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桂花乱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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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妃听闻女儿落水，吓得犹如天塌了一般，再顾不得仪态规矩，踉跄着就要往御花园跑。刚到合欢殿门首，只见九公主浑身是水被两个粗壮宫女抱着正往里面来，九公主看到母亲，不是害怕还是怎么，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奶娘呢！”女儿一哭，丽妃原本已经落下的心又被抓紧了。
先帝驾崩太子登基，后宫前朝叫得上名号的都争着往承恩殿、栖凤殿两个地方跑，因而不少宫女太监借此宫规废弛之际大开赌局聚众赌钱，而合欢殿的几个宫人更是轮流坐庄。今天该是九公主的奶娘坐庄，谁知九公主一直吵闹着要出去玩，丽妃又因为徐婕妤的事心烦没空理她，就让奶娘带着出去了。正好八公主也被奶娘带着去御花园，两位主子虽然争锋相对各不相让，但下人们却处得极为和睦，尤其八公主的奶娘也是个好赌的，自从合欢殿开了赌局，便时常偷着往那边去。两人见面合计了一下，只留了几个小丫头在旁边守着，就悄悄跑回合欢殿赌钱了，等到小丫头跑归来说公主落水，奶娘吓得牌都掉了，知道丽妃是个不好糊弄的，索性一推四五六把事情都推到了徐婕妤那边，只说九公主是被八公主推进水里的。
“你说是八公主把九公主推进了水里，那公主落水的时候你去哪儿了？你一个大活人还拦不住一个小丫头不成？”丽妃全然不信奶娘的说词，对门跟自己虽然有矛盾，却也不至于挑唆着自己亲闺女众目睽睽之下把别人推下水去，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公主说饿了要吃点心，奴婢才跑回来拿的，谁知道就那一会子的功夫就出了事儿。”奶娘正解释着，突然一只白玉雕花茶杯砸到了她头上，茶水顺着额头留了下了，杯子也掉地上摔了个粉碎。
“娘娘息怒。”五公主坐旁边听了半天，见丽妃动了手，这才开口说话：“既然是奶娘不对，送到掖庭宫发落就试了，何必您亲自动手。”
丽妃哼了一声，听下人说九公主落水是五公主最先发现的，也是五公主让自己的丫头把她从水里捞起来的。对女儿的救命恩人，丽妃是打心眼里感激，尤其是大丧以后两人都被徐婕妤压制着，这更让她对五公主感到亲切。
“我怎么忘了，公主当时也在荷花池边上，到底九儿是怎么落的水，您肯定看得清清楚楚吧。”
五公主笑了一下：“娘娘您可别太信我了，我不过是从那儿路过，看到小九跟小八两个手牵手着，一个趴岸上一个半边身子悬在假山上要捉水里的鱼，我还好奇怎么也没个奶娘盯着，要是掉水里了怎么办，结果没走两步，果然你们九公主就掉水里去了，这一掉下去不要紧，把人家八公主也给扯了下去。”
“听你的意思，九儿是自己没踩稳才掉下去的不是对面推的？”丽妃知道五公主不会帮徐婕妤说好话，这才敢放心大胆的问她。
“是不是的我不敢保证，不过八公主也落水了，娘娘与其追究奶娘失责，倒不如想想怎么跟对面答话。”
“谁对谁错还不一定呢，对面凭什么找我兴师问罪。”
五公主听了这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起身行了个万福礼道：“我先回去，不打扰娘娘了。”丽妃抓住她说：“你等等，我让小厨房熬了姜汤驱寒，你刚才也是一身水，喝一碗再走吧。”说完叫来两个丫头把奶娘扭送去了掖庭宫，又让胡姑去小厨房看看姜汤熬好没。五公主见她把人都往外支，便猜是里面有名堂，果然丽妃等人都走了以后便把门关上询问她实情。
“这里就我们两个，你在池塘边看到了什么，能不能跟我说实话？”丽妃以为五公主是怕下人传话才不说什么，因此支走了所有人，没想到五公主还只是一味的沉默，不管她怎么问都不肯开口，丽妃想了想，说： “你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我也不为难你，要真是对门做的，你就点点头，从此我再不问了。”
五公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
“你不是也看不得对面好吗？怎么还帮她瞒着！”她这样沉默寡言的样子与平时大不相符，更让丽妃觉得真的是八公主把九公主推进水里的。
五公主停下来背对着丽妃叹了声气说：“父皇驾崩，太子哥哥做了皇帝，大姐姐成了大长公主，别的兄弟姐妹也都有依靠，可我能靠谁呢？如今再不是从前了，我不说话不是护着对门，是在护着我自己，九妹既然没事，娘娘您又何必较真呢。”
丽妃没想到五公主这个快言快语的人也会有沉默的一天，而那个让她沉默的人居然是她最恨的徐婕妤。不过五公主还是太嫩了点，居然天真到以为自己只要从现在起夹着尾巴做人就能令徐婕妤不计前嫌饶了她。
“五公主走了？”胡姑端着姜汤进来只看到丽妃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愣。
“她有事先回去了，九儿怎么样了？”
“没伤着，就是有点被吓到了，刚刚才让人给洗了澡这会子正喂姜汤呢。”胡姑见四下无人，走到丽妃身边轻声问她说：“刚才五公主说了是对面做的？”
丽妃摇了摇头，是不是对面做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这颗眼中钉早已在钉在了徐婕妤眼里拔都拔不出来，这次或许只是意外落水，但下次再有什么意外，谁都说不清楚。
“那就是我们公主自己不小心了，还把人家八公主也拉进了水里，我待会儿让人送些姜汤过去，可别让对门误会是咱们公主故意的。”胡姑说着就要叫人，却被丽妃拦了下来：“我们现在不管送什么过去对门都得被对门当做砒霜。”她跟徐婕妤的矛盾既不是一个意外落水就结下的，也不是一碗姜汤就能消除的。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如果不想再有意外发生在九公主身上，那就只能除了徐婕妤永绝后患。
“其实今天的事全怪奶娘，还好聚赌的事没被人知道，我已经让人把赌具都烧了。”胡姑见丽妃面色沉重，只怕她因为九公主落水一事又起了联手宋昭仪的心思，赶紧说着话打断丽妃的思路。不过丽妃像没听见似的，沉默许久，才开口说：“奶娘是有错，可你敢说对门没起过这样的歹心？”
胡姑语塞，说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可要说有，不就是刺激着丽妃去找麻烦了！
丽妃叹气道：“我知道对门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不是因为我踩着她爬了上来，而是当初徐惠妃从进宫到死，我都侍候在旁边，我知道的太多了，让别人晚上睡不着。”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鹦鹉落在了外面的桂花树上，正慢条斯理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时而衔下一朵桂花，时而又踩着树枝跳到更高的枝头上。丽妃看得出神，问胡姑：“你说这是哪家的鸟儿？”胡姑以为她不喜欢，就说让人打出去，丽妃摆手道：“由它去吧，反正它也飞不出这片宫墙，就让她且自在一次吧。”没过多久，外面又飞来一只鹞子，一下把鹦鹉啄死了。胡姑吓得叫了一声，倒是丽妃看着鹦鹉带着血从桂花树上掉下来，竟然在笑：“你瞧，畜生都知道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何况人呢。”
胡姑道：“不知道是哪宫养的，死在咱们院子里可真晦气。”
丽妃哼了一声说：“在宫里死个人都不稀奇，何况是死了只鸟儿。”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小太监捧着一个金鸟笼跑到树下说：“殿下的飞将军飞到这儿来了，快捉进来了。”丽妃在里面听到了，悄悄对胡姑说：“原来是太子养的，还封了个将军。”小太监看到树下死了只鹦鹉，以为是丽妃养的，赶紧过来请罪道：“娘娘恕罪，飞将军是早上平西将军送来给殿下的，奴婢还没训练好，不慎咬死了娘娘的鹦鹉，还望娘娘见谅。”丽妃随侍先帝多年，对朝中大臣也有一些听闻，小太监口中的平西将军正是宋昭仪的大哥宋典，这个节骨眼回京，只怕是回来帮宋昭仪的。看着金鸟笼里那只鹞子，丽妃的心思又活络了，宋昭仪家里有兵权，只要跟她结成了联盟，何愁不能对付徐婕妤？
申时，宫人来报太子于凌烟阁设宴为平西将军接风，特旨恩准宋昭仪出席以叙兄妹之情。
第二天守灵，到了午时依旧不见宋昭仪露面，据宫人说宋昭仪昨夜从凌烟阁回宫晚了，今早没起得来。大公主听完冷笑了声说：“这宋昭仪平时虽然也是三灾两病的，好歹还来应个卯，如今可是越发没了规矩。”
徐婕妤道：“听闻宋将军驻守西北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回京，想必宋昭仪是多年未见兄长过于高兴了，这才忘了规矩。”
“婕妤对朝堂上的事可真熟悉。”丽妃冷不防在后面接了一句，让徐婕妤十分窘迫。
徐婕妤见她又找自己麻烦，只是哼了一声并不说什么。倒是徐良娣跪在后面说了句：“奴婢听闻八公主昨晚因落水发热，不知可好些了。”
丽妃听到说八公主落水后发热，心里一阵痛快，再看到徐婕妤愁云惨淡的一张脸，更觉得解气。但落水一事牵连甚广，若是让人查出永寿宫聚赌一事，只会令自己颜面无光。因此丽妃虽然还想再揶揄徐婕妤几句，但为了不牵扯出两个公主落水的事，也只能悻悻的闭嘴了。
回宫以后，丽妃找出上次宋昭仪给的两本经书，又备了些礼物，用金漆海棠盒子装好了亲自去了趟漪澜殿。还没进宫门就看到五六个太监正不断从里面搬着箱子出来，稍微粗壮一些的宫女也在院子里忙活着帮忙搬东西。楚珏站在房廊下看到丽妃来了，款款迎了上来问：“娘娘怎么有空来？”丽妃指着院子里的场景问她：“你们这是做什么？”楚珏道：“这不是再有两天先帝就要出殡了，宋昭仪怕到时候时间来不及，特意让人先把箱子都装好了，等先帝的丧事料理完了就搬到感业寺去。”
丽妃听闻宋昭仪要出宫，心里顿时有些失落，她今天来是打算跟宋昭仪商量着一起对付徐婕妤的，没想到宋昭仪已经先自己一步做好了打算。看如今的情形宋昭仪想必是去意已决了，那自己无论再说什么，也不能改变她的决定啊。想到这里，丽妃觉得再进去也没多大意义，随手把东西交给出楚珏说：“这是上次昭仪借我的两本经书，我也看不懂，就不糟蹋东西了。听说昭仪有些不舒服，这些东西是送给她补身子的，劳烦郡主转交，我就不进去给你们添乱了。”
楚珏恭恭敬敬的把丽妃送出了宫门，等丽妃的步撵走远了才转身回到佛堂向宋昭仪报告丽妃来访一事。宋昭仪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念着无声佛，听到说丽妃来了，只是笑了一下：“昨天才借的书今天又还回来，我猜她是着急了。”
“娘娘为什么不见她？”楚珏知道宋昭仪并不是真的想出宫，如今离出殡还有两天，丽妃再不来投诚的话，宋昭仪就该着急了。
“你听过三顾茅庐的故事吧。”宋昭仪指了指旁边的空席示意楚珏坐下，“诸葛亮要是第一次就见了刘备，只会让刘备觉得隆中卧龙也不过如此，将来还如何令他对自己言听计从呢？”
楚珏心想：那是刘备没本事要依靠人家打天下呢，您如今是求着别人把闺女分一半给你，怎么还做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这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曲意逢迎只会降低自己的身份，求而不得方是上品。”宋昭仪心血来潮，起身煮了一碗茶分给楚珏：“就好比煮茶，心急火燎的烧水加柴，一个不小心就会烫伤自己，你得慢慢来，稳扎稳打的把准备功夫都做好了，还怕煮不出一碗好茶？”
楚珏看着沸腾的茶水，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后果：“那要是丽妃不来了可怎么办？”她们计划的关键全在丽妃，要是丽妃认定了宋昭仪一心出宫，从此不再登门，那他们的计划就全毁了。楚珏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发凉，自己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最后什么都没得到，这可真是笑话。
红泥炉中火势正旺，沸腾的茶水掀起一股热气直熏到人脸上去，楚珏怕晕了妆便向后退了一步，只见宋昭仪拿起银勺子加了一大勺凉水进去压住了涨势，又用紫檀木嵌银茶勺舀着茶粉悠悠的往里面撒着说：“她除非现在回宫就死了，否则她为了活命，一定会再来的。”
茶刚煮好，外面就传说五公主来了。宋昭仪看了楚珏一眼道：“找你的，你出去陪她吧。”楚珏出去见到五公主只说：“你要找我让丫头来就好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五公主指了指佛堂，楚珏说：“念佛呢，不见人。”五公主笑了一下，悄悄说：“我听小宫女说丽妃刚才来了，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呢。”楚珏朝摆了摆手示意噤声：“没见丽妃，在院子里就让人打发出去了。”
姐妹俩坐在偏殿吃着茶果，大约申时左右，丽妃又来了，在院子里等了一阵，就被宫女请进了佛堂里。楚珏知道她这次来肯定是要跟宋昭仪结盟的，隔着帘子看着丽妃进了佛堂，她便拉着五公主从偏殿的一扇小门出去也进到了一个小房间。这个房间是跟佛堂相通的，里面放着礼佛的香烛蜡台，两人在里面屏息凝神，很容易就听清了佛堂里的声音。
丽妃进到佛堂，先是跪下给香案上供着的白玉观音磕了三个头，随即又转身给宋昭仪磕了三个头。宋昭仪站在旁边掐着菩提子道：“你这是折煞我了，快快起来吧。”丽妃跪在蒲团上不肯起，说：“求昭仪护妹妹周全。”
宋昭仪见她不起来，也不再拉她，自己坐到了一边的罗汉床上说：“听说八公主跟九公主是一起落水的，既然徐婕妤已经不追究了，丽妃何必害怕呢。”
丽妃道：“徐婕妤为人城府极深，当年惠妃染病，徐婕妤以幼妹身份进宫侍疾，后来谋害了惠妃取而代之，这件事昭仪是知道的，一个连亲姐姐都能谋害的女人，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这些年我与她早已是势同水火，若不是有先帝护着，我早遭了她的毒手，如今先帝驾崩，徐氏之内侄女徐良娣又十分得太子青眼，太子登基，徐良娣必为皇后，到时候徐氏以太后之尊凌驾于后宫，妹妹又岂会有活路？”
丽妃的一番说辞让躲在隔壁偷听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五公主过去只以为是徐婕妤入宫侍疾时勾引父皇夺了母亲的宠爱，才气死了自己的母亲，万万没想到亲娘是被徐婕妤谋害的。而楚珏则是早在先帝驾崩前太子便对她许诺过皇后之位，之所以帮着宋昭仪，除了想借助宋昭仪家族势力增添自己成为皇后的筹码，更大的原因却是要帮着太子留住宋昭仪在宫中以牵制宋氏在朝中的势力。如今丽妃敢说出立徐良娣为后的话，想必是后宫中早有此类传闻，而太子又不出来澄清，想必就是事实了，她突然觉得自己被太子骗了，辛辛苦苦做这些都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桂花乱3
，还差 