”普林斯顿的少女微微挑眉。“您抛给我一个人名。您是认为,我应该认识那个人?”

      长须的老人淡笑一下,没有回答。
      “敬梅林!(For Merlin!)”他举起杯子,以一种对老朋友的平等姿态看着十七岁的女孩,说了一句祝酒辞。

      “好吧。”女孩无所谓地举杯。“国王万岁。(Long live the King.)”

      穿着巫师长袍的老人和一身麻瓜打扮的少女,同时将水晶杯举到唇边,饮下了美丽的绿色毒药。

      ————————————

      【第五杯苦艾酒。】
      ——如果不是最后一杯的话。

      这一次……
      少女罕见地露出略微不忍的表情。
      真的不知道会看到什么了呢……

      她再次抬起头,目光与邓布利多苍老的目光交接,仿佛要透过那一对瞳仁一直看到世界的尽头。

      “您确定?”女孩出声道。

      喝下“绿酒”的老人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那么,失礼了。”女孩突然以一种骑士礼节对老人行礼示意。

      “有劳了。”邓布利多低声说,摇晃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我会尽量——配合你。”

      ——————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艾琳·普林斯保持着笔直站立的姿势。然而邓布利多已经再次撑不住地倒在地上。

      在老人昏倒之前的一刻,艾琳的左手正握成拳抵在嘴上,所以只能用拿着杯子的那只手扶了他一把。

      “普林斯顿的小姑娘啊……”他最后微笑了一下,看着女孩的左手,说,“真聪明,太聪明了……拜托你了……”

      ————————————

      艾琳一个人站在石盆面前,苦笑。或者,至少,是唯一的一个清醒的人。

      石盆已经快空了,看上去只剩下一杯的量。

      是我演技太好了吗?
      还是,我的里德尔哥哥——你太天真?

      ……

      【最后一杯苦艾酒。】

      这一次……我要看到什么?

      也许,已经什么都不需要看到?

      或者……

      女孩举杯,向自己致意。
      何妨呢?

      来自巫师与麻瓜的女孩,微笑着,吐出一句最奇怪的祝酒辞:
      “The King is Dead. Long live the King!(王者已逝。国王万岁!)”

      ——【最后一杯苦艾酒,你终于看到了一切的真实模样。而那才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苦艾酒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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